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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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清远，月白明净，零星明灭。凉风缕缕，黄叶纷落，虫语径丛，无有尽头。
小立中庭，环顾四周，多美的夜！月白风清，也不过如此吧！
川渝大地，十月的夜，总是这般舒适、直慰人心，不闷热，不干燥，不寒冽，更不苍凉。此刻的我，总觉得要做点什么才会不浪费这如此良宵。去陌上亲近一草一木？如此走走也是一番美意，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差点酒！
毫不拖延！
烧一壶开水，倒入盛满酿制高粱的陶罐里面，让高粱与开水融合一个小时后，高粱里面的酒液就浸出来了。再从咂酒罐里倒出酒水，用小筛子加上纱布过滤掉多余的高粱残渣，只剩下黄黄的酒液，用葫芦装了。一壶农家自制的酒就成了。葫芦别在腰间，光着脚丫子，迎风向陌上行去。
此刻，已是晚上九、十点的样子，月亮早就爬上中天去了。月色堂堂，一片一片的云像瓦片般铺陈在月亮周遭，深远处一两颗小星星似在跟人躲迷藏，一瞬间，就躲进了云深处；一瞬间，又钻了出来。眨巴着眼，它们在撩拨你呢！
农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鸡鸣之声也悄然隐匿，偶尔有一两声犬吠，穿山过峦飘过来，为这宁静的夜晚添上一抹别样的韵味。起风了，时而有一两片树叶被风卷落，打在地上，被风拖移一段距离，方才停止滚动。那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响脆，嘎嚓、嘎嚓，嚓嚓嚓……
脚踩在松软的野草上，有露水被弹起来，落在脚背上，滑腻清凉。露水的凉意在脚背上蔓延，仿佛还能嗅出微甜的气息。我不得不起了心思，灌一口酒，聚起神来，细细品味这夜的韵味。
忽地，有香袭来，淡淡的，幽幽的，远远的，是桂花的香。打小时的记忆里，这地方就没有桂花树啊。乡里人家整天忙于农活，哪有闲心思栽花种草呢？循着那缕缕花香，我翻过一道坡，便觉那香味愈发浓郁，盈满心间。
月色临照下，树影丛丛。跟前的这片山地全被种上了桂花树，金黄色的花蕊，星星点点般紧紧挨在一起，一团团、一簇簇、一树树，便闹闹腾腾起来。空气中弥漫着香甜、温婉而细腻的桂花香，直袭人心，令人陶然。
我在林间找了一块干净的石板，以手作枕，卧了下来。
有明月清风，有花香袭人，此刻无需多言，嗅一嗅花香，猛灌一口酒，伸手撩一撩明月来对饮，掬一掬舍不得散去的清风，右手执壶，环敬明月、清风一周，再灌一口酒，又嗅一嗅花香。又或是捻几瓣花瓣，扔进嘴里嚼嚼。以桂花作菜，是天大的福气，一口就吃下了整个秋日的芬芳。再灌几口酒，让花香与酒精融合，透过鼻腔，缓缓滑过喉间，直达五脏六腑，浸润四肢百骸。人，早已迷离，无心无我。尘世浮沉，悲欢离合，早就烟消云散。
人间非乐土，谁都在缝缝补补。乡野咂酒上不得台面，一树树桂花不过是寻常草木，只要你捧出足够的爱，纵使毫无感情的闲花野草，也会被你焐暖。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人与物之间的相处，世间万物，莫过于此。
桂花作菜，与明月、清风对饮。再染尘的心，恐怕也会澄明、干净起来的吧。此番作态，怕是五柳先生过的日子，在此也要逊色几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