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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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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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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花

 

豆花原本不叫豆花,那是她嫁到望坡村几年后的事了。

程福家老宅的东边接了两间新瓦房,闲着的老少爷们都来帮忙。完工的那天,程福的媳妇回卖豆腐的娘家,要来二斤黄豆和一瓦罐酸浆。泡好的黄豆,石磨上磨成糊,热水锅里搅匀挤出豆渣,乳白色的豆汁上锅烧开撇沫,一勺一勺加入酸浆,几个回合下来,铁锅里热腾腾的浆水中,便簇拥起了朵朵盛开的豆花。盛在海碗里端上桌,那黄白的浆水酸中带甜,糯糯的豆花泛着浓郁的豆香。顷刻间,老少爷们竟忘了满身泥水和一天劳累。

自那时起,程福的媳妇就被村里人渐渐地喊成了豆花。而她做的豆花,成了望坡村的一道风景,恣肆在了望坡村的犄角旮旯。

被支书李槐银惦记上,也是在豆花的名气叫响后。

望坡村半山半岭,地处偏僻,千数口子人,也算是个半大不小村子。李槐银十八岁起,从村青年书记到支部书记,这一干就是三十多年。村里人都知道,除了左右逢源,投机钻营的天性外,主要是还有个当县长的大爷给他撑腰。不过,李槐银当支书期间,倒也没少给望坡村办实事。跑乡、跑镇、跑县,争取资金,封山育林,打深井,建坝渠,铺设生产路,望坡村渐渐地成了周边最令人羡慕的村子。

上头来的领导,知道李槐银的工作能力强,根子又深,也都高看他一眼。不论是管水的,管电的,管林木,还是管牲口,管人的官,到了村子里都和他称兄道弟,没有办不了的事。支书李槐银在村子里也就常常挺着腰,硬气的很。

有一次村里来了领导,李槐银就把中午饭就安排在程福家。

扎着脆生生蓝底白花围裙的豆花,在饭棚里忙活一通。几张烙黄的葱花油饼,几盘应时的炒菜,一碗碗香喷喷的豆花,竟让平素大鱼大肉的领导,吃出了农家饭诱人的滋味。

过后,程福家几乎成了望坡村的招待所。

一来二去,李槐银也和豆花熟络起来。酒后失本分,那贱手就常在豆花的胸前腚后乱比划,豆花兀自躲着。村里人都知道支书的这个臭毛病,每次酒喝高了,在村里见了媳妇娘们就爱扎堆,吓得她们四散逃开,闭门上闩。

有一年,槐银支书的老婆,白白胖胖的桂英忽然脑出血,跌倒在院子里。出院后,桂英就瘫在床上,口眼歪斜,生活不能自理。李槐银的儿子儿媳都在城里工作,很少回家。照顾桂英的活,就落在了她的几个本家妯娌身上。碍于情面,豆花也常隔三差五的去支书家帮帮忙。

一天,豆花刚把桂英弄到院子里晒太阳,回屋洗洗手巾,准备帮桂英擦擦脸。可在这时,醉醺醺归来的李槐银,进屋后一把搂住了豆花的腰,豆花一阵晕眩,只觉得墙倒屋塌……

瘫在轮椅上的桂英,像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呜呜哇哇地乱喊。等脸红心跳的豆花来到桂英跟前,只见她口眼歪斜的更是难看。屋子里的李槐银却狠狠地吼道:“一天到晚的喊啥喊,就不能让人轻省轻省……”

桂英去世的那年。豆花的男人,曾在生产队记过工分,三脚踢不出个屁来的程福,选进村委会当了会计。当了村会计的程福,越来越知道要好,常常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载着支书到处去开会,后来也竟学着支书的样,穿起了西服和中山装。

程福一天天的硬气起来,而豆花在老少爷们跟前,却总觉得软踏踏地直不起腰。

望坡村一下子欢腾起来,是因为一家电厂占了村里的地。村委里车来车往,钱也像流水似的进了村。支书的脾气见长,骂来骂去中,程福的帐却越记越糊涂了。

后来,上面来了两个干部摸样的人,找到程福的家里和他谈话。豆花照例去饭棚准备饭菜,可那天的一锅豆花,却破天荒的做成了一锅豆沫。

来人走后的几天,程福更是心事重重,夜不安眠。豆花似乎看出了端倪,便劝道:“程福,你记的账,就像我做的豆花一样,可掺不得半点假。咱失了本分,大不了让人家嚼嚼舌头根子,要是从你手里,短了老少爷们的活命钱,庄里庄乡要戳咱几辈人的脊梁骨呢!”

第二天一大早,程福就抱着账本进了城。

警车带走支书李槐银的那天,豆花直了直腰板,扛起锄头上坡。齐腰深的玉米地里,只见颗颗粗杆叶绿,豆花忽然觉得今年的玉米,长得格外欢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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