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黄,桂香,柿子已红。
黛山落晖,草木染金,秋意正阑珊。
突然就想起惊鸿一瞥这个词,入目的景用它来形容毫不为过。
黄栌叠着黄栌。淡绿、厚绿,淡黄、橙黄,浅红、大红的色彩染满了整个山岭,一层层挤挤挨挨,缠绵而热烈。我仿佛走进一卷古典画卷里,完全被“点子皴”的笔法所悸动。
穿行于暮色之间,听雀鸟争巢,看层层叠叠不同颜色的秋叶在阳光下气象万千,是董源醉后胡乱涂抹的吗?是那么的随意、洒脱。
黄栌已经够惊艳了,风来的时候,一片片卵形的叶子,在空中旋转、飞舞、回荡,轻轻地落在脚边。黄栌叶铺满了小径,每一片心形的叶片都以各种姿态、各种色调展现在世人眼前,宛若逢上一场美妙的梦境,清绝人间。
我是舍不得碾碎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就让它们一直沉醉在这样的梦里吧!
这就是秋意阑珊。这就是历经冬的孕育,春的萌动,夏的厚重,才有秋的绚烂。在四季的轮替中,任凭风霜雪雨的打磨,沉淀出斑斓厚重的生命。
古人写给黄栌的诗句有很多,最让人记住的那句:“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多美啊,几簇绚烂的黄栌叶映衬在苍翠的茫茫山色中,让深秋的群山毫无荒芜之感。
张可久在《清江引·秋怀》也写道:“西风信来家万里,问我归期未?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芭蕉雨声秋梦里。”
就那么短短的几个字,把秋日的多情和慵懒淋漓尽致地刻画出来,把相思都写在了句子里,清丽的诗句带着百媚千娇的姿态。
由此,我想到了故乡的黄栌。
印象中的黄栌就像我一样卑微着,是不合群的,孤零零的一棵长在崖边、荒坡上,庄稼地边偶尔有一棵也会被村人砍了做柴火,怕挡了庄稼需要的光照。可它们依旧我行我素,一旦生根就毫不妥协,茁壮成长。
上初中那些年,把枫叶喻成初恋特别流行,我想是因了李煜的一句“相思枫叶丹”吧,火红本就蕴含着一种无法企及的美。小时候没见过枫叶,以为家乡的黄栌叶就是枫叶,捡了暮秋的黄栌叶的置于书本中,就想着送给钟意的女生。
其实枫叶也好,黄栌叶也罢,它们本身是没有爱情寓意的,行走在万千红叶间,总会盈满了憧憬与梦幻,思绪总会不自主地勾勒着青葱岁月的一些情愫:她靠在窗边,阳光在她脸上红润地笑,一束麻花辫歪扎着,俏皮,清秀,质朴。
从此,心中就种下了一份挥之不去的念想,一颦一笑都让我魂牵梦绕。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有点可笑,有点幼稚。
我想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那么一个人,喜欢却不敢说出来,想要却不能得到。更令人费解的是,时常还会想起来。或许吧,这就是青春美好的所在。
流光一瞬,华表千年。原来有些人,是要用一辈子去忘记的。
那些我们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放不下,越是觉得美好,却少人知道珍惜当下。
“得不到”是浮在空中的雪花,落入凡尘就会化为乌有。当下是接地气的,是一地鸡毛,有红尘烟火气;就算偶尔有些许浪漫,也是在浪费时间中慢慢变老,可这又是人世间最常见的成全。
苏轼在《临皋闲题》里写道:“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到中年才懂了苏轼的这句词。人生最高级的活法就是做减法,放下放不下的,腾空内心,纵算一生四季奔流,亦可云淡风轻,自在安宁。
用审美的眼光去欣赏当下,你才会知道烟火中也有诗意。就像眼前的黄栌叶,它的美并不在它本身,而是在于看它的人。
有人说秋天是萧条的、荒凉的,而秋天在我眼里正阑珊着呢。正如莎士比亚说的:一千个观众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人生实苦,我们是无法改变。能改变的只能是我们面对生活的心态。遇事先想好的一面,自然会有光照进来。即便苦难深重,终会否极泰来,花开有时。
愿你我,在喧嚣的尘世中安放人生,以微笑的姿态顺从人生的不完美,把每一个平淡的日子过得有味,无愧活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