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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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眉裂眦起盐场，戎马征驱逐虎狼。纵使齐云楼火尽，楚天风雨吊吴王。”在这首气壮山河的《草堰怀古》中，我们分明看到英气勃发、叱咤风云的张士诚，从弥漫着浓浓“盐味”的历史中穿越而来，威武挺立在江苏古镇草堰。
张士诚，小名九四（1321—1367年），元末泰州白驹场人（今西团镇黄埔村），有三个弟弟士义、士德、士信，小名分别为九五、九六、九七。这些小名，透露出元朝空前绝后的野蛮统治和种族歧视，老百姓不许取名，只能用排行及父母年龄合计数命名。其时，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张士诚兄弟以操舟运盐为业，间或贩卖私盐，以济家用。张士诚自幼喜习武艺，膂力过人，轻财好施，深得民心。
极端的种族压迫、沉重的经济剥削，催生了一幕幕官逼民反的活剧。元末，农民起义风起云涌，纷纷揭竿而起，盘踞一方。那时，盐民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吃不饱穿不暖，碰到台风潮涌，生命毫无保障，尤其盐官、盐商、巡检、弓兵盘剥敲诈，刀鞭相向，盐民冤苦诉无门，泪水吞腹。张士诚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他平时到富豪家卖盐，常常遭遇剥削，有时竟拿不到钱。白驹场有个名叫丘义的弓手，经常为虎作伥，横耍淫威，对张士诚百般刁难侮辱，点燃了张士诚反抗的怒火。据史料记载：“士诚忿，即帅诸弟及壮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杀义，并灭诸富家，纵火焚其居”。元至正十三年（1353年）正月，张士诚偕同胞弟士义、士德、士信以及李伯升、潘元明、吕珍等十八条好汉歃血为盟，起兵反元，从草堰场北极殿登上了中国农民起义的历史舞台。
张士诚举旗不几天工夫，就聚集了数千人马，看着这么多素不相识的热血男儿，他非常激动，立即谋划攻城略地。张士诚经过一番分析，决定沿车河路向西发展，锁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丁溪场大富豪刘子仁。而刘子仁当时也颇有些实力，派重兵把守庆丰桥，企图遏制起义军西进。激战中，起义军伤亡较重，张士义也不幸中箭身亡。激怒之下，张士诚率领义军奋死拼杀，血战庆丰桥，击败刘子仁，进兵戴家窑。后人把张士诚乘舟进兵的车路河，誉之为“胜驾河”，并列为丁溪八景之一。有《胜驾轻舟》一诗为证：“一派溪光绕市廛，垂柳低映自涓涓。锦帆萧鼓春游暇，恍惚乘槎向日边。”
打了胜仗的张士诚一鼓作气，一路势如破竹，攻泰州、克兴化、陷高邮、占扬州，并以高邮为中心，建大周政权，元号天佑，称诚王，设置官吏，分兵把守，与元王朝分庭抗礼。
张士诚暴风骤雨式的发展，引发了元朝的强烈震动。其时，高邮为江浙漕运咽喉，在此建都，无异于掐断了元王朝的经济“血管”。在招降利诱无效的情况下，元王朝调遣数路人马，均被张士诚打败。后来，元王朝诏令脱脱以太师中书右丞相的身份总制诸王诸省出兵高邮，西域、苗军也发兵参加，浩浩荡荡的百万大军席卷而来。史料记载：“旌旗累千里，金鼓声震原野，出师之盛，未有过之者”。这在当时，确实是哪路起义军都未曾碰到过的劲旅。在脱脱的强攻下，张士诚孤立无援，高邮危在旦夕。脱脱数次派人招降，均被张士诚严辞拒绝，英勇无畏的张士诚下定决心，抱死守城。
历史往往总是发生戏剧性变化。恰在此时，元顺帝听信权臣哈麻的谗言，免去了脱脱的兵权。张士诚果断抓住元军阵前易帅阵脚大乱的良机，率众倾城出击，打败元军，解了高邮之危。张士诚反败为胜，这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哈麻当记头功。有史家这样评说：“高邮之战，不仅是张士诚败而复胜的关键，也是农民起义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原处于低潮的农民革命复形成了高潮。”张士诚举兵抗元，对元末农民起义的贡献，实在是彪炳史册。
盐民出身的张士诚，深知广大百姓身处水深火热。史书这样描述：“市民秉香跪道，以迎大军”。其时，张士诚迁都平江，号称吴王，“大周”版图南接绍兴，北达山东济宁，西至汝、颖、濠、泗，东临大海，纵横2000余里，带甲数十万，士气贯长虹，财富甲天下，是其他任何一股起义势力都不可比拟的。张士诚的事业，一度处于鼎盛时期。
称霸一方的张士诚，并没有忘记出生地草堰镇。他占领平江后，把草堰当作自己的发祥地，并将父亲和姐姐都安葬在这里，还在北极殿建了祭父的享堂。据说，曾有高人向张士诚授意：张（獐）不离草，成就霸业。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情结，草堰永远都在他的心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然而可惜的是，张士诚定都平江后，迷恋于声色犬马，生活奢靡，士无斗志。也许是受够了盐民的饥寒困苦，到了鱼米之乡的江南，他开始满足现状，不思进取，偏安于一隅，乐享繁华富贵的美好生活。
在那个乱世纷争、群雄并起的年代，安逸享受就意味着被灭亡、被吞没，张士诚也没逃过这样悲惨的命运。当平江处于重重包围之中，张士诚几次率部突围均未如愿。此时，他反而冷静下来，反省自己，往事历历在目，但已不可改写。幡然醒悟的张士诚，命人打开国库，将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全部分给百姓。他深深明白，所有的荣华富贵，只不过过眼云烟，贪图享乐为他埋下了今天的祸根，这个苦果，只能由自己来咽下。在城门被徐达攻破时，张士诚欲以死谢民，但被原部将赵世雄救下，后被押解到集庆（南京）自缢而死，时年四十有七。一场轰轰烈烈的盐民大起义，历时14年，就这样悲壮地落下了帷幕。
张士诚的起义，为草堰的历史竖起了一座高峰。集普通盐民、义军领袖和吴王，这三个有着天壤之别的悬殊身份，全在他的身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盐民张士诚，以他的轰轰烈烈和荡气回肠，书写了中国农民革命史上璀璨的壮美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