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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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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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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麦溪河

在我记忆深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河,它叫麦溪河。

麦溪河环绕着关外街的桃花寨,河水终年清澈,汨汩流淌,它见证了我在桃花寨旁的贵定师范学校三年学习生活的苦与乐。

一九八六年八月,我通过艰苦努力,有幸考入贵州省贵定师范学校。学校位于贵定县关外街的桃花寨附近,学校始建于1952年,是一所专门为黔南地区培养小学教师的学校。校舍傍山而建,山脚有一条小河名叫“麦溪河”。所有当年来到贵定师范学习的一批又一批学子,对学校门前的麦溪河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些许印象。我对当年师范生活的记忆,当然也离不开麦溪河。那汨汩流淌的河水一直在我心中奔腾不息,那是关于师范三年学习生活美好的回忆。

一九八六年八月二十八日,我怀揣贵定师范新生录取通知书,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父亲的陪伴下,扛着行李,乘车一百余公里,从老家瓮安来到贵定师范学校报到。当时初中毕业能考上师范,算是跳出了农门,吃上了商品粮,父母家人为我当年的出息自豪不已。可是在临开学前一周,我同母亲担着稻谷去打米机房打米,打米机传送带高速转动时突然断裂,断裂后的传送带猝不及防重重砸在我的鼻梁和右眼上。一瞬间我失去了知觉,满脸是血,眼前一片黑暗。我在黑暗中熬过了三天,直到开学前两天,我的左眼才勉强看得见东西,但右眼因严重受伤一直包着药用纱布,不知何时才恢复视力。所以在前来贵定师范报到的当天,我的右眼因受伤还严严实实包着白花花的药用纱布,我是个“独眼龙”。这种情况前去报到,学校会不会拒绝我,一路上我和父亲一直为这件事担心着。

我们父子俩坐客车从家乡一路颠簸,四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了贵定客车站。出站后又步行半个多小时来到了关外街,再经过少管所,终于看到远处的贵定师范学校。再走了十多分钟,穿过一条长约一千米的水泥路终于看到了学校正大门。学校大门前有一石座桥,过了桥往右顺着水流方向是去桃花寨的小路,过了石桥对直走是贵定师范学校的正大门。进正门后一直上坡,路上人来人往,都是各地家长陪孩子新来报到的,在报到的新生中,我是最显眼的一个学生,因我右眼包着醒目的白花花的药用纱布。

原以为像我这种眼睛严重受伤的学生学校会为难我,我的报名会受阻,幸运的是接待我的班主任刚好是我们瓮安老乡王晓伟老师,在他的关心和帮助下我得以顺利报了名,从此开始了在贵定师范学校三年的学习生活。

初到师范,最不习惯的是语言问题。我们这些新来的同学,来自黔南州十二个县市,大家在老家都习惯讲家乡话,几乎都不太会说普通话,现在聚在一起,刚开始几乎都听不懂对方方言,于是大家都努力学说普通话。

在贵定师范的三年,我们寝室的同学一直都是最初的几位,大家由当初的陌生到熟悉到相知,最后都成了朋友。其中有都勻的胡珍武、范国疆和莫崇瑶,有独山的何继恒和杨玉勇,有荔波的覃儒齐和覃明凯,有平塘的杨继坤,有三都的王泽亮。我们的简易单人铁床都是上下铺,学校还专门为我们准备了稻草床垫。

当时我们中等师范学校的学生粮食由国家按每人每天一斤粮票供应,菜金钱每月补助八元,后来涨到十元,基本解决了大家的吃饭问题,当然只是吃得饱而已。为了改善生活,每逢寒暑假返校,大家都会从家里带点好吃的去学校。印象中最好吃的是三都的王泽亮同学从家乡带来的彩色糯米花团,每次寒假返校,我们最期待的是他带来的家乡美食彩色糯米花团。他很大方,每次都会将带来的家乡美食分给我们品尝,那美食虽是糯米做的,但加工后色彩鲜艳,又香又油又脆又甜。既可抓起来直接吃,又可用开水泡软后慢慢的吃,每次分享这一美食,成了当年我们寝室所有人的期待。

值得一提的还有荔波的覃明凯同学,当时他家条件相对要好一点,他有一件棉袄短褂,大家都觉得好看,都想穿一次。明凯同学很大方,于是我们寢室的同学就一人穿一天那件马褂,轮到我穿时,一整天心里都特别幸福温暖。

师范三年,第一年我们的班主任是王晓伟老师,他教我们语文。王老师当过知青,通过自学考试获得大学文凭。他能歌善舞,学校每次大型活动,舞台上一定有一个他编排的潇洒精彩的舞蹈。他待人亲切,关心学生,大家都非常喜欢他。可惜第二年他因特殊原因离开了贵定师范学校,调到龙里中学工作去了。王老师虽然只教了我们一年,但他同大家感情深厚,后来我经常给他写信,向他汇报我当年在学校的学习生活,他每次都给我回信。信中总是鼓励我努力上进,指导我如何做好班长的工作。

师范第二年换了一位年轻班主任黄星林,第三年又换成一位老教师雷崇功。后两位班主任印象较深的是雷老师,他也教我们语文,他说话声音嘶哑,讲课慢条斯理,但对文本的挖掘和分析特别深刻。他家里有许多文学类书籍,他总是热情的邀请我到他家去看书。受他的影响,我从那时开始喜欢上了文学和创作。雷老师对我关心和鼓励较多,毕业多年我们师生间还经常通信,我也曾多次回贵定师范学校去看望过他。只可惜退休后的雷老师离开了贵定师范,听说回到了他老家四川养老去了,至此我和雷老师失去了联系,后虽多方打探他的消息,仍无音讯,只好在心里默念他对我诸多的好。

当年贵定师范学校的校长是王师旦,他不是贵州人,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王校长身材魁梧,腰板挺直,脸上的络腮胡总是修得干干净净。常着灰色中山服,风纪纽扣总扣得严严实实。他常背着双手,走路不紧不慢,说话声音洪亮,一脸的严肃,很少见他笑。据说他当年曾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非常有学问和管理水平。我们贵定师范学校当年在他带领下,教育教学水平一直走在贵州省中等师范学校的前列,当时被省里列为重点中等师范学校。

王校长对工作认真负责,每天早上很早他就带着值周老师来我们男生寝室检查,发现贪睡的同学一定会被他当场严加批评。有一天下了晚自习,我们寝室全体同学悄悄用热水瓶打来米酒,点上煤油炉热好下酒菜,大家关上寝室门刚刚摆开架势正要端起碗大口喝酒。不知什么时候,寝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王校长背着双手矗立在我们面前,他一句话也没说,我们早被吓得魂飞魂散,乖乖的把酒倒掉,慌忙钻进被窝睡觉。

夏天来了,晴天的周末是大家洗被子的最好日子。我们男女同学都拿着拆下来的床单被面到学校近邻的麦溪河里去洗。一大清早,整个麦溪河从上到下,到处都是洗床单同学的身影。河水不深,最深处不过膝盖处。大家脱了鞋,挽上裤脚,光着脚站在河中漂洗衣物,一些同学还打起了水仗,还有些同学弯腰搬开河底石块,双手去捉河里的角角鱼。

学校的食堂建在山脚,紧邻麦溪河,那里有一个长长的拦河坝。吃完晚饭,我们总会去到拦河坝上,坐在河坝坎上的方石墩子上聊天玩耍。脚下河水汨汩,耳畔鸣蝉啾啾,头顶明月当空,我们在夜色下享受美景,心中荡起无边思绪,更多的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一九八九年八月,我们终于顺利毕业。毕业是最让人伤感的时刻,当我们怀揣着鲜红的毕业证恋恋不舍跨出学校大门,慢慢走过大门前那座石桥时,我们知道,我们要同石桥下的麦溪河说再见了。来时麦溪河水汨汩向东欢快的流着,似在欢迎大家来此深造;此时它凝望着满载行李的我们,又用它那汩汩汩汩的声音为我们送上美好未来的祝福!

离开贵定师范学校已三十余年,当年的母校已搬迀至新校址,学校旧貌早已变了样,当年教我们的老师有的已作古,即使活着的都早已成了耄耋老人。

   不管时间如何流逝,当年在贵定师范学习时恩师的谆谆教诲总是犹言在耳,铭记于心,当初和同学们结下的深厚情谊似陈年老窖越酿越香纯。最最主要的,是我心中的麦溪河还在,它不断的向东汩汩的流着,流着,流进我一夜又一夜的睡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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