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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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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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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秋天之外

站在秋天之外

秋天,总是令人怀想。秋天里,大地将那么多珍贵的东西奉献出来,粮食、水果、蔬菜,凡是人类需要的都奉献出来,这种无私和厚爱实在令人感动。蛰伏在小城里,只是在天气预报中感知一个又一个溜走的节气,一件又一件地添加衣物。直到霜降了,我还认为秋天的帷幕刚拉开不久。

真正的秋天在野外,在乡下。秋天,是什么样子的?我一时想不起来了,我似乎很久没有看到秋天的模样了。

终于,有了一个机会,我随车进入田野,扑进秋天的深处。

道路旁边白杨树的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剩下不多的几片还在留恋最后的秋色,坚守在自己的舞台与秋风做最后的抗争。沟渠边枯黄的野蒿在怀念青葱季节,说不定哪天一把野火就会将它化为灰烬。只有玉米秆立在风中不知所措,这里还没有综合利用秸秆的习惯,它们不会被用作饲料或者拿作他用,砍倒焚烧是它们接下来的命运。

西边的田野是大片大片灰黄,那是水稻收割之后留下长长的稻茬。东边有好几大片水田种满了太湖糯,就像铺满一地的黄金,有几处地方已经出现了倒伏。不知道还要等待多长时日多少轮回的讨价还价,收割机才可以下田?去年太湖糯行情很好,今年很多承包户就扩大种植面积,结果收购方压价,粮农不愿收割卖粮。单个的农民在市场中总是处于被动的位置,他们很难与变幻的市场对接,这早就是不争的事实。在一块弃耕的土地上,茂盛的野草昂着青青的头颅,整个春夏它们都在肆无忌惮地生长。

路边有户人家嫁女,贴着大红的对联,一个年轻小伙扛着摄像机在认真记录这个神圣的时刻。丰收后的乡村酝酿着醇美的爱情,这切合我的想象。一个女孩在秋日艳阳天里抬腿迈进一户人家门槛,走进一个原先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家庭,并成为它未来的主人,生儿育女张罗油盐柴米的日子,这是我所理解的传统意义上的完美乡村爱情。晒场上除了几张用于喜宴的方桌外,没有看见进进出出帮忙的妇人和高兴得奔跑穿梭的小孩。常年呆在农村里的人不多了,宴席也都是请来专业的队伍张罗了。热闹而神圣的喜庆仪式也被快节奏的生活和空心化的乡村简单化了,这种仪式在很多地方已被遗忘,甚至忽略或简化。快节奏的现代生活让我们丢失了许多,空心化的乡村也没有更多的组织者和围观者。人们似乎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来细细品味生活,享受生活了。都急不可耐的要往前赶,这是为什么呢?为了生活!答案是如此的简单,我们常常是忽视现在,甚至是忽视健康、亲情和友谊,而去追寻一个谁都无法承诺的未来。大家都被当下这种生活的急流裹着,毫不停息的往前赶去,越来越失去了自我,甚至有的变得面目全非。

从奔驰着的车子走下来,踏上厚实的大地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轻松和愉悦。虽然天空阴乎乎的,一副欲雨不雨的样子,道路也有些打滑,似乎并不欢迎我这个穿着皮鞋的看客。

很多人家的房前种了桔树,金黄的桔子显露在翠绿的叶子中间,压弯了枝头,煞是好看。一户人家的厨房边上,一只瘦弱的狗与一群肥大的鸡发生了冲突,狗竟然妥协了悻悻而去。不知道鸡怎么会让狗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是受了主人的宠爱而变得骄横跋扈,还是借助群体的力量,鸡也变成了老虎?

辽阔的原野上,看不见一个农人。纵然我心中有千万个问题和想法,又找谁去询问,和谁去探讨?

有多长时间没有在野外行走了?有多长时间没有挑起一担东西拿起一把锄头了?有多长时间没有气喘呼呼和汗流浃背的赶路了?有多长时间没有经历过野草划破指头石头磕伤脚趾了?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淳朴的乡言俚语看到粗野的嬉戏打逗了?

问天,问地,问自己。

秋天就袒露在野外,在天空之下,它沉默着,疏远了我。我在农事之外,在秋天之外。

在绿油油的菜地上,我默默伫立。芹菜、大蒜、萝卜、白菜、茼蒿,这些时令蔬菜整齐地排列着,蓬蓬勃勃展示着自己的生命;像诗行,接受你的沉静的阅读。不远处是一组塑料大棚,大棚里空空的,等着新的蔬菜进来扎根。菜农已做好了准备,时机一到,把营养钵移栽进来,就会在大棚里种出一派春天来。经过一片棉花地的时候,一些漏拣的棉花零零星星吐露着洁白的情怀,但已无人理睬,没人采收了。一些作物一旦错过季节,可能就会被遗弃在那里,任其自毁。当下,似乎很少有哪种劳动果实能做到颗粒归仓,很多人已经不重视农业生产了。一些农务繁重的人家,平时都是老人妇女在家粗放管理,只有在收获时候,远在他乡打工的亲人才匆匆回家忙碌一阵,之后,又会出去打工,因为有更加丰厚的报酬在等待着他们。接下来,那些在家的人也就是打打麻将做做家务,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没有人会记起田野里那些遗漏的东西。

现在的乡村得到了一些什么,又失去了一些什么。

                                                              (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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