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环球旅行家邹玉麟的头像

环球旅行家邹玉麟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7/25
分享

色即钓鱼(选自《一个人的长征》草地篇.上)

色即钓鱼(选自《一个人的长征》草地篇.上)

美丽的松潘大草原象海洋一样的辽阔富饶,肥沃的牧草养育着一方的人民,那红的花儿、黄的紫的花儿宛如缤飞的蝴蝶,羊群似飘逸的白云,散散地在草地上游荡。我去到的地方是花儿里一个叫色即的藏乡,我的目的是恳请藏乡的人民政府帮助我物色一位穿越大草原最深入地带的向导,因为听说那里的藏民既不会说汉话,也听不懂汉人的语言。他们没有一种固定的生活规律,草原便是他们的家园和栖息的地方。那里的游牧民象爱斯基摩人一样住帐蓬,又如吉普赛人一样放荡不羁,他们在这草原里终年流浪。他们是一群藏民族的一个小小分支,完全与世隔绝,我行我术。

色即位于那片草原的边缘地带,它的地理位置正处在松藩大草原烈尔郎山、浪架岭、查针梁子的黄金分割地段,当年红军一、二、四方面军长征都是经由色即纵深那片草原北出四川。那里也是整个红军长征过草地最艰难的一段路程。

到得色即乡政府,但乡政府工作人员告诉我说,要寻找一位穿过那片草地的向导是很困难的,恐怕一二天内难以做到。于是我也就只好呆在乡政府守侯。这天,乡政府文书小王和小杨邀我到草地里的河里去钓鱼。他俩说他们都不是本地人,家在汶川县,平时闲着就去很远的河里钓鱼改善生活。说是去钓鱼,我见小王和小杨根本就没带渔具。他们削了根竹片,带了两个馒头,这我就弄不明白。我问他俩:“不是说去钓鱼吗,怎么你们带这些东西?”小王很神秘地对我说:“你不用急嘛,到时候包你逮鱼就是。”到得河边,“嗬,可了不得了。”

河里上上下下翻滚着成群成片的大鱼。我欢喜得就想跳进河里抓它几尾上来。可小王挡住我说:“嘿,这河里可不是好玩的,下去了让鱼把你吃了,我们该怎样回去交待呢。”我想他是吓唬吓唬我,况且小王也不给我亮底,话到此打住。河里的鱼看来是又笨又愚蠢,小王和小杨就凭借一片竹竿插上的馒头,不下半个多时辰就钓了满满一桶鱼。我简直惊奇极了,一尾一尾踮着重量,每尾足有二三斤重。小王说够吃了罢,可我想试试他们的本领,究竟他们有啥招术竟让这些鱼傻乎乎地做了俘虏。我照样在竹片上插了馒头,竹片刚一放下水里鱼就咬住不放。小王和小杨大声喊我“快,快,快拉起来!”我使劲一拉“忽”一尾二斤多重的鱼竟被我钓了起来。我兴奋极了,拿起竹片一连钓了四五尾。小王和小杨没收了我的竹片说道:“别钓了,我们该回去烧鱼吃,你掌勺让我们尝尝你们成都人的味道。”

河里的鱼是无鳞鱼,肉又细又嫩,加之我的烹饪技术,乡政府的一大伙人吃得都松开了裤带。可是,晚上我听一位藏族女文书聊天,吓得我连肠肠肚肚都快吐了出来……

藏族女文书聊天

藏族女文书聊的是关于草地上人死后的殡葬习俗,她问我,你在草地上走了这么些日子你见到过草地上的坟墓吗?“是呀,走了这么段时间可我就没发现一座坟墓。”我对女文书说,我正要请教这个问题嘞。女文书耐心地挑了挑正在燃烧的油灯芯,很平静地说道:“在我们游牧民中间人死后实行三种葬法,一曰,火葬;二曰,天葬;三曰,水葬。所以你是见不到坟墓的。”我急忙掏出笔记本迫不急待地追问道:“那么,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三种葬法的情景呢?”

女文书又挑了挑油灯芯,她说道:“一般来说无论哪种葬法,草地上的人死后都要请寺院的喇嘛来念经超渡死者的魂灵,有钱的人家要给死者念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没钱的最少也要念七天经后才能按照各自的葬俗办理死者后事。当然,三种葬法不一定在一个范围和地区,也不是任意可以选择其中一种,象色即乡附近就实行水葬,那么我就先从火葬说起。火葬是将死者的尸体用白大绸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涂上最好的酥油,在平地上架起干柴禾,尸体放在柴禾上待喇嘛念完最后一道超渡魂灵的经,点燃柴禾,那死者的魂灵也就随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升向极乐世界。这就是火葬。天葬是将死者的尸体用锋利的大刀剁成一砣砣放在老鹰成群的地方,待老鹰将尸体一块块啄走,死者也就得到了超渡。比之这二种葬法,水葬看来就是比较温和的葬俗,人死后喇嘛念完经,死者的尸体由亲友抬到河边,祭祀后家人和众亲友最后一次向死者道别,死者在一片哭声中,尸体抛入河里让成群的鱼啄食完尸体,死者的灵魂才算得到了超渡。因此,在我们色即河里的鱼是被奉为水菩萨。”

听罢女文书的话,我是魂飞魄散,吃死人的鱼我竟大胆地吃进了肚里,岂不是亵渎了民族地区的风俗。我有些追悔莫及,心里感到害怕,而这追悔和害怕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我是初来乍到的汉人,破坏这儿的风俗仅这个责任就难以担待;二、那鱼毕竟是吃死人的鱼,医书上说:无鳞鱼不可食。这句箴言竟被我忘记了,吃进肚里的鱼现在似乎在胃子里七上八窜地乱翻,很不是滋味。然而,好在乡上管武装工作的藏族青年罗日一席话解难。罗日说:“邹同志,不必那么紧张,这鱼我们都吃了,我们不是个个都是好好的,难得你给我们开了口福,地地道道的成都红烧鱼,看来我们口福不浅哟。”

尽管乡上的同志再三对我解释,他们说吃河里的鱼并不犯俗,解放前才有那样的规矩,谁偷吃了河里的水菩萨是犯死罪的。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解释,怎么样安慰我,我仍恶心不止,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色即,马上找到向导。我发誓再也不偷吃禁果了。

悬壶济世

色即乡政府总算给我物色了一个向导,但向导并不很乐意带我走出草地,他说他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个时节正是放牧的时候。色即乡政府只有找他,因为他能说汉话,又是草地里的游牧民。

向导是个很魁伟的藏族青年,今年二十五岁。他说,他有老婆和一个女儿和他的父亲。我与向导在色即乡政府就讲好价钱,他必须把我带到班佑,然后我付给他一百块钱。可是,走出色即乡政府不久,向导就毁约,他说他只能带我到求吉郎洼,我又不知道求吉郎洼究竟多远,走进这洼泽国只好任他摆布。

向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把我的背包往马背上一放,自个儿跨上马鞍喝道:“喂,走吧。”向导骑在高大的马上俨然如一位趾高气昂的将军,他不时地吆唤我,而我似乎觉得很委曲,象兵勇似的一步一步小心紧跟其后,不敢有半点怠慢。

草地并非象想象那么险不可测,尽管到处是水草洼地,但弹簧床般的感觉还真让我有些兴奋。水草越来越繁茂,马已再不能承受向导的重量,向导也不得不下马与我同甘共苦。我暗自里高兴,很不服气地在心里嘀咕:“我出钱雇你,反而我成了你的奴仆,上帝保佑,活该你也下来跟我一起走。”向导好象窥视到我的心思,他愤愤地瞪我一眼:“不行,你的背包没有算钱!”“哼,你想勒索。”我也不让步照样瞪他一眼,我说:“你不带路就算了,我回去告你们书记,你是骗子!”向导完全没有料到我这么个小个子嘴还这么硬,他反倒不言语了。我看向导有些生闷气,也想缓和一下气氛,我说:“喂,走了这么老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向导有些垂头丧气地说:“我叫索拉多杰。”

“你叫什么,索拉西多?那我就该叫多来咪发了。”我说。

“索拉多杰!”向导不知我是故意在引诱他。

多杰再也不理睬我了,他只顾自己走。我有些悔气在心里说道:“怎么遇上这倒霉的向导。”

草地的气候变幻莫测,烈日被厚厚的云层挡在天穹之上,倾刻间下起了暴雨,暴雨后又是烈日当头。走着走着多杰不知怎么走起路来有些歪歪扭扭,一会儿他就倒在地上,额头虚汉直冒。我伸手一摸他额头“哎呀,好烫!”我断定他是感冒。多杰那双无神的眼咪缝地盯着我,仿佛在向我求援。我在多杰脖子上狠狠揪了几爪,很快一道红痕透过他的皮层,红里发紫。多杰慢慢缓过气来。这时我问多杰是求菩萨还是吃药,多杰有气无力地说吃药,我掏出随身带的藿香正气水,一口气让他吃了二瓶。

我自个儿躺在一边再也不管多杰,但我自信多杰的病一会儿就会好,尤其象多杰这样的游牧民,药对他来说应该是很灵验的。

奇迹真的发生了。多杰的病完全好了。他象一个活嘣乱跳的孩子在我面前舞蹈起来,又是拱手又是叩头,多杰先前在我面前的那股傲气一下子消失殆尽。我没想到,我竟能在草地上做了个悬壶济世的神人。

多杰的帐蓬

又是一天过去了。多杰再也不愿意走了,他说,这样走下去会耽误他的牛群到草场去。

“那你总不能把我丢在草地呢?”我对多杰说。

“我们是朋友,我要把你送出草地,送到班佑,送到若尔盖,我们可以骑马。”多杰说。

“骑马?”尽管多杰汉语说得不算流利,可多杰这几句话我听得很实在,我想马总不能载着俩人走,况且我这一辈子也没摸过马的僵绳,你不是在开玩笑。多杰象猜到了我的心思,他拉拉我的手:“哈罗,马我帐蓬有,今晚就能到我帐蓬,你看看我有十二匹马。”我一下明白多杰的意思:“你是说明天我们就骑马了?”“对,对,明天不走了,骑马。”多杰脸上露出灿烂的喜悦。这片草地分为多玛大沼泽和日干乔大沼泽。当年红军据说在这草地里走了半个月,也牺牲了许多红军。但是,眼前的草地似乎给我一种浪漫的感觉,它并没有红军故事中说的走着走着就不见人影的地方,也没有齐腰深的水草地,唯一的体验就是人象行走在弹簧床上一般,所以我总

不相信这就是红军走过的草地。

看来多杰真是个好向导,他给我解释了这草地的秘密。多杰说,这里确是当年红军经过的草地,不过完全变了样,听老人们说解放后草地进行了治理,嗄曲河和墨曲河纵贯草地,千百年来的积水输入到这两条河里流经唐克注入九曲黄河十八湾的地方,草地也就成了游牧民放牧的好去处。

傍晚我们终于走到多杰的帐蓬。多杰的小女儿远远地从帐蓬探出小脸蛋,稚气地喊着爸爸。

帐蓬里走出一位年青的女人,那脸红得象透熟的苹果。她笑盈盈地盯着我,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多杰给我介绍,这是他老婆。那女人一直盯着我笑。

多杰女人是个很能干的妇女,她用牛粪火烤出饼子,端来奶茶青稞面和酥油。多杰父亲和多杰女人都不懂汉话。多杰父亲只微微与我点了点头,吃罢东西他便独自坐在神龛前紧闭双目手数佛珠。多杰老婆很想与我说话,但我听不懂她的话,她也听不懂我说了些什么。她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我笑。

草地的夜是非常宁静的夜。除了远处的狼嚎,就再没有别的声音了。草地的游牧民睡觉是裸睡,可我不习惯他们这种方式。我很尊重他们的风俗,但让我脱得赤条条的怎么也睡不着觉。我不愿意再这样睡觉,我对多杰说让我合衣睡一夜吧。多杰已把我当作朋友,他并不反对我的提议竟同意了我合衣睡的要求。

第二天,草地苏醒了。多杰女人很早就起来熬茶。吃罢茶,多杰去牵马去了。多杰的父亲带着孙女儿走了。我也无甚事可做,又躺在潮湿的帐蓬地上捉起虱子来。多杰女人突然从帐蓬外走了进来。她又盯着我笑,然后她探头到帐蓬外张望。多杰女人一下跪在我面前双手抚摸我的脚来。我心凉了半截,欲翻身起来,但多杰女人用手死死地压住我,不让我动弹。她的手从我的脚上摸到膝盖,不停地摸,嘴里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我感到害怕极了,心咚咚直跳。多杰女人仍然对着我笑,对我嘀咕。我想推倒她,这时我听到她说了一句汉话:“多少钱?”

“哎呀呀!”我总算明白了。原来多杰女人是看上了我脚上红白相间的足球袜。一场虚惊总算过去了。……多杰回来了,我没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多杰又牵来了一匹马,他放好马鞍教我驾驯,不一会儿我就能骑着马在多杰的帐蓬前转游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