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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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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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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说话的哑巴

那年茶花的气尚未消散,满山的茶从里便可看见人们忙碌的身影,母亲也是其中的一个。

茶的季节,采茶,筛茶、炒茶,烘茶都是这个节里的音符。那一系列繁琐的步骤让最终的成品多了几分芬香,也让忙碌的人们多了几分疲惫。我悠闲地躺在荫凉的树下,同一只野拘玩得亦很疲倦,母亲怕我四处乱窜,时不时唤着我的名字,刚开始我会随口答应着。玩累了,就百般不耐烦,跟哑巴一样不吭声了。母亲就会从茶丛里努力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着。

风卷起了我浓浓的睡意。待我睁开眼睛,风已停,太阳还是热得很不要脸,视线中却莫名多出来了一个女孩子,看着和我一样的年龄,朴实忠厚的样子,并没有姣好的容颜,只是她唇边笑起来的嘴角甚是好看。我想虽然她长相一般,可能声音甜美似天籁一般吧,毕竟上帝关了门,还会留扇窗。可当我和她打招呼,开口问她名字的时候,她却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怪调,然后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耳朵和嘴巴,原来她是一个聋哑人。我有些失望,又有些怜悯。

随后,采好茶的母亲告诉我,这个女孩先天性残疾的悲惨身世,她的母亲为了供她上聋哑学校整日忙碌,父亲又早早地抛弃了这个家庭,于是不得不扛下这个家的重担。末了,母亲还说,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听了之后,有些感触,但是那时年龄小,还不能理解她和我的差别。而且,她的笑让我很迷惑,明明那么生动干净,并不是一副可怜人的模样。如果她略带忧愁,母亲的话就显得更加真实了。

然而,就在那个夜晚,我为自己感到羞愧。

夜里的温度因为那炉里火红的炭火并未降低,烘茶的时间总是很漫长。母亲在炭火前大把大把地流着汗,它们甚是愉快地冒出来,一个接一个。哑巴的母亲也在这空旷的院子里忙碌着,她们戴着手套,不停地翻动着竹筛上的茶叶,为了防止茶烘焦了。大人们一边忙碌,一边聊着家常。

我和哑巴坐在屋顶上,看着她们来来去去地忙碌。不一会儿,整个院子溢满了茶叶的香气。我抬起头,看向漆黑的夜空,几颗星星眨巴着眼睛,孤独地悬在那儿,耳边是夜晚的风声,还有虫鸣。回过神来,哑巴坐在我身旁,一动不动,她盯着下方的院子,似乎是在看着她的母亲。终于不见了她挂了一天的笑,此时她满脸严肃,好像想要做些什么。良久,我正想要拉着她看一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却看到她忽然张开了嘴巴,她似乎很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她的面部肌肉几乎拧在了一起,非常痛苦的表情让人手足无措。突然风里传来一句清亮的声音,"妈——妈——"。她如释重负般,冲她的母亲挥了挥手,露出欢喜的笑,她的母亲也抬起来头来,看了看她,也分明在笑。

这笑容刺痛了我的眼,泪水不知所措地滚落,划过我涨红着的脸,灼烧着我的心。母亲的汗珠还雀跃在她的额头,我的泪水更加欢快地滴落。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才是个哑巴。我从来都没有那一声"妈妈"喊得那样竭尽全力,喊得那样认真。

后来,我问过哑巴,她在纸上告诉我,是聋哑学校里的老师教她学会说这唯一的一句话。那句"妈妈",虽然变了调很怪异,可是真的就像天籁一样,让人永远无法忘记。

很多人如同我一样,其实也是"哑巴",我们有嘴,有完好的声带,我们甚至会唱动听的歌,可是我们不会说话。有谁喊那一句"妈妈"时像哑巴一样带上了自己满是感激的心?对比之下,我内疚羞愧。她是个会说话的哑巴,而我,却有些比她更大的缺陷,而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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