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赓靖

1.江西省寻乌县某处山林 外 清晨

△1946年的春天。清晨的阳光步履轻盈，轻染山林：秀木森森，鸟鸣淅沥。一条浅溪哗哗流淌，横穿了整个镜头。

一头黑麂怯生生地从林间探出头来，竖起的一对耳朵仿佛在探听世界。

渐渐地，黑麂迈着优雅的步子，从林间走出，缓缓靠近溪流。浅滩旁，草色青青，布满星星点点的野花。浅色系的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

△画外传来一阵异响：刹车声，金属撞击声，口令声……接着是衣物刮擦草叶的声音。

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低头饮水的黑麂似乎察觉到逼近的危险，四蹄腾空，瞬间消失在密林中。

镜头一转：一排荷枪实弹的军人，押着一位手铐脚镣、头戴黑布罩的女囚出现。大红的灯芯绒长背心，在绿意盎然的林间分外惹眼。她的足迹所及之处，盛开朵朵血色之花。

△女囚被带至溪水旁开阔处站定。背倚青山碧水，面对穷凶极恶。

口令声中，一排闪着幽蓝色光芒的枪口对准了女囚。阳光和煦，带来的却是最严苛的酷寒。

一名身穿国军上尉军服的男子缓缓举起了戴着白手套的手，准备发布射击的命令。

女囚忽然平静地开了口：可以给我摘下黑布罩吗？

上尉军官：你改变了主意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女囚颔首：我是后悔了！

军官大喜过望（伸手摘黑布套）：这就对了嘛！我们司令长官对您多好啊，迷途知返尚不为晚！

特写：女囚清秀的脸上，布满丝丝缕缕的伤痕。（打出字幕：全赓靖，中共党员，风度学校校长）她不慌不忙地捋了捋散乱的发丝，唇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我后悔的是没能早一天加入中国共产党，没能早一天把你们这些国民党反动派赶下历史的舞台！

△军官发怒：死到临头不知悔改的女共匪！（挥手示意，空中顿时响起一片拉动枪栓声。）

军官试图罩回黑布罩。全赓靖坚定地摇头：请不要罩住我的眼睛，我要最后看一眼可爱的中国！

特写：全赓靖饱含热爱，向祖国的大好河山投以深情的一瞥。

定格：军官戴着白手套的手，拿着黑布罩悬在全赓靖的头顶上，有些微的颤抖。

画外音响起：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为了我的祖国从此不再血流不止，满目疮痍；为了我四万万的同胞从此不再受人奴役、饥寒交迫，我愿意付出我所有的一切！

△枪响之后，全赓靖猝然后倒。蓝天白云、红花绿树，悉数映入她的眸光里。鲜血的花朵，在她胸口傲然绽放。

一张张面孔在她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快速闪现：父母、亡夫、儿女……最后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定格在她永远的记忆里。

△黑布罩从白手套中挣脱出来，如同断线的风筝，落在了全赓靖的半边脸上。一丝血痕，从没盖严实的唇角缓缓淌出。

画外再次响起杂沓的脚步声。无数的鸟，从林中仓惶飞出。

镜头环绕一周，随着黑麂小心翼翼的步伐，移至全赓靖牺牲之所。殷红的血，渗入泥土，绽放成火红的杜鹃花，刺痛了大地的眼睛。

在黑麂悲壮的鸣叫声中，打出字幕《全赓靖》。

2.寻乌 山间小道 外 清晨

△远景：蜿蜒的林间小路，一行普通山民装扮的人悄然疾行。

画外音：这是活跃在广东粤北的一支游击队队伍，原名为始兴抗日游记大队。1945年9月完成历史使命后，更名为始兴游击队。领头的人，正是南山支队队长邓文礼。这次隔省的秘密行动，就是为了营救战友全赓靖而来。

远远传来两声枪响，紧接着树林的上空急速掠过一群惊慌失措的鸟。

行进中的队伍，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与惊鸟喊停，怔在了当下。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这枪声意味着什么。

特写：走在队伍最前端的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上布满了汗水。愤怒与悲伤令他身躯情不自禁地有些轻晃。

队员们一拥而上，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警卫员刘马达伸手欲扶，邓文礼摆手，挺直了脊梁，手指紧紧抠着树皮。

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树干，滴落在树下洁白的野花上，迎风摇曳。

△队员甲：队长，我们把行刑队包抄了，替全校长报仇！

众声附和。邓文礼闻言察看了一下地形，轻轻摇了摇头：不行！我们现在的位置非常不利。你们看，这里不是山头，无法依仗山势做掩护给敌人致命的一击。又不是山脚的隘口，无法形成口袋将他们包围。汽车道还在我们位置之上，贸然开枪很容易进入敌人火力点。以枪响的距离与时间判断，我们已经来不及抢占制高点。

刘马达愤愤地：即便来不及包围我们也可以借着树林掩护，给这帮凶手来个短平快的伏击，干倒几个也能给全校长报个仇！

△画外传来汽车引擎声，众队员跃跃欲试，只等邓文礼下令开战。

邓文礼严肃地：每个战士的生命都一样宝贵。我们不能意气用事去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大家立刻分散隐蔽，千万不要被敌人发现我们的行踪！

△邓文礼身手敏捷，几下就爬到一棵大树上，借着茂密的枝叶隐蔽好自己，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敌情。

镜头内，一辆越野吉普在前开道，紧随其后的一辆敞篷卡车四周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军人，黑洞洞的枪口在阳光下闪着幽光。

画外音：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每一个游击队员心中已经明白邓文礼的决定是正确的。正因如此，每一双眼睛里都强压着一股怒火与悲愤，却又无可奈何地目送敌人的大卡车扬长而去。

3.寻乌山林 日 外

邓文礼率众从隐身处走出，沿着轮胎印前行。

镜头横扫一圈：阳光透过树林的罅隙，打在每一张严肃而悲痛的脸上。

4.行刑地 日 外

△全赓靖安静地仰卧在开阔的浅滩边。四周鲜花朵朵、绿草茵茵，流水淙淙。

那只黑麂并未离去，温柔地守护在旁。时不时地伸出柔软的舌头舔舐她的脸庞。

微风将黑布罩从她脸上吹开，阳光在她洁净的额头上打上金色的钤印，让她的脸显得特别安详而通透。

△游击队刚进入视线范围内，黑麂就警觉地一跃而起，迅速闪入林间。

队员们围绕在牺牲的全赓靖烈士跟前，集体摘下帽子默哀三分钟后，退入林间警卫。

邓文礼双手横托起宛若睡熟中的全赓靖，来到小溪旁。掏出一块手帕，打湿后拧干水分，温柔地擦拭她淌血的唇角。

邓文礼喃喃地：对不起，我来晚了！收到消息我紧赶慢赶就来了，中途遭遇了小股国军，延误了不少时间。刚到寻乌县城接头人又临时通知，敌人提前了行刑时间又修改了地点。我和战友们来不及修改计划就撵着敌人的脚后跟来了。只是还是晚了……赓靖，我恨我自己（捶胸）……真希望这只是噩梦一场，醒来就能看见你拿着书本，在课堂上走来走去的样子，能听见你温柔的声音领读，能与你并肩作战……

△镜头切换：长方形的土坑，四周堆着一圈新挖的泥土。

邓文礼小心翼翼将全赓靖抱入坑内，又帮她捋顺了头发，最后用手帕盖住她的脸。

手帕特写：一朵红杜鹃，连着三个丝线绣字“邓文礼”。一滴豆大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在红杜鹃上，分外鲜艳。

画外音：赓靖，你送我的手帕让它代替我陪着你。你未完成的事业我替你去完成，你的儿女我替你去照顾！安息吧我的好战友，请你一路走好！

△ 邓文礼站直身体，行了最后一个军礼，转身离去。

他的身后，传来泥土刷拉拉地落下的声音，如同一朵朵鲜花盛放在春雨中。

镜头内，落寞的背影被阳光抻长，铺洒在幽静的林间小路上。

5.寻乌县某秘密监狱单间女囚 夜  内

△行刑前夜。潮湿的牢房内，一片漆黑。过完大刑的全赓靖血肉模糊，躺在一堆烂草堆里。钻心刺骨的疼痛，令她时不时地陷入昏迷之中。

一角冷月，透过狭窄的高窗洒进星星点点的光。

6.监狱庭院 外 夜

△浓重的夜色，间以星星点点的灯火。

一道矮胖的黑影，手里提着送饭的食篮，出现在明灭的灯火间，嘴里哼着艳曲。

一只手忽然拍在黑影的肩膀，发出阴森的诡笑。黑影吓得浑身直哆嗦：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食堂打杂的，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镜头对准手的主人：一身狱警打扮，大盖帽的阴影只让人看见一双发亮的眼睛和雪白的牙齿。

来人（狱警赖念予，绰号小鲶鱼，地下党）咧嘴一笑：看你这胆子，比老鼠胆还小！

厨子听着声音耳熟，乍起胆子回看，气不打一处来：是你啊个小鲶鱼！好端端地吓唬哥哥干嘛？

赖：和你开个玩笑嘛，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强烈！

厨子眼睛一扫，手捂半边嘴：你没听说吗，今天监狱里横死了一个女囚。我的天啊，当时我瞄了一眼，可渗人呢，一张脸这样（扮鬼脸），脸都成了烂筛子了，一想起就直哆嗦。

赖：大惊小怪！这监狱里死的能有好脸吗？胖子你这是给谁送饭呢？

厨子翻白眼：还能有谁？当班的两位爷！

赖：要不我给你提过去吧，正好头儿派我过去传话。

伙计喜：那就多谢了，锅里还给晚上行刑的兄弟们炖了一大锅肉呢，烧糊了非宰了我不可！

赖念予接过食篮，挥手：忙你的去吧，这里有我！

△厨子开动小短腿，一溜烟地消失在黑暗中。

赖念予谨慎地打量四周一圈，借着黑暗的掩护快速揭起篮盖，往食物里撒了一包巴豆。

7.监狱入口处 夜 内

△赖念予提着食篮走进狱中。

狱警甲：小鲶鱼怎么又是你送饭？厨子呢？

赖解释：他锅里炖着一大锅的肉，走不脱呢！

狱警乙揭开蓝盖（骂骂咧咧）：妈拉个巴子！炖那么多的肉都不给我们来一块！（用筷子架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你们看，这是什么？狗都不爱吃的杂碎糊弄谁呢？

狱警甲顿时火冒三丈：中午想吃他一块肉，推说是给死囚吃的没给。晚上煮一大锅也不给一星半点，难道我们混得还不如死囚？

赖（煽风点火）：可能胖子想偷点捎回家给隔壁小寡妇，上次我就看见过。

狱警甲气冲冲往外走：老子这要是逮着个现行，非请他吃顿竹笋烧肉不可！这起子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小鲶鱼帮我看着点，弄点肉回来大家一块吃。

赖假意阻拦：大哥还是别去了吧，你和厨子脾气都爆，去了一定干仗！

狱警甲挥手：你别管！干仗就干仗！死胖子能是我对手？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狱警乙赶紧拿着勺子把汤里的杂碎捞到碗里，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

狱警乙忽然搂着肚子：哎哟不行，这玩意怕是不干净。吃下去就要拉肚子，兄弟给我看着点！（捂着肚子十万火急跑开）

△小鲶鱼见状，急忙往监狱深处走去。

8.女囚室 内 夜

△赖念予急忙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单刀直入：他们今晚要对你下手了！趁现在外面没人赶紧和我换衣服。出门左拐转过水塔之后是停尸房，我已经事先藏好了今天的尸体，你只要钻进板箱装死就成。夜里11点就是监狱例行把尸体往外运的时间，出去后有人接应，很快就能重获自由了！

全赓靖瞬间清醒：不行！这样你怎么脱身？

赖焦急地（脱外套）：没时间解释了，不必担心我！

全（拉下脸）：我绝不同意牺牲同志换取自己的性命！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9.监狱 内 夜

△一双擦得锃亮的长靴，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走在长长的甬道上。身后跟着节奏整齐的两双军用短靴。

镜头上移：阴森潮湿的墙壁，三张带大盖帽的侧影在迅速移动。

画外传来惊心动魄的开门声，坐在桌旁的赖念予猛地起立。

上尉（斜瞟一眼）：怎么就你一人当值？

赖敬礼：报告长官，同伴跑肚，刚刚走开！

上尉：纪律涣散，不成体统！

10.女囚室 内 夜

△冷月贴着高高的通气窗，显得格外冷戾。

全赓靖倚着墙头，思绪万千。

闪回：全赓靖戴着脚镣手铐被押送至寻乌监狱，两名狱警奉命打开车门。

久坐封闭箱体内的全赓靖，被忽如其来的阳光刺痛了眼睛，下车时一脚踏空。

一位小个子狱警（赖念予）反应很快，及时伸手扶住。

全赓靖礼貌地：谢谢！

镜头对准小个子狱警：娃娃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全赓靖第一次受刑回到监狱，倒在地铺上浑身疼痛，嘴里禁不住发出轻嘶。

门哐当打开，走进小个子狱警，动作娴熟地把饭菜摆出。

赖：吃饭吧，人是铁饭是钢！

全赓靖双眼紧闭，置之不理。

赖：靖姐你不认识我了？

全赓靖猛地睁开眼睛，警惕地：你是谁？

赖：我是赖念予。人家都喊我小鲶鱼的，你忘了？在马镇干训班你替我出过头的。

回忆：始兴马镇，国民党特训班的庭院内，两个壮汉追着小个子学生（赖念予）打。全赓靖挺身而出，与壮汉对峙。

▲画面切回。全赓靖咧嘴笑了：怎么是你啊，念予？难怪那天你扶我下车时感觉有点面熟。只是你换了这么一身狗皮我还真的没想到。

赖念予一语双关：披什么皮没关系，关键要看心是什么颜色（拍胸口）。现在我代表组织与你联系。

全赓靖警惕地：何以证明？

赖指着桌子上的桃木梳：这是邓支队长送你的吧？梳齿14根，第3、4根的位置上刻有你和邓队姓氏的首写字母，不用放大镜发现不了，代表一生一世一双人。

全赓靖大惊：你怎么知道？

赖微笑：我还知道你送了条绣花手帕给他。怎么样？能证明我是你娘家人了么？

全赓靖伸出代表信任的手，赖念予紧紧握住：靖姐，邓队长说你有严重的风湿病，特意给买了件红马甲，让组织转交。我尽快想办法带进来！今天只带了点消炎药和跌打药。我得赶紧出去了，时间长了怕别人起疑心。

△冬去春来，赖念予一次次送饭的背影，被监狱幽暗的灯光拉长、揉碎。

▲闪回结束（回到行刑前夜）。

画外传来响亮的脚步声，刺耳的开门声，走廊上的灯光立刻涌入。

上尉军官旋风般闯入，身后紧跟着两位凶神恶煞的大汉，上前就一左一右按住全赓靖的臂膀。

全厌恶地：放开你们的爪子！我跟你们去就是了！

军官歪头示意，大汉放手。

全赓靖镇定地：我知道你们要对我做什么。现在我唯一的请求是，允许我收拾一下自己，换身干净的衣物。

上尉不耐烦地：真事多！赶紧地，别耽误你投胎的好时辰！

△当着敌人的面，全赓靖洗干净了脸，拿出珍藏的桃木梳子梳光了打结的头发。在桌子上找出一截燃烧过的火柴，对着镜子仔细画了个眉毛。

△特写:镜子内，一张满是伤痕却依然风采无限的脸。

上尉：既然这般爱美，为何还要通匪？张司令长官吩咐，若全女士愿意洗心革面，仍可免你一死！

全赓靖掷地有声：爱惜容貌与不畏生死并不矛盾。信仰高于一切，祖国与人民高于一切！我没做错又何来洗心革面？倒是你们的司令长官张发奎，明明是抗日的英雄，明明是驰骋战场的一代名将，可惜站错了阵线！希望他及早醒悟，早日回归人民的战线！

上尉气急败坏：冥顽不化的匪婆子！给我拖出去！

两大汉欲动手，全赓靖不慌不忙起身道：莫慌！我换上一件新衣裳就走！

穷凶极恶的大汉，在全赓靖的从容面前居然乖乖听命。

△全赓靖找出鲜艳的红马甲，爱惜地用脸贴了贴，（快闪：邓文礼的脸）轻声道：永别了！

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她换上了马甲，又把破桌子上的桃木梳放进马甲兜里。（脑中再次闪过邓文礼送她梳子时温暖的笑脸）

凶神恶煞的汉子，立刻一拥而上，给她套上了黑布罩，一左一右架出了牢房。

黑屏。全赓靖高声唱起《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一支飘忽的火苗在黑暗中燃起，越来越亮。歌声从女声独唱变成集体合唱。

△镜头切换：黑暗中，狱警赖念予躲在一角泪水汹涌，目送囚车驶出监狱大门。

画外音：全赓靖，一个出身名门的满族女子，为了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不惧流血牺牲，不受敌人威逼利诱。于1946年深春，从容赴死。这一年，她年仅36岁。赓靖虽死，可她的精神永放光芒！时代的浪潮迭起，我们却总能在闪光的足迹中追寻到带香气的灵魂。

11.广州沙面露德圣母堂 日 内

△1932年夏季的某一天，广州沙面一座哥特风格的露德教堂内，一位白纱裙女子长发纷披，端坐在教堂一角用心弹奏《诗篇》。

女子的斜对面，有一个支好相机的三角架。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青年在闲聊。

方群奋【全赓靖同窗好友，进步青年】（抬臂看看腕表）：嗐，这个叶绍振也太不靠谱了！今天约好了在露德教堂拍婚纱照，居然拖到现在都没赶到。

摄影师：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叶先生搞什么！不会放小姐鸽子吧？

方群奋：哈哈，那是借小叶十个胆也不敢。这位毕业于菲律宾马尼拉大学的博士研究生，可是为了与赓靖结合特意从美国回广州当个报社小编辑的呢。人家之前在美国是非常有名的记者！

摄影师连连点头：哦哦，那就好！只是再拖下去夕阳下山了，外景就拍不出效果了。

△镜头拉近：全赓靖脸部特写。

打出字幕：全赓靖，名门之后。祖父全耀东曾做过美国总统赫伯特·胡佛的华语教师;父亲全绍清是我国近代著名的公共卫生学家，民国时期曾任陆军军医学校校长，教育部次长，中央防疫处处长，天津市卫生局局长等职。曾就读于贵族学校贝满女中，现毕业于中央国立美术学院。

全赓靖继续弹着钢琴，从容不迫地：也许绍振路上遇到点状况。急什么，不就拍个婚纱照么？

方群奋嘀咕着：嗬，我看这是新人不急急死我这个大媒人！得，我上门口给你看看去！（起身往外走）

全赓靖耸耸肩：还是这么急性子？

△说话间，教堂门开，出现一位高大英俊的青年男子。

全赓靖恰好对着教堂，眼中亮起几颗小星星。唇角上扬：这不就来了么！

方群奋猛回头，抱怨地：说曹操曹操就到！好你个叶绍振，这满头大汗的跑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逃婚呢！

叶绍振赔笑（擦汗）：对不住！我实在是来迟了！在路上遇到点状况。

全赓靖弹钢琴的手忽然定格，关切地：出了什么事么？

叶绍振摇头又点头：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吃过午饭我就打算过来，好巧不巧，胡适特意登门拜访。我只好陪着他聊了好一会，耽搁了时间。然后……

方群奋打岔（兴奋地）：胡教授也来广州了？

叶绍振颔首：是的！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他邀请我到上海复旦大学担任经济学教授，给的薪资还不菲呢！足够我和赓靖在上海过不错的生活呢！

全赓靖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太好了绍振，我为你感到高兴！

特写：这对准新郎新娘热烈相拥。

方群奋尴尬地假咳：咳咳，然后呢？话没说完……

拥抱的两人松开。叶绍振开始换燕尾服，慢条斯理地：然后就上街了，又遇见了便衣抓人。

在场的三人异口同声地：在哪里抓人？抓什么人？

叶绍振：状元坊附近。应该是便衣抓进步学生吧！

闪回：叶绍振西装革履，从一家珠宝店出来。他抬手看看腕表，加快步伐拐进一条小巷。

画外响起尖锐的哨声，紧跟着有位中山装青年从支巷冲出，与叶绍振撞了个满怀。

叶绍振被撞倒墙角，男子一闪而过（身上掉下一本小册子），扔下一句“对不起！”

叶绍振捡起小册子，追着喊：喂，你掉了东西……

无人应答，巷子内杂沓的脚步声却响了起来。叶绍振急忙把小册子藏进怀里，便衣就冒了出来。

△便衣头目：刚看见有人跑过吗？

叶点头，随手一点：往那边跑了！

便衣手一挥，朝错误的方向追了下去。

叶绍振见这些人走远，翻开小册子。特写：手抄本《共产党宣言》。打开，内页上夹着一张相片。镜头拉近：青年时代邓文礼青涩的笑脸。反面一行工整的小楷：狂流社邓文礼。

闪回。叶绍振取出首饰盒，缓缓打开：大颗的绿宝石发出耀眼的光芒。

全赓靖震惊：我们不是买了一只碎钻戒指吗？

叶绍振笑容暖暖：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这只。既然我有了新工作，有能力就要给你最好的。我要让你幸福一辈子！

全赓靖脸含娇羞，泪光闪烁。一对准新人相拥，摄影师按下了快门，记录了最美的瞬间。

12.北平全府 内 黄昏

△字幕：1935年夏。全父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全母走马灯一般从客厅到厨房，时不时地看壁上的挂钟。

全母按捺不住：哎呀你说都几点了还没到家？这管家开车一向很稳的啊！

全父：我说你安安静静坐下来等不好吗？难道你屁股上长了刺吗？

全母横一眼：你倒是安静地坐着呢，可你看进去报纸了吗？

全父（扬了扬手中报纸）：怎么没看进去？要不要我读给你听？

全母苦笑：报纸都拿倒了！

全父移正老花镜，发现果然拿倒了，尬笑：那也是你走来走去闹的！

全母流眼抹泪：你说咱闺女咋那么命苦呢！嫁的个好女婿，有才有貌还有不错的工作和地位，年轻轻地却说走就走了，丢下靖儿一个人拖儿带女的，今后可怎么活啊？

全父：车到山前必有路！且不说咱闺女有一身本事，能挣着钱养活自己。就算不能不还是有咱这当爹娘的吗？有咱一口吃的能饿着她娘仨？

全母：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你不才辞职吗？赋闲在家又没一个活进账，难不成坐吃山空？如今这世道保不齐哪天就……

△门开。全赓靖领着一双儿女走了进来。佣人拎着行李径直送入全赓靖的闺房。

母女相拥而泣。全父抱住外孙外孙女，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全赓靖的两个妹妹也走了出来，一家人环抱在一起，伤心落泪。

13.北平街头 日 外

△字幕：1935年12月8日，北平学联联合各大中学，召开学生代表大会。会议决定，12月9日10时各校学生在天安门广场集合，到新华门前向国民党政府代表何应钦请愿，呼吁停止内战，共赴国难，团结全国各界民众共同抗日。

▲9日拂晓，寒风凛冽。城门紧闭，军警全副武装，严防死守，包围了准备请愿的所有学校。

航拍：被军警封锁在西直门外的清华大学、燕京大学学生在西直门外进行抗日宣传。

城内各大中学生冲破军警的封锁线，呼喊着爱国口号，涌向了街头。

▲全赓靖与贝满女中的师生们行走在队伍的前列，振臂高呼：收复东北失地！反对华北自治！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一组画面：军警手持水龙头、大刀、木棒等武器，对准手无寸铁的学生痛下杀手。

队伍冲散。学生们赤手空拳与军警、特务展开了殊死搏斗。

混乱的人群中，全赓靖站立不稳，被人推来搡去。跌倒，爬起，与军警混战，被人在肩膀上砸了一棍。

全赓靖被学生救出，又带领学生冲入救人。

镜头拉远，渐至模糊。

14.梅县大河背叶屋村 叶家老宅 夜 内

△画外音：1937年春天，全赓靖预感到北平即将沦陷。出于安全考虑，她领着两个孩子，辗转千里，返回先生的老家——梅县大河背叶屋村。在朋友的介绍下，谋得广益中学一个教员的职位。虽然收入不高，也可维持一家生计。

△天已擦黑。大姑抱着哭闹的小女孩【叶元桐】在堂屋内踱来踱去，低声哼着客家小调安抚哭闹的孩子。

院门嘎吱响了一下，蹲在天井内玩耍的小男孩【叶元鹤】就欢快地喊起了妈妈。

一脸疲倦的全赓靖走了进来，抱起扑到身边的儿子走进了堂屋。

姑妈念佛（客家话）：阿弥陀佛，你终于回来了。小的这个嗓子都要哭哑了。今天搞什么呀这么晚回家？

全赓靖：绍振的老朋友，张发奎将军今天特意来学校探望我，一起吃过饭了。姑妈你和孩子们吃饭吧，我来洗把脸。

姑妈好奇地：人家一个八面威风的将军好好的去学校去看你做什么？

全赓靖擦脸：就是邀请我去他的风度学校任职。

姑妈：在什么地方？

全赓靖：他的老家，始兴。

姑妈：我想起来了，以前我们阿振也说过，在美国时遇见这个将军，就几次三番邀请他去始兴教书。一个乡村学校居然也请我们阿振，真是杀鸡用牛刀噢……

全赓靖笑笑：大姑，话不好这般讲。人家也是好意。再说张将军人不错的，爱国，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那所学校就是他个人捐资为家乡建的，说少年强则国强！

姑妈点头：那你打算去吗？

全赓靖摇头：现在我在广益中学干得好好的，暂时不想去。万一以后丢了饭碗再说。

15.汕头某山区公路 夜  外

△1938年的某一个夏夜，月朗星稀。一辆陈旧的班车出镜，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

全赓靖坐在班车最后一排，环视车内一圈：昏暗的车厢内，几乎所有的旅客都低垂着头，昏昏欲睡。

侧面的一位山民打扮的男子，一脸胡子拉碴，睡得正香。绵延不绝的口水从张开的唇角淌下。

全赓靖放下心来，悄悄从衣襟内掏出一封信，借着车窗外的星光展读。眼角渐渐露出难以掩饰的光芒。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巨响，随之而起的是一片惊惧的惨叫声。

16.汕头某医院病房 内 夜

△黑雾。虫鸣在窗外杂草中起伏。

全赓靖全身绑满绷带，一只脚固定在支架上，高高翘起。

真实与梦幻之间。一盏盏大灯在黑暗中次第亮起，又一盏盏地熄灭。循环往复。

快闪：晃动的白大褂、明晃晃的手术刀、长长的针筒、雪白的绷带、戴口罩的脸……拼凑出医院手术略图。

镜头切换：颠簸的班车行驶在黑暗的山间公路上。岔道口，一辆疾驰而来的军用吉普拦将破败的班车“剪断”。

尖叫与哀嚎四起，淹没了星月。

△快闪结束。全赓靖猛然醒来，全身大汗淋漓。

她第一个动作就是掀去衣襟。特写：错愕的脸，急切摸索的手从单只变成了一双。

全赓靖变脸，尖叫。

值班护士匆匆赶来，满头大汗：26床你怎么了？

全：我的信件呢？就放这里的。（手指衣襟下）

护士茫然地：不知道！你被送来的时候全身是血，左胸肋骨断了两根，差点插入脾脏，谁还顾得上你衣襟里藏着什么？就是真的还有只怕也被鲜血浸透浸烂了……

全满脸祈求：护士小姐，麻烦你帮忙找一找好吗？那信对我很重要！

护士不耐烦地：你这不是胡闹吗？昨晚你们那一车子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我们医院小，条件简陋，人手又少，忙到这会子都还没忙完呢！哪有时间帮你们这种阔太太整这些罗曼蒂克的事情？

说完，护士转身离去，丢下全赓靖独自抓狂。

△全赓靖躺在病床上，心情烦乱，双目无神。

旁白：命运又一次和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好不容易才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下定了决心排除万难，应方兄之邀前往苏联留学，没想到偏偏在汕头这里翻了车，折断了肋骨和脚踝。这救国救民的梦想何时才能真的实现呢？难道说我们的国家真的病入膏亡，真的没救了吗？不！我不相信！我亲爱的祖国，有着上下五千年的华夏文明，有辽阔而美丽的疆土……还有四万万黄皮肤、黑眼睛的同胞！只要我们万众一心，一定能将侵略者驱逐出去，一定能将我们的祖国建设成繁荣昌盛的东方强国！

特写：全赓靖黯淡的脸，逐渐被心中的信念点亮，熠熠生辉。

17.始兴县马市某建筑 国民党干训班 日 内

△字幕：1939年夏，始兴县马市镇国民党干训班所在地。

教室内，黑板上方悬挂“国共合作，一致抗日”的横幅标语。一位青年教官站在讲台上慷慨陈词。全赓靖坐在课堂内，专心听讲，时不时地低头做笔记。

18.干训所庭院 日 外

△全赓靖坐在中式庭院的一角安静地写生。

画外传来恶狠狠的声音：抓住小鲶鱼，整死他！

全赓靖抬起头来，看见班上两名大个子学生撵得一位小个子学生一路飞奔。

△全赓靖愤而起立，大声喝止：住手！不许欺负同学！

两名大汉朝她逼近。全赓靖把颜料顺手一泼，趁着两人糊住了眼睛，拉着小鲶鱼就跑。

19.干训所某教室  日 内

△教官不分青红皂白，大声呵斥全赓靖挑事。全赓靖不服，与教官据理力争。一时之间，教室乱成了一片。教官高举教鞭，准备严惩不听教训的全赓靖。

△教室门开，一名通讯员走了进来，大声地：谁是全赓靖？司令长官电话有请！

教室内瞬间安静。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全赓靖的身上，她立刻跟着通讯员走了出去。

20.干训所某办公室 日 内

△一张铺了军绿色绒毯的长条桌上，一只黑得发亮的老式话筒搁在一旁。

全赓靖拿起话筒：喂，张长官吗？我全赓靖。

画面拼接（张发奎手握话筒，笑容亲切）：叶太太啊，你好！刚刚我翻阅干训班名录，不小心看见你的名字，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呢！你是斯文人，又有学问，恐怕戴笠的干训班不适合你吧？

全赓靖一脸震惊：什么？您说这是鼎鼎有名的军统戴笠的干训班？

张发奎：怎么？你还不知道？

全赓靖：我真的不知道！以为这是国共合作……

张发奎哈哈大笑：啥也别说了。恰好你到了始兴，索性到我老家教学吧！你满肚子的学问，别用错了地方！

全赓靖连连点头：好！听从将军安排！

21.始兴县水云街张宅 日 内外

△张光第【原国民党将领张发奎的中校秘书、始兴国民党参议长、第一任风度小学校长】在水云街私宅的二楼书房内忙着用左手写抗日标语、告民众书。邓文礼与邓文畴两兄弟在旁帮着油印、打下手。

墙壁上的挂钟镗镗响了四下，张光第如梦初醒：不好了！张发奎让我下午四点钟去车站接新来的女教导主任，我这一忙就给忙忘了！

邓文礼：要不让我替先生代劳吧！借先生的脚踏车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先生看我们县里的老爷车何时准点过？

张光第颔首：文礼言之有理。那现在抓紧过去，也许还来得及！

22.始兴县街道 日 外

△邓文礼骑着脚踏车，一路按着铃铛，如风般穿行在街道上。

镜头切换：身穿竹布旗袍的全赓靖，带着一儿一女以及两只藤条箱，端坐在黄包车上，由远及近。

在水云街入口，邓全二人擦肩而过。

特写：朝着不同方向匆匆驶去的车轮，滚滚向前。荧幕上，两道背影在顺光与逆光中放大与缩小。

23.水云街张宅书房 内 日

△书房。张光第与邓文畴忙着将刚晾干的宣传标语卷起，藏进一只公文包里。

敲门声响起。张光第警觉地：是谁？

门外女佣：先生，是一位自称姓全的女士求见！

张光第放下心来：好的，知道了！好生招呼着，我换件衣服就来。

女佣答应着下楼。

邓文畴：看样子堂兄没接着人。

张光第点头：我这就下楼会会这位全女士。在没确定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之前我认为没必要让她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

邓文畴会意：明白了，先生。那我就先拿着这些标语从后门走了。

张光第：我看这样挺好。你去车站找到文礼，先回沈所吧。我这里找个船把全女士送到学校安顿好，晚上去沈所与你们会合。

24.张宅客厅 日 内

△全赓靖站在客厅，欣赏壁上一幅《梅花图》。轻声吟咏上面的题词：“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全赓靖击节而赞：好诗！好立意！

张光第：原来全女士也喜欢这两句诗啊？

全赓靖回头，看见鼻梁上架着副金丝圆镜、身穿一袭长衫的中年男子微笑着从屏风后走出，伸手相握。

全：何止喜欢这两句诗，就连这幅画也是爱极了的！以诗明志、以画达意、以字言情，可谓诗书画三绝！

张哈哈大笑：久闻全女士精通琴棋书画，今一见之下果然名不虚传！始兴有福、矮岭村的孩子们有福了！

全：哪里哪里！赓靖虽自幼酷爱字画，却苦于缺乏天分，勉强只能算得上粗通文墨而已。方才一通胡言乱语，竟是班门弄斧了！

张光第：全女士过谦了！你可是北平国立艺术学院的高材生，师从民国著名油画大师卫天霖，在北平东城区青年会举办的“春花画展”上，可是有人预言你的画作可比肩毕加索的！

全（满面通红）：先生说笑了！那只是些圈内人的场面话，先生切莫当真。赓靖此来始兴，一来只为躲避战火绵延；二来希望以我之所学，教导学生做个有知识有理想抱负的人，将来为国家尽一份力量。

张正色道：全女士虽为女子，却有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张某实在感愧！只是如今形势下，始兴这偏远小城也未必是一方净土。去年10月广州已沦陷，而韶关乃粤北之门户，东北接赣、西北通湘，又是粤汉铁路之要冲。实为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始兴绝非清净之地！

全点头：校长所言极是！正因如此，赓靖才更要倾尽一己绵薄之力，为国家培养有用的人才。

张大喜：英雄所见略同！正是我们国家有许许多多全女士这样的爱国知识分子，中国才有希望！

25.矮岭村风度小学 夜 内外

△全赓靖安顿好熟睡的儿女，独自漫步在风度小学。

镜头跟着全赓靖的目光，扫风度小学一周。但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设施俱全。

竹木萧萧，鸟语花香，一派静谧景象。

△灯亮。全赓靖坐在书桌上，提笔写信。

画外音：方兄，见字如晤！因车祸未能达成苏联之行，心中深感遗憾。如今我已应张发奎将军之邀，至始兴风度小学教学。见过张姓校长一面，感觉他也是有理想与抱负之人。学校践行陶行知先生的教学理念，恰与我之观点相同。从此你我在不同的战线上为国家出一份力，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26.沈所邓氏公馆  夜 内

△装修精美的卧室内，邓文礼与邓文畴悄悄调制浆糊。

文礼：所以你并没有见着新来的女教导主任？

文畴：是。张校说在没摸清她是怎样的人之前不能让她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密切。

文礼：张校这个人办事就是谨慎。要我说，一个大家闺秀又是名校毕业的大才女，既然肯屈尊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教学，本质肯定不坏。即便现在不是和我们一条心，以后我们多宣传爱国救国的道理，我相信也能与我们站在统一战线。

文畴：你说的是没错。可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嘛，她又刚从戴笠的特训班出来，万一是女特务呢？防人之心不可无。

文礼笑道：也是。万一是女特务我们在学校开展工作就会出现很大的阻碍。

文畴：先观察一下，真的有特务苗头，到时候我们想办法把她挤走就是！

27.沈所街道 夜  外

△夜幕低垂。邓氏兄弟化妆后各自骑着一台脚踏车，在一条小小的十字路口，兄弟俩分道扬镳。

分镜头：邓文礼单脚立地，单脚踩在脚踏车上，动作极为迅速，张贴完一张传单立刻骑往下一站。

邓文畴爬上树，把标语悬在沈所入口的红灯笼上。

某一路口，兄弟俩相向而来，击掌之后，各自岔入一条巷道。

张光第手里拎着个酒瓶下船，走上码头。抬头看见灯笼上的标语，会心一笑。

△邓文礼踩在脚踏车后架上，在镇公所高高的门楣上，张贴共产党宣言。

门忽然从里推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汉子摇晃着走出，惊愕地与戴着鸭舌帽的邓文礼对视。

邓文礼做了个鬼脸，身子下滑，双脚堪堪踩在脚踏板上，风一般骑走。

醉汉醒悟过来，大喊：抓共党！

紧接着，哨声大作。

△邓文礼与邓文畴在岔路口相遇。兄弟俩对视，邓文礼火速将剩下的标语扔给邓文畴，自己故意按响车铃引诱镇公所自卫队员循声追踪。

邓文畴骑车杀入一条小道，抓紧张贴剩余的标语。

醉汉步步紧逼，把邓文礼堵死在一条小巷。邓文礼情急，举起脚踏车往醉汉头上一扔。

醉汉本能地闪避，恰恰撞倒一扇门跟前。门应声而开，醉汉摔了个四脚朝天。

张光第忽然从门后抢出，一门闩狠狠砸下。醉汉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张光第摘下邓文礼头上的鸭舌帽，扯下伪装的外套，扭成团，顺手扔进这户人家的粪池。

张光第把拎来的酒咬开瓶盖，洒了点在两人衣襟上，然后自己喝了一大口又塞给了邓文礼。

邓文礼会意，接过酒瓶猛灌一口，顿时打起一个响亮的酒嗝。

28.沈所街市 外 夜

△张光第与邓文礼浑身酒气，骑着同一台脚踏车踉跄在沈所街头。

一行便衣模样的人将二人拦下。

小头目【杨瑜，中统特务】目光狞戾：站住！你俩什么人？半夜三更在街上瞎逛什么？

张反怼（大着舌头）：老子是什么人用得着向你们这些人报告吗？闪开！不是老子吹，这小小的始兴县城，还真的没人敢拦本参议长的路！不然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队员甲附耳：杨队，这人是不是参议长我不知道，从架势上看的确不好惹。坐在车架上东倒西歪的那位我倒是看清楚了，是沈所首富木材行邓裕隆邓老板的大公子。

杨瑜瞪眼：管他凳大公子还是椅二公子的，胆敢通匪落到老子手里那也是死路一条（拿手电直晃二人）。

手电筒的强光下，张光第扶着龙头，单脚撑地，一双眼睛被晃得张不开，身子也似乎站立不稳，左摇右晃。

张勃然大怒：你是哪根葱哪根蒜？敢拿手电晃老子？老子跟着张发奎张将军南征北讨的时候你他妈的在哪？

邓文礼仰头一口酒，顺手把酒瓶扔给了张光第。张光第接着酒瓶就往喉咙里灌酒。

邓（摇晃着跳下车后架）：张参议长，在沈所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拦我们的路？也不打听打听，这街、这码头可都是姓邓的！（出其不备甩了杨瑜一巴掌）

杨瑜暴跳如雷，欲打回去，忽然邓文畴骑着自行车冲来，横在中间。

文畴嬉皮笑脸地：对不住，我堂兄喝多了！回头让我大伯派个大大的利市给各位弟兄赔礼！（扭头对文礼埋怨）大哥，大伯等你回家等到花儿都谢了！让你去县里找吴书记，没想到你这一去一整天，只怕回去要挨罚……

队员乙趁机阻拦：杨队，今天我们怕是找错了人。这位真的是县参议长张光第先生，我见过。他之前可是张发奎长官的中校秘书，在县里绝对是一号人物。这两位年轻人是鼎鼎有名的邓家公子。我们镇公所的房子还是邓老板捐建的呢！您消消气，大家都是自己人……

说完，队员乙向众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七手八脚拖着杨瑜离开。

△杨瑜无奈，半推半就着被手下拖走。发狠道：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29.矮岭村山林 清晨 外

△全赓靖在山间漫步，呼吸早晨的新鲜空气。星星点点的红苺在绿莹莹的草叶间滚动，非常诱人。

全赓靖摘下一个，尝了尝，感觉非常甜。喃喃自语：摘一些带回去给俩孩子尝一尝。

全赓靖顺手摘了一片野芭蕉叶做容器，沿路摘了过去，渐渐深入密林。

画外传来沙沙的声音。特写镜头：一条银环蛇在藤蔓间游走。全赓靖未曾察觉，摘苺子的手与蛇只隔着一片叶子的距离。

蛇昂起了头，吐着长长的蛇信，随时准备攻击。

耳后传来一声断喝：别动！有毒蛇！

全赓靖一哆嗦，左手捧着的苺子滚了一地。蛇受到苺子的“袭击”暴起，一道人影一闪，长竹枝一挑一甩，蛇就扔到了几米外，转眼消失不见。

全赓靖呆若木鸡，惨白一张脸。

△特写：邓文礼一身山民打扮，头上戴着顶遮住大半张脸的尖笠。

邓关切地：没事吧？

全：幸好你及时赶到，不然小命怕要交代在这了。

邓微笑：确实赶巧。我现在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下山了。认识回去的路吗？

全点点头：认识。

△两人反向而行。全赓靖忽然转身，大声地：喂，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邓文礼并未转身，隔着一片树丛大声回应：山水有相逢，也许我们很快就会见面，到时你就知道了！

30.风度小学 日 内

△整洁的教室内，学生们坐在位置上窃窃私语。谈话的内容均与新来的女教导主任有关。

张光第领着打扮得体入时的全赓靖走进教室，马蜂窝般嗡嗡作响的教室立刻变得异常安静。

张环视一周：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学生齐声道：校长好！先生好！

张满意地：不错！从同学们洪亮的声音来判断，一个个的精神面貌都不错！现在我向大家隆重介绍，这位美丽优雅的女士，就是学校特意从北平请来的全赓靖先生！她可是中央艺术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哦，满腹经纶之外，尤为擅长琴棋书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请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她的到来！

掌声伴以阵阵的欢呼声。

△全赓靖站在讲台上，清澈的眼神投向一张张稚嫩纯朴的脸，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喜悦。

全：同学们，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授课的先生，也是你们生活中的伙伴、朋友，甚至是亲人。我要同学们记住，我希望看见的不仅仅是你们上课时专心听讲、认真思考，也希望看见你们在任何时候都充满自信与阳光。追求自由、平等与博爱！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

31.风度小学 食堂 内 日

△全赓靖一只手抱着小女儿，一只手牵着长子，步入食堂。

张光第连忙招手：快来，全主任。今天的饭大师傅可是使出了绝招来欢迎你的哦！▲长条桌上，摆好的几道菜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叶元鹤欢呼：妈咪，有肉肉！

全：哎呀张校，今天这饭质量太高了！有鱼有肉有螺蛳，实在令人不安啊！

张：看你说的啥话！这菜是不错，其实却几乎没花钱。你看这蘑菇是学生们上山捡的，炖的野兔子是邓老师下套逮的，螺蛳和鳝鱼是田里摸的，小鱼是墨江里网到的，蔬菜更是学校菜园子里摘的。你还有啥不安的？踏踏实实坐下来吃吧，顺便介绍你认识认识同仁。

画面：张光第一一介绍在座的几位同事。彼此忙着握手、打招呼，场面非常热闹。

镜头转至邓文礼，全赓靖已认出。两人心照不宣，微笑致意。

32.风度小学宿舍楼 夜 外

△全赓靖端着一脸盆衣物踏上宿舍楼梯上，听见有人正用口琴吹着《送别》，静静地倚着栏杆，任过往在心间风起云涌。

△邓文礼坐在阳台上吹着口琴，全赓靖的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坐在身边，吃着现摘的野草莓。小手和脸蛋都染成了胭脂红。

全赓靖站起来的时候，与邓文礼四目相对。忽然略有慌乱，怕他读懂了自己片刻间的软弱。

全（借话题掩饰）：邓老师，谢谢你早上帮我打蛇，

邓哈哈一笑：自己人，说啥客套话。吃点苺子吧，这是我摘的野草莓，可不是你早上摘的蛇莓。

全赓靖（推推眼镜仔细观察）：好像和我早上的没什么不同啊！

邓：可以吃的是这种学名叫森林草莓的野果，你摘的是俗称蛇泡的蛇莓。两者外观接近，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最主要的一点是，野草莓是空心的，蛇泡是实心的，口感不佳，有些微毒性。它最主要的价值还是药用。

全嫣然一笑：受教了！原来邓老师知识是这般渊博。

邓哈哈大笑：两码事。若你在山里呆久了也一样会成为半个植物家。元鹤、元桐，快拿苺子给妈妈尝一尝。

元鹤元桐乖乖听命，一人拈起一粒草莓，硬往妈妈嘴里塞。全赓靖抱住一双儿女，忘却了世间所有的烦恼。

33.风度小学 日 内外

△学校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张光第率领全校师生站在学校门口，翘首以盼。

远远地，一队人马出现在林荫蔽日的村道上。隐约可见打头的一身戎装，气度不凡。

张光第扭头：到了到了！大家炮仗准备点起来！锣鼓呢？

全赓靖手中举着一对铙钹，当下试敲了一下。笑吟吟地：放心了，万事俱备只欠你的司令长官驾到了！

张满意地（低声）：他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得顺着毛好好地撸。

全赓靖：对！要撸就撸一票大的！

张故作不解：你想撸啥？美钞、金条？

全赓靖断然摇头：国难之际，还是要他手里现成的，能保卫学校安全的枪支弹药为妥。

张震惊：全主任果然是女中豪杰！想得周全，在下敬佩之至！

△炮竹声声，鼓乐齐鸣。张发奎在族中长老的陪同下，大步流星，转眼来到学校门前。

34.风度小学 校长办公室 日 内

△字幕：1939年11月。张光第站在一幅用红笔做过标记的中国地图前，久久陷入沉思。

全赓靖在敞开的大门前敲门，引起张的注意。

张（招手）：快进来，把门带上！

全赓靖带上门，走到张光第面前站定。

全：校长，找我有什么事？

张开门见山：我要调到始兴中学任职。按张司令长官指示，校长一职移交给你！

全：好好地怎么说走就走？这也太突然了吧？

张：都是形势逼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据我判断，日军近期内可能会对韶关发动战争，张将军已经秘密赶往广西布防。始兴是张将军的老家与大后方，调我去始兴中学自然有将军多方面的考量。同理，风度小学交到你的手上是将军对你的信任与期待。

全点头：好！请张校吩咐一下我应该注意的事项。

张（沉吟半晌）：其实你已在学校待了一段时间。据我观察，你不仅是个称职的好教师，还是一位有胆识有担当有谋略的领导者，学校交到你的手上我和将军都非常放心，也没什么要特意嘱咐的。就是将军上次返乡视察时给我们的枪支，请务必保存好！大战在即，这些武器的作用不可忽略。

全（挺胸）保证：放心吧张校！我在枪在，我不在枪也一定得在！

张（眼睛湿润）欣慰地：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有事和邓文礼陈培兴他们多商量，这些都是国之栋梁，有志青年。也可以捎信给我，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全干脆利落地：好！谨遵教诲！

35.翁源县第十二集团军总司令部驻扎地 粤北会战主将余汉谋指挥部 日夜 内

△字幕：1939年12月中旬，日军发动蓄谋已久的粤北战役。在国军第四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十二军团司令长官余汉谋的主持下，国军第62军（军长黄涛）辖第152师（师长陈章）、第157师（师长练惕生）驻守佛冈、清远琵江、源潭、花县地区；第63军（军长张瑞贵）辖第153师（师长彭智芳）、第154师（师长梁世骥）、第186师（师长赵一肩）、第151师（师长林伟俦）驻守从化牛背脊、增城派潭、东洞、新丰县梅坑，第九集团军副司令兼第65军军长缪培南所辖部队驻守英德县青塘及翁源县华屋，作为第十二集团军的总预备队。

△电话铃声大作。一屋子的接线员忙个不停，通话、记录、跑来跑去。话筒里不断传出炮弹喧嚣与强烈的气流声。

余汉谋与部下不停地开会，进行战略部署。窗外，光线从强转弱，从黑夜到旭日东升。

36.水云街张宅 夜 内

△字幕：1940年1月，中共广东省委书记张文彬，派遣党员温盛湘、廖琼、刘彦邦、容民铎到始兴，建立中共始兴县委。省委宣传部和八路军驻粤北办事处的电台，也秘密迁到始兴。因省委机关和大批同志急需掩护和安排，于是地下组织紧急联系张光第,希望提供秘密帮助。

△书房内，张光第与邓文礼等人紧急碰头。

张：由于国民党消极抗日，进行反共逆流，中共广东省委为保存实力，转入地下工作并分散转移。目前我们的工作是配合省委，对这些分散下来的同志进行安排与掩护。我打算安排一些人进始兴中学，其余的都安排到风度小学，那里三县交界，可攻可退，灵活机变，更有利于转移与隐蔽。大家有意见吗？

陈培兴【中共党员、省委交通员】：风度小学现在的校长不是那个北京来的贵族小姐吗？

邓文礼：是。但这只是她的出身。她本人可没有半点贵族小姐的派头。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与了解，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全女士绝对是爱国进步人士，属于可发展、培养的对象。

张赞许地：小邓说得对！这也是我对她的看法。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小邓可以试着和她接触一下。若能争取过来，对我们的工作将大有裨益。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会议进入下一个议程。

37.风度小学图书室 夜 内外

△字幕：1940年的春天，风度小学图书馆内，邓文礼、周耿光、吴新民、刘世周、郑屏、等共产党人正在召开秘密会议。

△会议如火如荼进行中，画外传来一串猫叫声。与会人员对视一眼，立刻改变坐姿。

镜头下，高跟鞋滴笃有声，一袭长旗袍下摆如风拂柳，掠过长廊。

一双纤纤玉手推开门，但见本该安静的图书馆内，学校的几位骨干力量围着长桌在打扑克，脸上或多或少贴着纸条。

全赓靖痛心疾首：国难当头，我没想到我们风度小学最有希望最有干劲的几位青年悄悄躲在图书室里打扑克！实在令人震惊！男子汉大丈夫，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难道不该拿起武器，奋勇杀敌的么？难道敌人都闯到了家门口我们还能得过且过、等着彻底沦为亡国奴吗？

在场的人全为全赓靖的大义凛然所折服，彼此对视的眼神中充满了敬重。

郑屏【风度小学军训教员、地下党】故意试探：校长也太小题大做了罢？我们几个也是因局势不稳，心中苦闷，偶尔聚在一起玩几把牌。难不成就误国误民了？

全生气地推开窗子（远处传来隐隐的枪炮声）：你们听！日寇的炮火在我们的家园肆意飞舞，敌军的铁蹄都踩在了我们的脸上，你居然和我说我这是小题大做？难道你也要学国民党的不抵抗态度，消极对待吗？保卫国土，难道不是匹夫有责吗？

△众人又一次对视，笑了起来。全赓靖满腔怒火，无处安放。

邓文礼站起身，小心地把窗子关好。郑重其事地：全校长，方才我们是试探你的。其实我们正在做的事，就是商议成立抗日的队伍，利用张司令留给我们的武器和小鬼子干！你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吗？

全赓靖错愕，之后是由衷的喜悦：邓主任，你说的是真的吗？

在场的人，庄严宣誓：我们以一个中国人的名义起誓，愿为我们的国家与民族，抛头颅、洒热血，誓将敌寇驱逐出境！

全赓靖笑了，如一朵鲜花绽放在春风里。

△邓文礼率先伸出一只手。其余的人依次叠加。轮到全赓靖，她毫不迟疑地将笋尖般的手叠在最上一层。邓文礼用另一只手做总结，覆盖了全赓靖貌似柔弱的手掌。

一股热流，激荡在所有人的心间。

特写：全赓靖的眼睛，迸射出一颗颗亮晶晶的小星星。

38.始兴县 矮岭村 学校 田间地头 日夜 内外

△一组镜头：1、全赓靖与进步学生交流，宣传抗日思想。2、组织学生到田间地头给村民宣传抗日。3、多次与邓文礼一起带领学生走出学堂进行抗日救援活动。4、积极帮助中共广东省委安排共产党员进入风度小学，进行地下抗日活动。

39.广西柳州 锐志中学 内外 日

△春暖花开，邮差骑着辆脚踏车来到一所学校门前。

特写：铁门前挂着的名牌：广西柳州锐志中学。

邮差一路按着车铃，姿态潇洒，很快来到一栋宿舍楼前。仰头大喊：全赓靖先生，有邮件。

一扇窗应声而开，全赓靖探出半边身子：好勒，马上就来。

△全赓靖素花旗袍外加了件天蓝色的开司米，弱柳扶风般行至邮差跟前。签字，接过包裹。

她看了一眼笔迹，眉梢眼角立刻有了掩饰不住的喜悦，默默地把包裹按在了胸口。

△宿舍内，全赓靖有些慌乱地拆开邮件，郝然露出两支牙膏、两盒小铁盒包装的香肥皂。

特写：清秀的脸上，写满羞赧的笑意。一对浅浅的梨涡，盛不下的姹紫嫣红，与窗外的春光争相斗艳。

40.锐志中学 内 夜

△长长的走廊上，全赓靖一手握听筒，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绕着电话线。

画面对切：张发奎板着脸训话。全赓靖面无表情，随口应和。

张发奎：把你调到柳州其实也是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着想，毕竟我现在广西嘛，并不完全是听信小人背后打小报告说你激进通共。你是名门之后又是叶教授的遗孀，很多事情你要搞明白，和政府作对与你并无益处。（话锋一转）好了，现在罚也罚过了，你也通过了党国的审查，那么就回到风度小学去当你的校长吧。对你的工作能力及表现我还是非常满意的！

全赓靖心花怒放：谢谢司令长官！赓靖一定会好好教书育人，替将军守护好故园最后一块净土！

41.矮岭村 风度小学 内外 夜

△星夜，一只竹排顺流而下。镜头拉近，山民打扮的邓文礼手握竹篙，深一下浅一下划到矮岭村浅滩边。

邓文礼飞身上岸，一路狂奔。

画外传来他的呼吸声，一下比一下急促。

△邓文礼飞奔进学校，与迎面而来的一道身影撞了个满怀。黑影怀抱的一摞书散落一地。

邓文礼急忙弯腰捡起。站起身已互相认出对方。

邓：这么晚了去哪里？

全：去一个学生家走走。家里不让他读书了……

邓：我陪你去，我和这里的人都很熟，一定能帮你把学生拉回课堂。

全低头：嗯，谢谢！

邓：谢什么？

全无声地微笑。

邓：寄给你的东西收到了么？

全：嗯，很好用。特别是香皂，又漂亮又香，我都舍不得用。

邓微笑：用吧，茉莉香与你很搭。用完了我下次再托人去香港买。今天带了点英式小点，待会捎给孩子们尝尝。

全（红了脸）：太费心了！（岔开话题）你怎么回来了？现在不是在英德教书么？

邓：边走边聊吧！（两人并肩走向校外）嗯，粤北事件之后，国民党疯狂搜捕共产党人及进步人士。我也被中统特务盯上了。组织为了保护我，把我调到了英德。

全（有些怅怅）：可惜我们现在不能并肩作战了！失去了你……们这些老同事，我一个人有些孤掌难鸣。

邓：谁说的？我们虽然不在一处工作，可我们依然在为同样的事业而奋斗，那就意味着我们永远在并肩作战。再说，学校里也还有我们的人，比如吴新民他们。比我更有斗争经验，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他们帮忙。

42.风度小学 日 内

▲校长办公室内。江锦兴【国民党始兴县政府县长】开门见山：全校长，江某此来专为张司令留下的那些枪支。最近前线吃紧，县里要钱没钱要枪没枪，着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索性厚个脸皮，向校长索借枪支一用。

全（故作为难）：哎呀江县长，这就恕难从命了！

江不悦地：全校长，我出面借枪，往大了说这是抗日救国，往小了说这是保卫始兴保卫百姓。你堂堂一校之长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吧？

全微微一笑：江县长你误会我了！我乃妇人哪里懂得什么枪支弹药？张司令交到张校长手里时我并不清楚，之后也没过问，以至于大部分枪弹受潮，损失惨重。江悻悻然：你这是浪费国家资源，民脂民膏！若在部队，应属严重渎职，可以枪毙的！不过念在校长乃女流之辈，江某自然不便深究。剩下的清点一下，悉数交我代为保管吧！

全拱手：抱歉江县长！枪支非县里也非学校私有，系司令特为保卫村庄父老所赠，未经许可我也不敢擅自出借啊！

江无可奈何：既然这般说，那就请校长代为转达。过段时间江某再来拜访，相信司令长官也不会对始兴坐视不理。

43.英德青塘及丛林 外 日夜

△湛蓝的天空上，掠过日军的机翼。在青塘扔下一串罪恶的炮弹，一溜烟地飞走。

须臾之间，躲避不及的数十人被炸得血肉模糊，夺去宝贵的生命。

△邓文礼（此时兼任英德抗日自卫中队副队长及教官）带领自卫队队员火速赶往现场，帮忙善后并趁机宣传抗日。许多有志青年当场报名，加入抗日队伍。

△在当地老乡的带领下，邓文礼及自卫队员悄悄摸向小股日军的宿营地，来了个瓮中捉鳖。

一场激战之后，英德抗日自卫队全歼日军小队，大获全胜。战士们冲入营地，缴获大量的军用物资及粮食。

44.风度小学 内 夜

△灯光下，全赓靖拆读一封信。

旁白：赓靖，别来无恙？前日青塘忽遭日军空炸，无辜夺走数十人性命。痛心疾首，特与队友们端了个小股日军的窝，全歼日寇12人，亦算为我青塘百姓报了个仇。还是那句话，日寇一日不除我心下一日难安！不知你近况如何？咳嗽可有好点？若前次捎去的药无效，我可烦请老神医再次上门为你看诊。上次元桐打摆子他都能看好，咳嗽绝对小菜一碟。最近攒了些子弹壳，用来给元鹤做了枚哨子，我试吹了下，声音响亮，希望他会喜欢。本想抽时间亲自带去，顺带看看你和孩子们。奈何国军出2000块大洋想要我项上人头，而我又想留着它打小日本，所以暂时就不回风度了……

特写：全赓靖泛着泪花的眼睛。她握起那枚闪闪发光的铜哨子，轻轻吹了起来。两人在一起的画面，一帧帧快速闪过。

45.沈所邓家码头 夜  内外

△1935年春，雨夜。

哗啦啦的雨水，沈所邓家的私人码头。

几声蛙鸣之后，一艘小船忽然从暗处驶出。码头上的一艘小船也急忙朝那艘船靠近。

两条船相交的瞬间，一只大鱼篓忽然从这艘船扔进了那艘船的船舱内。

特写：两双对视的眼睛，满含欲语还休的深情。彼此眼角的闪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花。

刚来的那艘船，被风雨推向了下游。另一艘船，仍在码头处摇摆。一只戴宝石戒指的手，在黑暗中挥动，被雨水折射出一缕微光。

46.偏曲村 风度抗日大队驻扎地 雨 夜

▲雨哗哗地下，吴新民、周耿光、陈培兴围坐在八仙桌旁，摆弄茶杯演绎战场。

周耿光：文礼出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吴新民安慰道：哪会出什么事，文礼机灵着呢。回家路熟，他父亲邓老先生为人仗义疏财、又开明，在当地群众基础好，应该没问题。可能是风急雨大，不好撑船。

周点头：那就好。毕竟他的人头价值二千大洋呢（笑）。

门被推开，一身滴雨的邓文礼走了进来。笑嘻嘻地：怎么，怕我的头被人换了钱打酒喝啊？

三人喜出望外，悉数站起，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他。

邓（扬起手臂）：看我手里是什么？

特写：两尾张开大嘴的草鱼，鱼目空洞而浑浊。

陈培兴好奇地：怎么，弄两条鱼来给我们做夜宵啊？正好饿了，煮面吃。

吴：就知道吃。我猜药品藏在鱼肚子里。

邓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大队长眼光老辣！这些是我爹亲自安排的，他是老江湖，凡事考虑得周全。

△邓文礼顺手抽出一把刀，把鱼按在桌子上剖开。

特写：两条开膛破肚的鱼腹内，各有一卷拆开的塑料纸。一封是珍贵的盘尼西林，一封是黄澄澄的金条。

吴新民激动地握住邓文礼的手摇晃起来：感谢你父亲为革命事业做出的贡献！

47.矮岭村贵庐 内 夜

△字幕：1945年3月，贵庐。

林华康【原风度小学教导主任、中共北江特委机关工作小组负责人】亲自主持全赓靖入党仪式。

火红的旗帜，金黄色的镰刀与铁锤碰撞出理想的火花。全赓靖手握拳头，口中念着入党誓言，心中燃烧着崇高的信念！

48.清化桃村坝 国民党始兴县委临时办公点 内 日

△字幕：1945年1月底，日军攻占韶关。2月，日本入侵始兴县城，并在周边一带烧杀掠夺、无恶不作。郑屏率部抗击，后转移到偏曲村设防。伪县长江锦兴奉行蒋介石不抵抗政策，将县府及所属机关迁往离县城一百多里的清化山区。 4月，伪县长江锦兴以提升郑屏任国民兵团副团长为名，欲罢夺郑屏掌握的兵权。张光第得知消息后，火速通知中共始兴县委。经县委领导决定，5月5日，郑屏率县国民兵团独立分队宣告起义。张光第因此获捕。

▲1945年5月，清化山区。一辆雪佛兰小轿车嘎地一声停在桃坝村国民党始兴县委临时办公楼门前。江锦兴推开车门，一只脚尚未落实地上，全赓靖忽然出现在跟前。

江锦兴欲缩回车内，全赓靖一把握住车门。

江锦兴不悦地：全校长你怎么又来了？又为张光第、郭家兴那些赤色份子吗？

全：对！我就是为他们而来！张校长是省参议又是县里的参议长，还是国民党元老。他们一心为国，要求抗日难道有罪吗？难道我们不都是中国人吗？

江瞪眼：张光第屡屡依仗这层身份包庇共党、又扇动民团郑屏率队叛变，你说他无罪？再说了，张光第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我人微言轻，有罪无罪都是上面说了算！和是不是中国人扯不上关系。

全反唇相讥：怎么就没关系了？韶关已沦陷，日军的铁蹄都踩到国人脸上了，难道国民政府还不允许我们喊疼吗？难道我们的国土被人践踏，姐妹被人侮辱，你们还不允许人民奋起反抗吗？

江：你是教书的我道理讲不赢你，也没时间陪你纠缠。有本事你直接找张司令去，你和张光第不都是他跟前的红人吗？对了，顺便问一下张长官，那三百多条枪在你手里也是白浪费了，借给民团还能保护一方百姓。

全冷笑：道理讲不赢我是因为你没理。国难当头，本该枪口一致向外，你们却偏偏要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江威胁道：全校长我提醒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要知道凭你这几句话我可以把你送入监牢与张光第作伴！

全：如果江县长连这样的话都不能容忍，我也无话可说！我只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别说你送我进监狱就是枪毙我也是这句话！除非你不是一个中国人，才能无视国家命运人民安危！

江（看手表）：我要开会了，没时间和你在这胡搅蛮缠！请自便！（拂袖而去）

△全赓靖往门外走，无意中被一个骑脚踏车的人从后面狠狠撞了一下，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杨瑜【始兴中学校长、中统特务】眼睛一麻：走路不带眼睛啊，专门挡道！

全反击：不带眼睛的是你吧！分明是你从后面撞倒了我。

杨瑜：死八婆敢和老子这样说话！要不是老子急着去抓共党，今天一定要给你好看！

全（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揪住车后架，故作纠缠：撞人还敢这么嚣张！走，随我去见吴书记和江县长，让他俩给评评理！

杨（急）：松手，再不松手老子可要动粗了！

全放声大喊：来人啊，有人公然在县府门前欺负妇女了！

立刻有人围了上来，纷纷指责杨瑜恃强凌弱不要脸。

杨被逼不过，亮出县长手谕：看看，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老子奉县长之命有紧急公务处理。你们再听这个疯婆娘的教唆拦我，上头怪罪下来别怪我拿你们顶罪！

全赓靖嘴里不依不饶，眼睛却早已扫清公函内容。围观人群看见了县府的大红公章，纷纷噤声。全赓靖就坡下驴，松开了手。

49.清化国民政府临时监狱 日 内

△全赓靖拎着食篮来到不远处的监狱，与相识的狱卒打招呼。

狱卒：全校长，今朝又来看张校长了？

全看见四下无人，急忙褪下一对金耳环：帮帮忙，今天有要紧的事。

狱卒咬了一下耳环，眉开眼笑：校长您太客气了。有事只管吩咐。

全：啊呀不行，你看这天暗沉沉的，我要先借个电话打。家里晒了棉被别给打湿了。

狱卒殷勤地：校长请，我到门口抽根烟。

△全赓靖摇通电话（眼睛瞟向狱卒）：喂阿文，你看天色有些不对，乌云好像朝家里那个方向飘过去了，怕是有一场骤雨。我出门晒了被子，麻烦你赶紧帮忙收一下，晚了就来不及了。

邓文礼：啊？哦我晓得了。是特务朝我们这边赶来了吗？

全：对的，很急。雨点都在路上了，赶紧收。我一时回不去，在县里呢！

邓：好！我明白了！再见！

△全赓靖挂断电话后，跟着狱卒走进了牢房。

狱卒打开一扇铁门，喊：张校长，有人拜访！

全赓靖走进牢房，狱卒把门带拢，走了出去。

张光第面带微笑：赓靖，我进来了连累你总往县里跑。

全把食篮递给张：张校，看你说的，这不应该的吗！你干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何罪之有？我来就是要逼吴江二位的宫。看他们有什么借口能尽扣着你们不放！（压低声音）实在不行自卫队将采取行动，文礼他们已经在计划。（大声）校长，吃几个刚出炉的包子吧，热乎乎的。

张光第点点头，大口吃包子：嗯，肉包子真香！在这里我都瘦了好几斤。（低声）江锦兴最近好像在搞什么大动作，要提醒我们的人注意安全。

全点头：江今天派杨瑜下乡扫荡了，目标就是我们的抗日自卫队。我已通知了阿文，放心吧！

张光第忽然笑了起来：你和阿文还是那么默契，倒像是天生一对。希望有一天能出去喝到你俩的喜酒。

全赓靖微红了脸：校长，你说什么呢？

张正色道：你俩志同道合，郎才女貌，又彼此有情，无非中间隔着一层窗户纸没点破而已。若今生还有机会出去，我一定给你们当好这个媒婆。

全：出去的机会很快就会有的。校长，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希望很快就能在外面见到你！

50.梅县叶屋村叶家老宅 夜 内外

△字幕：1946年6月，叶绍振姑妈去世，全赓靖返乡主持丧事，顺便将家产变卖一空，将所得款项悉数捐赠给风度大队做抗日经费。

△全赓靖一袭黑色旗袍，在屋内收拾物品。她踮起脚尖，摘下墙上亡夫叶绍振的黑框相片，仔细擦拭着边边角角，用目光道别后放进行李箱。

她在一摞书本中翻找。忽然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吸引了她的目光。刚打开，夹在中间的一张旧相片就落了下来。

特写：相片上的青年男子英姿勃发。

△快闪：广州小巷，叶绍振与进步青年相撞，捡起遗落的小册子。

△快闪结束。全赓靖盯着相片，越看越觉得眼熟。渐渐地，这张青涩的脸与邓文礼胡子拉碴的硬汉脸重叠。翻到照片背面，一行隽永的楷体字：狂流社邓文礼。

全赓靖终于醒悟出原来这是同一个人，情不自禁咬住了唇角。

画外音：全赓靖看见邓文礼的旧照，才知道冥冥中早有一条线将二人牵在一起，禁不住思潮起伏。

△油灯下，全赓靖飞针走线，在一方洁白的手帕上，绣下一枝映山红，外加邓文礼的名字。

51.风度抗日前哨基地外营村 日 外

△字幕：始兴地下党设在风度小学里的秘密据点暴露。根据上级指示，关闭风度小学。原风度师生转移至外营村积极投入抗日救亡的活动。

△一组画面：白天，全赓靖奔走在田间地头，向农民宣讲抗日救国的道理。晚上，全赓靖在村里办学习班，教村民与儿童读书识字。全赓靖建立儿童团，让自己的孩子带头参加，站岗放哨，盘查过往的陌生人。带领学生排练节目，走村串户宣传演出。化身医护人员，为农民看病，替伤员包扎……

52.桃村坝国民党临时县委 夜 外

△字幕：1945年6月29日，风度大队吴新民、周耿光、陈培兴、邓文礼等指挥风度大队和外营、北山、澄江等地的抗日队伍600多人，以全赓靖保管的那批美式军备武装，进军桃村坝。

△吴新民、邓文礼等人各率一支队伍，对国民党反动县政府、县党部、志锐中学进行了包抄。

邓文礼率队攻打监狱，第一次参加实战的全赓靖也在其中。奉命监管监狱的中统特务杨瑜见大势已去，命令狱警们严防死守，自己悄悄换上囚服混入牢房。

狱警们不见了主帅，无心恋战，很快就举起了白旗投降。

全赓靖冲在前列，将张光第及田章、郭家兴、徐良、李三光等被捕的同志解救出来。

△游击队员逐个打开牢房，将犯人集中起来。

邓文礼站在台上，审视囚犯队伍，依次放行。杨瑜混在人群中，心虚地用衣袖遮挡半边脸。

全赓靖站在另一个角度，看见露出的半边脸似曾相识，大步上前。

全命令地：放下衣袖，接受检查！

杨瑜狗急跳墙，暗暗抽出手枪。邓文礼发现不对，从台上奋力一扑。

特写：子弹呼啸，向全赓靖的胸口飞去。邓文礼奋不顾身扑来，用肩膀顶开全赓靖。

一声枪响。全赓靖被推倒在地，邓文礼左臂鲜血如注。游击战士飞速制服穷凶极恶的杨瑜。

全赓靖摸出珍藏的手帕，手脚麻利地替邓文礼包扎好伤口。

△游击队各部人马在桃坝村中心会合。被活捉国民党县党部书记吴英禄与中统杨瑜目光相接，各自挤出一个苦笑。

53.外营村 黄昏 外

△河水蜿蜒。邓文礼扎着裤脚，端着一脸盆换洗衣物远远走来，临到跟前才发现蹲在柳树下洗被子的全赓靖。

全：拿过来给我！

邓：还是我自己来吧。你看你面前还有一大堆衣物被褥要洗。

全：废什么话！你不刚为我受伤了吗？怎么能自己洗衣服？

邓笑笑：那点伤不算什么，就是擦破了点皮。

△全赓靖起身，一把将脸盆抢到了手。把脸盆朝下，所有的衣物都扣到了水潭边。

一块沾染着血迹的手帕郝然露出。这一瞬间，两人都涨红了脸。各伸出一只手去抢手帕。

特写：两人各执手帕一角。用五彩丝线绣的“邓文礼”三个字非常醒目。

全赓靖涨红了脸，拼命往回扯。邓文礼就是不放手，一点点把全赓靖拉至贴身。

邓文礼盯着全赓靖的眼睛，柔声问：什么时候绣的？藏得铁紧。不是我受伤还舍不得拿出来。

全赓靖垂下眼皮，唇角似笑非笑。忽然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塞给邓文礼，一扭身就跑开去晾床单了。

邓文礼愣在当下，心扑腾跳。打开眼熟的小册子，看见自己年轻时的小影，立刻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坐在河边，双脚踩着水花。落日熔金，把夏日的山村涂鸦成一幅斑斓的图画。全赓靖将晾干的手帕叠好，郑重其事地交给邓文礼。

邓文礼微笑着珍藏进胸口，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桃木梳子递给全赓靖。

邓：这是我亲手做的，打磨了很久。送给你吧！

全赓靖接过，放在手心反复把玩。

远景：夕阳正好，柳絮轻扬，一双背影惊艳了时光。

54.花山村 晨 内外

△全赓靖躺在床上，手脚肿胀。

儿子叶元鹤端来一碗草药，嘀咕着：自己都病得爬不起来，还把邓叔叔给你看病的钱送别人。回头我就告诉邓叔，看他怎么治你！（喂药）

全赓靖挣扎着起来，一口口喝儿子喂的药，笑道：别告诉他！我的病是内风湿，虽然发作起来难受却也不致命。老乡得的是绞肠痧，不抓紧看病是会死的。

△女卫生员风风火火走了进来。看见全赓靖在喝药，欲言又止。

全（笑）：怎么了？风风火火地赶来，哑巴了？

卫生员：靖姐，你自己都病成这样了我怎么开口？

全：我这是老毛病，风湿痛而已。有话赶紧说，我正要起来去看伤员们呢！

卫生员：姐，我们一点药也没有了。好几个伤员都发炎了，再这样下去，截肢都未必保得住性命。邓队长又出征了，不然找他总能搞到钱救命。

全：那是他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去向他父亲要来的。现在特务盯得紧，组织正想办法把他父母转移出来呢。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卫生员：你自己看病的钱都捐给老农了，哪还有办法？

全赓靖的目光落在无名指上，那颗由叶绍振给她戴在手上的宝石婚戒闪着润泽的光芒。

她缓缓解下指环，握在掌心里捂了一会。

旁白：绍振，对不住！这是你留给我最珍贵的记忆了。本想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传给他们，可现在国家存亡之际，战友们急等钱救命。我相信你会答应的！

55.始兴县城 日夜 内外

△字幕：1945年7月23日，风度抗日游击队经过艰苦卓绝的战争，终于从日寇手中收复了始兴县城。然而，和平并未如期而至。逃到江西“三南地区”的国民党军队，为了抢夺人民的胜利果实，卷土重来，气势汹汹扑向始兴县城。

风度抗日游击队，又一次肩负起保卫人民的责任，与国军展开殊死的斗争。

一组战争画面。邓文礼、张光第等人战斗在火线上。

56.花山村 凌晨 内外

▲1949年8月1日凌晨，花山村传来阵阵枪声。

全赓靖管理游击队的大后方，听见枪声立刻判断出国军来袭，在与游击队交火。

她立刻派儿子叶元鹤通知医院护理员带领伤员上山隐蔽，又下令交通站长将儿童团队员分散到农户家隐藏。

布置完工作后，全赓靖换上农妇的衣服，带着小女儿元桐撤退。忽然想起桃木梳子没带，又急忙返回，找到桃木梳子放进口袋。

△刚走出一条巷子，她就发现国军已堵住了路口，急忙牵着女儿退回，不料却被人抄了后路。

全赓靖只好领着女儿，混入百姓队伍，被国军赶到戏台边。

国军连长喊话：我们是自己的队伍，就不为难老百姓了。但是有人胆敢窝藏共匪，必定严惩不贷！若痛痛快快交出共党的，重重有赏！

台下鸦雀无声。国军连长重复了几遍之后，没了耐心。哐当一声跳下台来，逐个检查。

△国军连长挨个将人群打量了一番，走到全赓靖面前，用鞭子抵住她的下巴，下令抬头。

连长：说，你叫什么名字？

全：杨金妹。

连长变脸：带走！

全：凭啥带我走？

连长：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广东人能说一口字正腔圆的北京话吗？我猜你就是那个女共匪全赓靖！

士兵一拥而上，全赓靖昂头抱起吓哭了的女儿，轻声安慰：别怕，有妈妈在！

57.审讯室 内 夜

△审讯室的强光对着全赓靖，刚受的重刑有伤到眼睛，令她苦不堪言。

上校假惺惺地命令手下奉茶，赔礼道：校长啊，实在对不住！是我属下无礼，让你受苦了。现在只请校长在这份声明书上签字表示脱离共党就可重获自由了！

全赓靖冷笑着一把夺过声明，撕得粉碎。高扬着头颅怒视敌人。

上校变色：给我推出去，严加看守！

58.监牢 内 日

△阴森黑暗的牢房内，全赓靖用清水擦拭伤口。

赖念予敲打铁门，大声呵斥：匪婆子，开饭了！今天有馒头（加重语气）

全赓靖会意，拖着手铐脚镣走到门边，接过馒头。

赖飞快地：敌人或将动手，我已联系好地下党。具体情况等通知。

全轻声却坚定地：我死不足惧，念予同学，不必为我个人生死去惊动同志们，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我愿意为真理而献出生命！

△全赓靖写下遗书，卷成条藏进衣角。

59.寻乌陈氏诊所 夜 内

△赖念予与地下党老陈【中共寻乌联络站秘密联络员、诊所老板】坐在密室见面。

老陈：消息已转达。韶关那边的人会准时赶来，我们这边也会竭尽全力相助。

赖念予却红了眼睛：可她要我转告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不要为了她一个人去做无谓的牺牲。这是她后来趁我送饭时交给我的纸条，委托组织转给始兴的邓文礼同志。（交出纸条）

老陈接过纸条，禁不住赞叹：真是舍己为人的好同志，坚强的布尔什维克。告诉她，只管好好保重自己，别的事不用她操心。娘家人已想好了办法，一定能赶在动身之前见面的。

赖念予脸上有了喜色：真的吗？大概何时能到？

老陈：不出意外，三天后应能赶到。你不是说行刑在五天后吗？来太早娘家人在城里不好安身。

赖念予：嗯。我现在就担心敌人临时改变计划。

老陈：你时刻关注，及时联络。

60.寻乌监狱 夜 内

△赖念予坐在食堂细嚼慢咽，藏在帽檐下的一双小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两名狱警说说笑笑走进食堂。甲大声吩咐：大师傅，打碗红烧肉过来，我哥俩喝几口。

厨子赔笑：老总，监狱定量紧张。这个点了别说红烧肉，汤都不剩了。

乙发怒：老子为党国殚精竭虑，天天与共党分子斗智斗勇，忙到现在想吃口红烧肉你敢说没有了？一定是你藏起来带回家了！

厨子一听这话，也火冒三丈：长官，饭好吃话不好乱说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夹带猪肉回家了？

甲揭短：上礼拜我就看见你藏过一块肥肉回家。

乙动怒，撸起袖子动手去搜。没几下就翻出藏在笼屉里的一方肉。

狱警乙指着厨子鼻子破口大骂：这是什么？（一巴掌打过去）

厨子躲避不及，挨了一下。又气又怒：这是晚上女共党的断头饭，刚刚监狱长亲自来打的招呼。难道这饭你也要抢着吃？

甲乙呆住。

赖念予脱口而出：不是后天正午才行刑吗？这断头饭也准备得太早了吧？

厨子摇头：早改了时间和地点。

赖念予有如五雷轰顶。

61.陈氏诊所 日 内

▲老陈戴着口罩，与妻子一起为一个病人处理伤口。

赖念予进入，手捂腹部：大夫，我伤口可能发炎了，疼得受不了。

老陈会意，授意妻子完成剩余的工作，领着他走进检查室。

赖一脸惨白：敌人要在今晚动手了！

陈大吃一惊：这怎么办？接到组织最新消息，让我们今晚接应始兴游击队的同志。具体时间未定。

赖摇头：也许来不及了！以我判断，大概夜里敌人就会提人，先转移到军队。

老陈也颇感棘手，沉重地：可惜我们的游击队被国军缠得死死的，一时半会也赶不回。

赖：我先回去，看临时有什么法子可想。你这边留一个人等我消息。万一我出不来也会想办法找人捎信。

老陈：好。我留在这里等你消息，让你嫂子去和始兴的同志会合。

62.寻乌监狱 傍晚 内

△傍晚，赖念予坐立难安。见两狱警捂着鼻子，拖着只麻袋骂骂咧咧地走来。

赖念予上前：兄弟，又是哪个挂了？

马脸狱警：还不是得梅毒的杀夫女囚，一身臭肉烂完了！

圆脸狱警眼睛一骨碌：啊哟兄弟我肚子疼急着上茅厕，麻烦你帮着扛去停尸房。

赖念予计上心来：没事！我帮你弄，反正也习惯了！

马脸骂骂咧咧：懒人屎尿多！

63.陈记诊所 夜 内

△老陈翻看出诊记录，眼睛却不停地瞟着挂钟。

小叫花子进入，扬了扬手中的竹枝：老板，有人打赌说你会用一块酱牛肉买这根打狗棒。

老陈不动声色：谁和你打的赌？

小叫花：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小个子的叔叔。喏，这是他送我的哨子。

老陈笑眯眯地：好，我收下了。给你一块酱牛肉外加五个大肉包子，可以了吧？不过条件是不许在外面说。

小叫花开心得直点头。

△老陈走入内室，从竹枝内取出纸条，展读：情况有变。请带人于晚11点蹲守乱葬岗救人。

老陈自言自语：这又是什么情况？（看看座钟，已指向晚9：30）急忙换衣裳，往腰里别了一把枪。

△老陈刚准备锁门，忽然被一伙抬着担架的人拦下。为首汉子声泪俱下，求老陈救人。担架上，一名意外受伤的妇女腹部鲜血直流，呼吸微弱。

老陈硬着心肠往外推，却被这伙人缠着脱不了身，只能抓紧时间救人。

做完缝合手术，挂钟镗镗响了12下。老陈浑身如被人抽去了筋骨，瘫软在地，泪水肆意。

正在这时，赖念予推门闯入。看见老陈，一把抱住，放声痛哭：老陈，计划没能实现。全赓靖，中国优秀的好儿女，坚强的共产党员，刚刚已经被敌人押赴了刑场……

△两个泪流满面的汉子，咬紧了牙关，眼中喷着仇恨的烈火。握紧的拳头恨不得一拳砸碎旧世界。

切换画面：蒙着黑布罩的全赓靖被行刑队拖着向前走，手铐脚镣发出的声音，仿佛一粒石子，投进了夜的黑。

旁白：我将走向另一个世界，亲爱的朋友们，请不要为我悲伤！我的骨头，埋进土里，会长出绿色的枝干。我的血落进土里，会开出鲜艳的花朵！我的生命会继续绽放！看吧，曙光即将来临，一个崭新的中国正大步向我们走来！

64.寻乌丛林 日 外

△邓文礼手握一把钢刀，用力地削砍一块木头。渐渐地已能看出墓碑的形状。

警卫员走来，报告：队长，坟已经堆好了！

邓文礼没出声，把成型的墓碑翻过面来，一笔一划地刻着全赓靖的名字。

刀割伤了手，他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鲜血染红了爱人的名字，比映山红还要鲜艳，比朝阳还要灿烂。

△墓碑终于刻好。邓文礼捧着墓碑，一步一步回到墓旁。他亲自动手，把墓碑小心安放好。

阳光正好，挥洒在血色墓碑上。斑驳的光线，流光溢彩，像极了他心中那张永不凋谢的笑容。

镜头对准血染的墓碑，跳出全赓靖的名字。墓前的山花，尽情绽放。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