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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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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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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食槽子


每次回家总会帮父母收拾一下院子。老家的院子不大,地面大都用水泥抹过,平整而光滑。只有在院子北面窗前留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土地,里面栽了一棵杏树,十几年了碗口一样粗。杏树枝繁叶茂,树冠遮了大半个院子。每到麦忙时,杏树的枝叶间就挂满了大大小小黄澄澄的杏,惹得各种鸟儿唧唧喳喳的围着杏树转。
      杏树北面的窗台下,是父亲种的几盆花花草草。花盆的旁边是一个过去母亲喂猪的猪食槽子,父亲把里面填上活土栽了韭菜。老家的房子几次翻修,家里老的物件早已更换并舍弃,唯有这猪食槽子算是我们家里有年头的东西了。猪食槽子是用南山石雕凿而成,现在看来一寸三錾的石纹还是有些讲究和功力。收拾完院子便与父母一起坐在杏树底下喝茶聊天。话语的间隙里,还不忘细细端详着窗台下的猪食槽子,不知不觉中竟又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喂猪的情景来。
      那时候家里穷,我们兄妹四人孩子又多 。父亲起早贪黑在公社的社办企业里干亦工亦农,挣的工资不多还要上缴生产队里买工分,一家人靠买的工分来分粮分柴。母亲在家拉把着我们兄妹四人,不能到生产队里干活。就盘算着买头母猪喂着,生了小猪仔卖钱来补贴家用。因为那时候粮食少,养猪常要到离家十几里地的酒厂里推烧酒糠。每次去母亲都要推着独轮车装上满满的两粪篓,跌跌撞撞的要大半天才回家。记得有一年夏天雨水多,猪圈里活了稀泥 。因为老母猪怀着猪仔,母亲怕伤了小猪仔,一个晴好炎热的中午,瘦落的母亲竟硬硬的把一圈粪铲了出来,重新垫上了新土。由于母亲的吃苦能干,养的老母猪也争气,两年三窝的猪仔,那几年着实帮了我们家的大忙。越养越大越养越肥,老母猪后来竟再也没有怀上猪仔。母亲不无惋惜地说,兴许是老母猪养的年岁太长了,没办法只有到年节的时候把老母猪杀了。
      在村子的西头韩老四爷的宅子旁,有块空地。平素里农闲时,会聚些男女老少的在这里拉呱嬉闹。但进了腊月就是另一番景象了,韩老四爷会在这里置办一个杀猪的场子。约几个壮劳力支起个大锅灶,再用长方的青石板垒个杀猪的台子。那时候韩老四爷是村子里唯一的杀猪屠子,60来岁,瘦骨嶙峋但看上去又透着结实和干练的样子,高高的颧骨,深挖的眼窝,长长的眉毛在眉骨上打着卷。看着就是一副吓人的样子,平日里胆小的孩子见了他都要躲着走。一般谁家要杀猪,就提前把大锅里加满水,自家备柴禾,闲着的邻居也会帮忙把水烧开。几个壮汉把猪捆了,用木杠抬到杀猪的青石板上侧放下。这时猪的主家还要端一只刷净的瓷盆来,里面放些食盐和花椒用来接猪血。接到的猪血凝固了,就用刀在瓷盆里划成巴掌大小的方块,放到开水锅里烫煮一下,不要太老了,然后捞到凉水盆中放着。吃的时候切片用大葱爆炒,也可汇在其他菜里炖着吃。那时候日子过得紧巴,这倒也算是一道不错的荤菜。
       韩老四爷杀猪的家什,放在一个脏兮兮的破麻袋片里裹着。几把明晃晃的尖刀,还有用来下猪毛的月牙状的刮刀,手里提着一根手指粗细带着木柄的长长的铁条。杀猪时当接血盆中的猪血有大半时,猪的嚎叫和哼哼声也就渐渐地停止,几个人迅速的将猪脚解开,只见韩老四爷麻利的用尖刀在猪的后腿上割一个三角口子,然后用长铁条顺着向上捅几条气道,便弓着身子朝着割口处吹起来。韩老四爷的气力很大,不一会猪就被他吹得圆圆滚滚的皮球一般。接着用细麻绳将吹气口扎紧,几个壮汉一起用力把猪抬到沸腾的锅灶上。边浇开水边迅速的趁热把猪毛刮下来。不多会一头被收拾干干净净的肥猪,便被挂在锅台旁边搭好的木架上。那时候,韩老四爷他们杀猪不收钱,但要留下杀猪后的一挂花油或一挂小肠。
       那天杀我们家老母猪的时候,我是不敢亲眼看的,因为总觉得自家喂的猪要杀时怪让人心疼。当老母猪被抬到青石板上时,我捂着耳朵一口气跑出去好几条胡同,当放开耳朵听不到老母猪的凄惨的叫声时,就蹲下来慢慢地等,觉得差不多了,才又慢慢地往回挪,等到时老母猪已被收拾利索了。母亲说那年由于自家养的老母猪年岁长又大,半个村子的人家都吃了我们家的猪肉过年。
       我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就听母亲说,前两天有人下乡来收老的东西,猪食槽子他们也要,说是城里或有钱人现在时兴这个,买回去放些水,养几条红鱼,扔上几枚钢镚儿,摆在厅堂的显眼处,猪食槽子竟在他们的眼中幻化成了聚宝盆。看着静静躺在窗台下的猪食槽子,还有里面生机盎然嫩绿的韭菜苗。我说母亲给多少钱咱也不卖,因为看到窗台下的猪食槽子,还时常让我们记起过去生活的那段艰苦年代的岁月,以及在那段艰苦年代的岁月里,父母为我们这个家所付出的辛劳和汗水还有他们那浓浓深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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