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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旅行家邹玉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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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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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墓地台阶上数着教堂的钟声

睡在墓地台阶上数着教堂的钟声

小的时候啊,我最怕的是鬼。那个时候我住在一个三进的大院子里,原先这个院子全是我家的产业,五十年代初院子里的大部分被经租了,家里只留下了天井东边的几间厢房自用。为了少跟新搬来的人来往,我们家把内壁全部打通,几间厢房连成一条长长的过道,特别是夜间尤其显得幽暗,加上家里规定只能用一盏15瓦的灯泡照明,于是在光线到不了的地方便成了疑神疑鬼的想象地带。我怕鬼是因为我有一个从小就因双目失明瘫痪在床的姑姑,她终身没有嫁,一直住在我们家。姑姑小的时候只上了几年私塾就失明了,但是失明以后更加渴望读书。据父辈们说呀,姑姑失明以后,总是央求家里人读书给她听,而且一听就是大半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姑姑也称得上是满腹经纶了。

我是在姑姑的故事里长大的,对她讲的聊斋故事更是着迷。有的时候听得害怕,连上厕所都不敢,结果尿湿了裤子,遭来母亲一顿痛打。那个时候我睡在最里面的那间厢房,听完鬼故事之后要穿过黑黑黝黝的过道回到自己的房里,这可真让我心里头发毛。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就一路高歌冲进黑暗的长廊,但是没跑多远就又在“鬼怪”们的围攻下魂飞魄散地逃回来向父母求救。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现在的我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胆小怕鬼的小毛孩了。但是1999年11月我在徒步横穿法兰西的时候经历的一个夜晚,那情景让我至今毛骨悚然。

我是沿着二战时盟军登陆诺曼底地区的勒阿尔弗,踏上法国国土的。经凡尔塞到巴黎,再由巴黎东行去紧邻德国的斯特拉斯堡。这条路线正好横穿东西法国。

那天下午,我依然以一种步入仙境的恬然心态慢慢行走。放眼四周绵延的山峦,路边枝头低垂的红苹果伸手可触,山坡的葡萄藤上结满玫瑰色的沉甸甸的葡萄。迷人的黄昏稍纵即逝,夜晚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了。这里属于法国洛林高原地区,正值深秋季节,早晚都是浓雾迷漫。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光景,雾越来越浓了,可是波奔了一整天的我还没有找到栖身之所,前方的帕尼距离这里有二十多公里路。我终于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大约有十几户人家,但是在大雾的笼罩下家家门户紧闭。我不懂法语,不便打扰,只好在教堂后面的墓地台阶上打开睡袋过夜。

夜里的气温与白天不可同日而语,大理石台阶更是冰冷刺骨,让人怀疑简直置身在冰窖里。墓地里很安静,但是正是这种安静就免不了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阴森的恐怖感。无名小虫的低吟,仿佛鬼魂们在切切私语。我一把抓过睡袋蒙住头,尽量不去想这是在哪里。

教堂头顶的钟敲了十一下,那钟声“当、当……”神秘又凄凉,仿佛含冤的人临死前痛苦的哀号。钟声里夹杂着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好象是从附近传来的,而且还在向我逼近,一直到了跟前,到台阶下面停了下来。这个时候,我全身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冷得发痛的头脑也清醒起来了,但我还是躺在睡袋里一动也不敢动。这会是什么呢,这个时候出现在墓地里?就在这时,我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拍了一下。原来是两个荷枪实弹的法国警察,一胖一瘦。

哎哟,好歹是两个活人。他们用手电筒把我上下照了个遍,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听不懂的话,显然是在盘问我的身份。我就用英语跟他们解释。胖警察仔细检查了我的护照,拿着对讲机说了一通话,身边的瘦警察用英语和我交谈起来。我掏出地图告诉他说:“我要到帕尼去,天晚了,又有雾,旅馆找不到,只好在这里过一夜。”他很好奇地问我,你还要到什么地方去呢?我说:“卢森堡、比利时、荷兰、德国,然后折回巴黎迎接新世纪,最后回到中国。”瘦警察钦佩地看着我,问冷不冷。我抱胸做出好冷的样子。他友善地笑了起来,他说:“要喝杯咖啡吗?”这时能上哪儿弄咖啡呢?只见他走到警车前跟胖警察嘀咕,然后带着手电去敲一家还亮着灯的人家的门。

胖警察登记了我的护照,友好地对我说:“欢迎到法国来。”我问他,有没有过夜的房间,他无奈地笑了笑说:“No room”没房间。这时瘦警察端来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我们三一人一杯。咖啡的热气和香味驱走了逼人的寒意,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为这次有趣的相遇碰杯。两位法国警察驾车走了,我又重新在墓地的台阶上躺下。

“当!”教堂的钟敲了一下,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当、当”,两下,“当、当……”三下。借着寒冷的墓地,数着教堂的钟声一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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