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子大学毕业后,来到南方的某城闯荡。摸爬滚打五六年,总算站稳了脚跟。
去年,凯子喜事成双。先是用多年的积蓄,在城郊按揭买了套小居室楼房,紧接着又在朋友的介绍下,和同在异地的老乡燕芳谈了对象。
鸾凤和鸣,心心相印。在一个花香月圆的秋夜,凯子和燕芳商量着,趁着今年春节假期,回老家举办一场热闹的婚礼。
信儿飞到千里之外的望坡村,惹得房檐上喜鹊叽叽喳喳。奔三的儿子要摆喜宴,乐坏了凯子的爷娘。白天想想,那热辣辣的脸面,就像东岭上着了霜的柿子,红的晃眼。夜里做梦,老两口更不知要笑醒几回。
小雪过后,地敛坡净。冬闲时日,依循乡俗,凯子爷娘讨来燕芳的生辰八字,给二人合婚宫,查年命,选日子,婚期定在了大年初三。
有了喜日,凯子爷娘就张罗着拾掇院落。东头两间上房老两口住,西头的两间客厅,一间卧房,当小两口的婚房。找人来吊天棚,铺地板,置办家具。邻里的姑婆婶嫂们一有空闲,就都来搭把手。缝被褥,剪窗花,拉彩旗,挂灯笼,就连院中的老枣树,也用红绸布裹了树身,平日里寂静的农家小院里,一下子溢满了热闹的喜气。
一切妥当。剩下的光阴,凯子爷娘就常守着火炉,沏上一壶酽酽的干烘茶,搬着指头数日子。
单位放假后,凯子和燕芳急匆匆地打点行囊,乘高铁,倒客车,辗转来到离凯子家还有四十多里地的镇上。时近年关,街道上人来人往,店铺里嘈嘈杂杂,凯子在迎宾旅社开了客房。旅社在镇子上算是最豪华的宾馆,多少年来从公办到民营已几易其主,原先的老平房早改建成高楼,与时俱进的装修也亦数次,只是老板念旧,唯独这名号沿用了旧招牌。
凯子和燕芳在外虽说是老乡,家却分居在相邻两县。说好了,凯子和燕芳到镇上后,宾馆里定好房间,等着燕芳送亲的家人和亲戚赶过来。旅社里理出了头绪,凯子就给爷娘挂了电话,说是这一路颠簸劳累,先与燕芳在镇子上歇息两天。
二人闲下心来,才又聊起了时事,关注起江城的疫病来。等看到疫区封城的信息时,凯子和燕芳还暗暗庆幸:亏是走的及时,要不路过那儿的车还不知通不通呢。
兴奋的劲儿没过两天,凯子和燕芳就觉出了镇子上的异样。街面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防治疫病的广播车却渐渐增多。先前那四处弥漫的年味,忽然间被一阵冷风吹没了影踪。
旅社院外停下几辆车,大门关起。一行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逐一排查入住了的客房。测量体温,登记信息,一番程序下来,凯子和燕芳竟被告知,因为他们归途路过疫区,要在客房就地隔离15天,不准外出。随后旅社按上级领导的安排,给送来了消毒水,口罩和温度计等物品,一日三餐也由服务员专人送到客房门口。
这下凯子和燕芳可慌了神,光在客房里好吃好喝的隔离倒没事,可是这喜日子回不到家,这婚咋结呢。
凯子要通了老家的电话,没想到爷娘也正为这事犯愁上火。村里也已接到乡政府通知,疫病当前,家家闭户,封村设卡,外来和归家人员一律隔离不准进村。看一看喜气盈门的小院,摸一摸婚床上缎面锦被,凯子爷娘的心,好似正旺的炉火,泼上了一瓢冷水,一下凉了半截。
老话说:瘟病来袭身,落户不落人。老辈人都知道,闭门锁户不来往,是驱瘟避疫的土方和绝方。可是转眼就是喜日,新人却有家难归,这可咋办?按乡俗查的婚期, 扒生辰,推五行,算寅卯,良辰吉时哪能耽误。想想,凯子爷娘心里就慌得七上八下。
凯子和燕芳住在旅社也是五脊六兽,倒是服务员的一番话,让凯子二人开了窍。那年冬天,大雪下了两天一夜,把一对赶着回家成婚的新人困在了旅社。眼看吉时已到,俩人干脆就把客房当婚房,行了拜堂之礼。
新年初三一大早,旅社的领导和员工不但送来了诚挚的祝福,还给置办了双喜红窗贴,拉花等喜庆物品,客房被二人打扮的像洞房一样漂亮。良辰吉时,凯子和燕芳分别与家人视频连线,双方父母乐呵呵的出现在了手机的屏幕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这头的凯子和燕芳对着手机,庄重地进行着拜堂礼仪,那头爷娘脸上喜庆的笑容,早已宛若春风里绽放的朵朵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