文恺研究生毕业后考上本县公务员,在乡镇工作不到三年,因为能吃苦,笔杆子硬,一篇调研文章登上中央级权威刊物被调配县委书记专职文书,第二年就被提拔为县委政研室副主任。工作第四年,县上公开选拔乡镇长时,他以第一名的成绩竞聘上任河曲镇镇长。二十八岁的文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农村搞的工作风生水起,是全县青年干部最看好的一位。
文凯工作单位离老家三十公里,周内他忙而不乱,张弛有度,工作干的有声有色。一到礼拜天,父亲的电话准时打过来,先问他忙不忙,不忙了赶紧回家劳动。文凯起初对父亲的话言计听从,不敢怠慢。但有次文凯说单位有事,正在加班不能回家。老爸一直相信文凯很诚实就信了。后来老爸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确切消息,回家狠批他一顿,还差点搧文凯一耳光。其实那个星期天文凯被当地一个老板相约去子午岭度假村,吃鹿肉、尝野猪味、喝美酒。老爸知道这事后,一连几天脸色铁青不理他,但星期天叫文凯回家劳动雷打不动!
父亲当兵干到副团长时解甲归田,回来承包了一座三百多亩的荒山,经过多年的努力,山上不但长满了刺槐、楸树、杨树、柳树等用材林,还有苹果树、梨树、杏树、花椒、桃树及许多不知名的果树。父亲吃住在山上,春季疏花蔬果,夏秋季打药治虫,采收卖果,冬季挖坑施肥,修路整地,剪枝整形。反正文凯总有干不完的活,出不完的力!他对父亲既心疼又怨恨。心疼的是,他和弟弟上初、高中、大学、研究生的费用都是出自山地果园;怨恨的是他和弟弟研究生毕业,弟弟留在大城市,他考上家乡公务员,结了婚,有了孩子,在城里买了楼房。父亲却不管这些,还是一如既往叫他干活,一点自由都不给。他认为父亲越老越糊涂了。
有次文凯干了半天,实在累得不行,带着情绪对父亲说:“这几年种地效益差,塬上坳心地都没人种了,你独守山头,一年没多少收入,有时还要倒贴钱,到底图啥?你缺钱花,我可以给你,再说你一天天老了,身体也撑不下来了,你干脆搬上山,去县城享几年福,不要受这罪了!”
老爸眼一瞪说:“是不是你当了镇长,挣上了大钱,能养活起你一家人了,看不起你爸了!”
文凯顿时无语,吓得不敢言语了。父亲对待他兄弟俩,从小严教出了名,只要犯错,一顿饱打是免不了的。
盛夏,又是一个礼拜天。文凯汗流浃背,气短心跳,有点招架不住,就对父亲说:“爸,咱俩干太累了,不如叫个帮工的来做,给你减轻一下负担!”
文凯说这话不至一次两次了。这天父亲没生气,没训他,而是语重心长的说:“文凯啊,你以为爸爱钱吗,不是!每周叫你回来干干活,出出汗,接接地气,不要忘了农村还有大批厮守土地,日子过得并不富裕的乡亲们。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一镇之长,我怕你把持不住自己,忘了自己是干啥的,是为谁干的!”
文凯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自以为糊涂了的老爸,眼颊就有了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