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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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坐》是西京城里一家很高档的茶庄。这里时常聚集着一群不是剩女，便是大美人的女性。用其中一位女性的话说：这里也是她们一心向善的地方。她们多都不满意婚姻的羁绊，是以自由人的身份，长期活跃于社会体制外的一个耀眼的小群体。茶庄女老板海若曾郑重地说：大家是土地，大家又是各自的一条河流，谁也不要想改变谁，流着就清洗着土地，不觉间，该改变的都慢慢改变了。
但是，当我们读完这部长篇小说时，小说里的核心人物，海若这位精英女性说过的话，读者还会完全确信么？
一、当代城市女性的崇尚与追求
大家知道，在一个民族或一个国家，妇女解放的程度，也是衡量一个社会进步的鲜明标识。《暂坐》里的这群当代女性，皆是把崇尚个性自由，当作自己心中的神圣太阳。她们追求财富，讲究最美好的生活质量。她们也默认：好女人都追求自己的最合适。大家走到一起是抱团取暖，互帮促进。她们不结婚或离婚，想方设法在社会上做生意，工作认真，乐于助人。每一个人在西京城里，都有近乎二十年的创业经历。众姊妹的领路人海若有《暂坐》茶庄。陆以可有广告公司。希立水有小汽车专卖店。虞本温开火锅店。向其语做赫兹舱馆理疗。严念初经营医疗器械。司一楠开高档家具店。秦腔演员出身的徐栖正在学画。应丽后这位职业不明的女人，指靠放高利贷，却迟迟收不回本金。唯有曾是全市名模的夏自花，一直病危住院，被众姊妹们轮流待候着。已随市艺术团飞往马来西亚访问的女画家冯迎，一直在全书中未露面，只给全书的大结局设下了一个空难的伏笔。在这十姊妹的圈子里，作家兼书法家羿光，使她们膜拜的偶像。倒卖与收藏书画的范伯生，也常给这群女性帶来一些利好的商业信息。煤炭大亨张老板，也是《暂坐》茶庄重量级的消费者。书中最早说起的吴老板，特意要给茶庄请来藏地活佛。这确实让海若她们日夜牵挂的翘首以待了。来自俄罗斯的美女伊娃，也心甘情愿地入围于这个异常热闹的女性世界了。
于是，一场当代女性禀承着‘’五四运动‘’后，祖母们崇尚自由，追求独立的新生活，便在西京城以不同创业的形式开始了。
二、她们活跃在体制外的得与失
从《暂坐》较多的篇幅可以看出，海若她们早先创业于当代社会体制外，也在一定程度上既获得了财富，也争取到了心灵自由和精神解放。但实际上，在她们引以为荣的事业发展中，一切社交与生意往来，不是名人富豪，便是体制内的权贵。与海若甚好的香格里拉酒店的魏老板，及时得知市上要开一个招商大会，需要200桶茶叶，海若便派人给市秘书长送去一张银行卡。众姊妹里人品最好的陆以可的广告公司，总愁业务太少。当她得知市上要给西京城安装几十台大型LED显示屏的项目，便请海若找市秘书长，给工商局打招呼促成这单大生意。尽管，她颇费心思地邀请海若，亲临古都大剧院观赏一场大型西京鼓乐。但这单生意，最后还是被整肃官场腐败的飓风刮得没有踪影了。再且以向其语的高档理疗馆为例，每日出入这里的不是大款，便是被人恭请到这里来特殊享受的地方官员。
假如说，《暂坐》里的这群女性，若完全置身于体制内，她们的崇尚和追求，都确实很难实现。但事实上，她们已走出家庭，迈过体制。都是较长时期活跃在体制外的一个女性创业群体，她们总是不断地力求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博击取胜，但却又总是离不开体制。体制内的权力，既辅佐着她们财富的升值和事业的飞腾。相应，也制肘着她们的很多愿望难以实现。
总之，在代表着国家权力的体制面前，她们个人的事业虽然时有收获，但也常有失却。亳不掩饰地说：海若这群当代城市女性在体制外的创业，初看如鱼得水的自由，若要深入其内，守旧的体制总是保护着既得利益集团，使社会公平竞争严重失却。这带给她们的生存疲惫和前程迷茫，都是一种必然的态势。
三、寄托于宗教的精神寻找
在《暂坐》里，众姊妹看西京老照片时，一个说，过去的西京可怜么！一个说，现在的西京多庞大，多繁华！一个说，越是繁华精神越荒芜吗？
这里所说的荒芜，不只是一个西京城的时代症结。况乎，《暂坐》里的司一楠，也大发感慨地说出了淤积在大家心里的共有状态：对新事物不再惊奇，对丑恶东西不再憎恨，干活没有热情，包括对老人的尊敬，对小孩的爱护，当然也包括爱情。是什么让我们褪色呢，是贪婪？是嫉妒？是对财富和权力的获取和追求？
面对大家精神世界的迷茫，其中一位姊妹说得更具体，更深刻：别说我爱你，我们都是饿了！
这里言说的‘’饿了‘’，当然不是吃与喝。大家的精神选向到底该皈依何处？海若最早就在为大家明确地寻找。她拜托吴老板把藏地佛教真人请来，并且数次让人去酒店给‘’藏地佛教真人‘’预定好房间。她也极为虔诚地在自己茶庄二楼布设了一个富丽的佛堂。她召唤众姊妹夜里去湖边给乌龟放生，也算是引领大家开始进入佛门的一次精神预演和集结。但最终，隆重请佛一事，却被《暂坐》茶庄的主人，滋起的一场生活风暴毁于流产。于是，众姊妹企盼从宗教中寻找精神山脉的愿望，也断然落空了。
四、在匆遽演变的社会现实中归于失败
《暂坐》小说里曾多次描写笼罩在西京城的雾霾。若只泛泛阅读，且当这只是这个城市周边的植被还未治理好。小说的结尾部，西京城又一次沦陷在雾霾的严重包围之中。至此，艺术上的表达便愈有深意了。你看：‘’雾淹没了这个城，黑暗很快下来了，满街的汽车亮起了前灯尾灯，人的烦躁，憋闷，昏沉，无处逃遁，只在慌乱中挣扎。‘’在这一节很有寓意的景象下，名模夏自花死了。马航空难发生。市委书记和秘书长被纪检委带走。海若也被牵扯进去。茶庄《暂坐》爆炸了。来自俄罗斯的伊娃，带着新结识的闺蜜辛起——逃难式地飞往圣彼得堡。大名人作家羿光与陆以可，赶往马来西亚处理画家冯迎遭遇空难的身后事宜。
一切就这样乱了，乱的没有了头绪。在没有了头绪中，众姊妹人影离散的幕落溃败了。至此，《暂坐》茶庄隐喻的深层社会意义，全然在尾声突现。一场由当代城市女性创业的努力，既昙花一现，又梦断蓝桥一样，让人叹息不尽。
五、《暂坐》留下的遗憾
《暂坐》让一群当代城市女性的精神图像，完全处在一种更为本质的裸露状态。这会使读者或更多的当代女性，从中看不到个人与当今社会同步向前的希望。在这个艺术世界里，作家对当代女性精神的寻找和她们的价值坐标，没有给出探索和引领。这的确是一种巨大的憾事。陈忠实先生曾说：‘’我们没有史诗，是因为缺乏思想力度！‘’依此名言辨析，《暂坐》在深刻的文化思想方面缺少的东西显而易见。小说中的大名人作家羿光，最爱好把曾与自己好过的女人头发，弄几根装在小罐子作纪念。夜晚进家门时，总要朝身后呸的唾几口，说是驱鬼！拿这等愚昧行为和病态的嗜女狂意识，去塑造这位也是市政协委员的人物，与其说是作家才情上的乏力，不如说是艺术上任性的失策。曾在西京城读过四年大学的俄罗斯美女伊娃，及其它几个女性，在这个长篇小说里几乎没有她们多少事。伊娃只给作家羿光当过一回裸体模特儿，并被当作玩弄的性对像。她也算是给辛起帮忙搬过一次家。
再则，小说离开人物情节的闲笔，太紊杂，琐碎，呆滞。无疑，这些也削弱了对人物及时展开塑造的机会。总之，《暂坐》在全书的艺术概括上多显乏力，因而也影响了全书整体的艺术结构，未能达到浑然一体的完整。
2020.9.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