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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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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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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薅堡上铜铃声

我的老家在瓮安县的金薅堡,古时又叫荆竹里,是过去屯军堡所在地。这里四周是山峦,中间一个大坝,大坝中间解放后是村委会和小学所在地。我的小学时光就是在这所学堂里度过的,这里留下了我童年美好的印迹。

八岁那年,我来这里上了小学。和我同村一起入学的伙伴有赵义全,罗国发,秦登奎,周元福几位同学。小学坐落在金薅堡的田坝中央,当时属于民办小学。学校的教学楼有两栋,一栋是两层楼的砖瓦房,一栋是残破的木房。学校的泥巴地操场还算平整,操场中间有一个木质篮球架。学校所有教室的地面也都是泥巴地,坑洼不平但勉强还能安放桌凳,教室内的黑板是方形木板做的,大家读书写字的桌凳都是从家里自带。

全校五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每个班一位老师,全校共有五位老师,这些老师全是民办教师。他们都不住学校,每天放学回家后还要抓紧时间帮家里干农活。

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到五年级,教我的老师都是那位全校最严厉,威信最高,声音最大的先生。他姓赵,名先仁。赵老师身高大约一米六二的样子,时常穿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风领扣总是扣得严严实实的。他当我们班主任,既教语文,也教数学,还教音乐和体育。赵老师除了教我们班,还临时负责管理我们学校。

赵老师说话慢条斯理,但声音特别大,他对人严厉,很少见他笑一次,我们都怕他。

赵老师的家离学校大概有七八里,我小学毕业后曾几次前去看望过他。他家住在半山坡,四周都是石山,从坡脚到他家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他家孩子大小有五个,家庭境况当时还是有点困难。每天我们早上九点上学,下午三点放学。不管天晴下雨,赵老师总会准时来到学校,在我印象中,赵老师从未因任何事而耽误过我们一节课。

我们的赵老师还有一个重要工作,每天上课下课的钟声都是由他负责。当时学校没有一个像样的大钟,只有一把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小铜铃。每天上课下课,赵老师都把小铜铃带在身边。他有一块机械表,上下课时间一到,他便走到教学楼正中,准时摇响那把小铜铃。听到铜铃声响,大家飞奔入座或冲出教室玩耍。这把小铜铃,在我读小学的那五年,一直都是赵老师在保管。上课时赵老师将小铜铃反放在黑板前木讲桌的右上角,放学后小铜铃被赵老师放到他二楼简易的办公室。

每天早上上课前,还有一个预备铃,有时我们上学在路上贪玩,走到距离学校五六百米远的地方就听到赵老师的小铜铃叮当叮当有节奏响过不停。那把小铜铃虽小,但它清脆的声音穿透力却特别强,那铜铃声久久回荡在金薅堡的上空,传播到校园四周。所有还在赶来学校路上读书的孩子,只要听到这上课前的预备铜铃声,大家一定会加快速度,飞似的向学校奔来。那小小的铜铃,发出的声音居然那么响亮。那叮当叮当的铜铃声,就是集合的号子,一下子把四周的同学召唤到学校来了。

每天中午十二点,是大家午休时间。高年级的同学可以到操场上打篮球,全校只有一个木头做的篮球架,也只有一个篮球,因为人多,高个子也多,还有个别老师也和同学们一起抢球。要摸到一次球,必需跳得高,力气大,像我们这些年级的同学是很难摸到一次篮球的。不过也没关系,我们抢不到球,大家改玩其他游戏,比如玩三角板,将一张纸折成三角形,玩时将折好的三角板抛到一定距离后,再次将三角板投掷到对方三角板处,距离靠近对方三角板的算赢。我们还可以玩纸烟花,男同学专门收集纸烟盒,将纸烟盒折开摊平,再将纸烟盒折成长方形状。大家在玩这个游戏时的规则是参与者每人出三到五个折好的烟盒纸,将这些烟盒纸集中在一起,再通过剪刀帕子游戏决出顺序,由胜者最先将集中在一起的卷烟纸盒折成半圆状,然后放在嘴里哈一囗气,右手紧握那些半圆状的卷烟纸,高高举起往地下猛摔。那些卷烟纸在地下散开,如有卷烟纸半圆反盖在地的则为赢,那些卷烟纸半圆未反盖在地,仰天在地的则为输。还有的同学跳绳,跳圈,捡小石子,下庙子棋,跳供背,老鹰捉小鸡等,整个午休时间,没有一个同学午间休息,所有同学都在忙着玩耍。今天想来,那时的午休时间可以改称为午玩时间更为恰当。正当大家玩得不亦乐乎时,突然响起了叮当叮当的铜铃声,那是赵老师在提醒大家午休时间结束,大家立即停止一切活动,飞奔回到教室坐好,只等老师来上课。

冬天来了,教室的窗户都没有安玻璃。同学们为了取暖,每个同学都会从家里提一个小火盆,有钱人家则提一个小巧的灰笼,它的外面是竹蔑编的,呈圆形,里面嵌有一个陶制的容器,这种灰笼小巧美观,烤火时不易烫伤手,上课时还可把脚放在上面,非常暖和,但多数同学提的都是小火盆。小火盆的制作比较简单,在家里找一个用烂了的小瓷盆,用铁器在其边缘钻三个小孔,用三小节铁丝系在上面,作为提小火盆的把手。小火盆里放上木炭,在上面盖一层草木灰,提到学校烤一天的火都不熄。每天下课后,大家提着小火盆,来到操场又有玩的了。有人从衣兜里摸出玉米粒,放在火盆中烘烤爆米花,有人摸出带来的马铃薯来烤,有人烤的是黄糕粑,糯米糍粑,整个操场,课间又变成了小火盆烧烤场。课间总是很短暂,许多同学烤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吃,赵老师又站在教学楼正中,神情严肃的有节奏的摇起他的小铜铃,于是随着叮当叮当的铜铃声,大家又不得不回到教室。

由于铃声来得突然,总有一些同学来不及将烘烤的玉米粒捡拾干净,只好提着小火盆匆匆进了教室。有时上课到一半,教室内会突然飘出一股烧糊了玉米的烟味来,赵老师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住同学慌忙低下头将那些烤糊了的玉米刨开挑出,对此赵老师也不会发火,最多是停下课,盯着那位同学看几秒后继续上他的课。

每天下午三点一到,赵老师的小铜铃会准时响起。除下雨天外,放学后我们全校几乎每天都要集一次合,召集人都是我们赵老师。他站在队伍前面,神情严肃,整队训话。还记得他整队时笔直站在那里,口中发出指令:“全体都有!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整队完毕,全场鸦雀无声,静候赵老师讲话,每次讲话内容不同,多是要求大家按时回家,明天早点到校学习的内容。

讲话完毕解散,待目送同学们一个个离开后,赵老师才拿着那把小铜铃,转身回到二楼的办公室,将小铜铃小心放在办工桌上,锁上门匆匆往家赶去。

我是一九七八年入学来到金薅堡进的金薅小学,五年后顺利毕业考上永和区中学,从此离开这里。屈指算来,离开金薅小学已近四十余年,我的启蒙老师,那个上下课一直负责摇小铜铃的赵老师如今早已步入耄耋之年,我当年的同学均已是天命之岁,我的母校金薅小学早已被撤校。

岁月流逝,物是人非,今天金薅堡上的那所小学早已空无一人,留下几栋教学楼静静的守望在那里,当年热热闹闹的学堂突然之间变得格外的安静。在我记忆深处,当年赵老师手上那有节奏摇动的小铜铃清脆的铜铃声却一直回响在耳畔,回荡在金薅堡的上空,萦绕在心间,在我的睡梦中频频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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