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药

眼前的五步蛇正一寸一寸往讲台上宣讲人的头部靠近，它嘴中的信子不停的吞吐着，虽然它的七寸被那人死死的捏住，但五步蛇睁大眼睛的头还是能小范围的转动，它整个身子紧紧缠绕着那人右手的小臂。突然，五步蛇的头如闪电般触碰到宣讲人伸出的舌尖，宣讲人被五步蛇咬伤了......

这胆颤心惊的一幕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可我至今却仍然记忆犹新。

时间回到了一九九一年，那时我刚分配到乡下一所中学工作。有一天，学校来了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背着行囊，拿着一沓介绍信，找到学校校长，听说他是蛇岛研究所的专家，受单位的委派，到全国各地对蛇的知识进行义务宣讲。

当时专家怎么和校长交涉的我不清楚，但校长当天同意他在学校为全校师生作一场关于蛇类知识的义务宣讲。

那天早晨，天气晴朗，专家要求学校帮他找来几张书桌，把这些桌子拼凑在一起，算是在操场中间搭起一个临时的演讲台。早上十点，全校师生齐聚于此，静候宣讲会开始。

专家西装革领，手提一个长方形小木箱，木箱上了锁，他小心把小木箱放在台上，接着把肩上的挎包也放在旁边。那时学校还没有手执的移动话筒，宣讲只能靠嗓门大声的说。专家说，他来自大连蛇岛，常年生活在蛇岛上，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蛇类研究，重点是研究毒蛇的生活习性及其研发被毒蛇咬伤后如何治疗这方面的知识。他介绍说蛇这种动物，平时大家对它都敬而远之，其实是人们不了解蛇的生活习性，只要我们认识了它的生活习性，其实蛇也并不是那么的可怕。接着，专家分别向大家介绍了如何识别无毒蛇和有毒蛇的知识，他告诉大家，识别蛇是否有毒的最简单的办法是观察蛇的头型，如果它的头型呈倒三角形，那么这条蛇十有八九可能是有毒之蛇；倘若它的头不是呈倒三角形，那它就一定不是有毒之蛇。他还说，平时我们遇到蛇时，只要不是有意去伤害它，一般它是不会轻易伤害我们人类的。

专家在台上细数了各种蛇的习性，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台下的我们，大家翘首聆听，个个听得津津有味。当然，对于蛇的生活习性，这并不是大家最感兴趣的，大家最想知道的，还是在于我们不幸被毒蛇咬伤后如何救治，这才是当时所有在场听众最想了解的。

台上的专家似乎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只见他一边在讲，一边不紧不慢走到旁边的小木箱处，弯腰下去，双手小心的捧起小木箱，让大家猜一猜里面是什么？大家齐声说，肯定是药，是被毒蛇咬伤后用来救治的药。专家见大家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将小木箱小心放在脚下，然后对大家说，我这小木箱里装的不是药，是我从蛇岛上带来的几条毒蛇，今天我就要把它们请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来自蛇岛的剧毒蛇。说完，他小心的打开小木箱的锁，轻轻揭开木箱盖子，看准其中一条蛇，伸出右手一把掐住一条蛇的七寸，一条长约六十公分的蛇被专家捉在手里，只见那条蛇张开嘴，嘴里那信子不停的吞吐。专家右手抓住蛇的颈，控制着蛇的活动，左手指着这条蛇的头，让大家观察这条蛇的头部是不是倒呈三角形，大家观察过后都肯定了这是一条真正的毒蛇。专家说，今天我带来的这条蛇叫五步蛇，不知大家听说过没有，五步蛇这种蛇的毒性在蛇类中相当厉害的，如果我们不小心被五步蛇咬伤了，五步之内不救治，那受伤之人必死无疑。专家讲的这些，我们小时候还真听老人们说过，现场的听众，看专家小心的捉住五步蛇的颈，大家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那条五步蛇突然间从他手中逃走窜到我们中间来，整个会场顿时显得特别的紧张。

这时，专家提高了嗓门对大家说，今天我在这里向大家展示一下被五步蛇咬伤后如何紧急治疗。听专家这么一说，大家对他今天的宣讲更感兴趣了！

据专家介绍，他多年从事蛇类研究，特别是对被毒蛇咬伤后药物治疗的研究方面更是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得到了国家相关部门的认可。专家说，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大家听我刚才说的可能都会持怀疑态度，也许认为我今天在这里瞎吹，为了检验我刚才的话，我要用实际行动向大家证明，我所研发的蛇药能不能救人的命？今天我要用我手里的这条五步蛇，让它来咬伤我，然后再用我研发的蛇药来抢救自己，不知大家想不想看到这一幕？

台下的听众异口同声的回答：想！

会场再次安静下来，专家开始了他的表演。大家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专家，看他今天是如何被五步蛇咬伤，看他究竟用什么蛇药来救的自己。专家特别交代，在他表演过程中，必须保持会场的安静，否则他今天的命可能就难保。专家交代完毕，对大家说，我今天还要用五步蛇来专门咬伤我的舌头，大家仔细观察我舌头的变化！说完，他张开嘴巴，伸出自己的舌头，用右手捉住的那条五步蛇慢慢向自己的舌尖靠近，大家目不转睛，屏气凝息，盯着那条五步蛇一寸一寸向小伙子的舌尖靠近。终于，五步蛇的头瞬间接触到了专家的舌尖，专家迅速将五步蛇移开，小心将蛇放回小木箱中锁好，然后才缓缓站起来，面对观众。

我当时就站在专家旁边，离他比较近，我观察到专家的表情开始痛苦起来，特别是他那刚被五步蛇咬伤的舌头，几分钟不到，他嘴里伸出的舌头一点一点的开始肿胀起来，他那嘴里的舌头，肿胀后逐渐把整个嘴巴都塞满了，并且他那肿胀的舌头居然伸出来有五六厘米那么长，样子十分吓人！此时专家已经满脸胀红，汗珠直冒，两只鼻孔喘着粗气，情况非常危急！台下观众，个个都异常紧张，大家担心的是今天专家一下子抢救不过来！

专家慢慢弯腰下去，拉开脚边的旅行包拉链，从中摸出一个像青霉素小玻璃瓶那么大的小瓶子，艰难的向大家作一个展示后，打开了瓶盖，用棉签沾上瓶里的红色药液，一点一点的将药液涂抹在他那长而肿胀无比的舌头上。说来真奇怪，那红色的药液还真神奇，专家那肿胀得不得了的舌头一点一点的慢慢的竟然消肿了，十几分钟后，专家的脸褪去了红色，汗珠也不见了，那伸出来肿胀而长长的舌头最后还原如初。顿时，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看来专家的话不假，他研究的蛇药不假！

这时，专家特意把学校校长请上讲台，从旅行包里拿出两小瓶蛇药来，大声说这是他代表研究所特意送给咱们学校的礼物，以备大家遇到危险时急用。

此时台下的老师们忍不住问台上的专家，师傅，你那蛇药要卖不嘛？专家微笑回答，老师们，实在对不起，我这个蛇药今天不能卖！因为我的任务是义务宣讲，出发时我没有带多余的蛇药，我这里的蛇药要留到下一个地方宣讲时急救用的。

可是，台下的老师们却有意见了，大家纷纷说，师傅，这个药是你自己研发的，你今天就当做一回好事，求求你卖一点点给我们吧！你卖完了又回去拿来宣传嘛！专家说，老师们，我今天来这里确实没有打算卖药给大家，蛇药真的不多，如果大家确实需要，我只好忍痛割爱，算是为老师们做一点好事。不过我这个蛇药有一点贵哟，成本价要二十元钱一小瓶，大家不怕贵我就卖一点给大家，不过蛇药真的不多，先到先得，后到的就莫怪我了！

二十元钱在三十多年前也算是大钱了，这一小瓶治疗毒蛇咬伤的蛇药确实有点昂贵，但是现场的人们没有哪一个嫌贵，都争着抢着要买专家的蛇药。当时的我，亲眼目睹了蛇药的功效，当时身上没钱，急忙跟别的老师借钱买了一瓶。一瞬间，台上的专家被老师们围得水泄不通，不一会儿，专家旅行包中的小药瓶被老师们抢着买了个精光，大家在买药的时候都说，买一点作备用，千年不逢万年不遇，万一哪一天真的不幸遇到五步蛇了呢？

那一小瓶蛇药，那么的昂贵，究竟是真是假，当年的我们谁也没有怀疑过。

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初我花高价买的蛇药早也不知去向，试着问了当年的几位同事，他们也不知当年买的蛇药放到哪里了。如今大家每次谈到那次宣讲，谈到那个蛇药，总感觉哪些地方有些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