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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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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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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相思无量,未妨惆怅是清狂

重帏深下莫愁堂,李商隐作了这首诗。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初读时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属于古人的思念,游走于流传至今的绮丽诗篇,随手一翻阅,便是情之切切。

人的思念厚重,压得云低,久阴无晴,唯一人叹息;人的思念清朗,三言两语,一字一句,随口都是昔日点滴,所见的每一景都会想起一个你。思念被撕扯在简单与复杂之间,不过寥寥一句甚是想念,所盼归期是遥遥无期。许是知道思念徒劳无用,他愤愤挥笔,撇捺就错成了“相思了无益”,墨色就挽住了这一篇诗,历史的千面就新添了一抹愁容。

可黄卷青灯,我念你一梦,无声又如何,思你一生,无用又如何,哪怕落得个终身清狂,白发苍苍。思念是情之所至,不该为耻,为了安抚颤动的情丝,所以诗人写诗。

就像“未妨惆怅是清狂”的决心,写着玉溪生的心。就像“月露谁教桂叶香”的无情,写着玉溪生的情。

并不是所有的诗都要豪情壮志,文字始终多情。有如易安词,多婉转,自青年到暮年,多少思念化作一字又一句的词;多少惆怅,被她送进一缕又一缕秋风。

我摩挲着纸页,看思念教她徒比黄花还瘦,使得离愁尚落眉头,却爬上心头。

她那飘渺的身影独自站在历史的骤风中,任霜落,任雪扑。她体会不到采菊东篱,道不尽千万愁绪,身上满是历史赋予的疮痕,却依旧歌着岁月窈窕,淡烟疏雨。她在思念的世界里徘徊,帘帏依依,一夜一夜的风兼雨。残阳斜照时,桌上的烛泪已凝,那生于惊鸿的女子还是会止不住思念,攥着手,难忘点点滴滴。

入春已久了,我总是看着窗外,几杆枝茎连着生出的叶,像一排脚印踩过雪地,天幕就是这雪。我为自己从一派春景里看到冬天而感到好笑,这分明是“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的景象,我却说不出词的下阙。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只是想着,这暖春就像极了寒冬。

那嫣红的花也在哭着,揪心的疼。

苏东坡的车马不停,一颗石子磕到了车辙,猛烈地颠簸。他从梦中惊醒,伸手去扶身旁的书卷。他的心也跟着颠簸了起来,依稀想起那明月窗前,梳妆倩倩,莫名的酸胀充斥了眼眶。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用墨写下的字,却是大学士的泪痕。

贬谪路途漫漫,多少风霜雨雪,而他还需要背着一些思念向前,难归故里。

秦少游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在朝朝暮暮,便让这世间横纵多了那么多思念的故事。思念是一个人的叙事诗,没有多少听众,陪伴的往往是明月与酒,思念人在风里一酌再酌,思念的人一往如旧地生活。思念这般无量,无法分享,一人独享。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思念又像是悼亡词,埋葬彼此的故事。

那月亮斜了半截,是春日的月。

我们偶尔会思念故人,会思念共同驻足过的旧时光。偶尔触景生情,也会让我呆立几秒。我曾试图转身,拾起随我一路蹦跳丢下的东西,可它们却是躲躲藏藏,惹我狼狈不堪。我灰头土脸了,知道故人难归,旧时难回,高台上的灯笼等不到谁,湖畔踏歌也唤不回谁。人们都翘首以盼故人,人们皆是故人。

思念者是等待者,在城墙上眺望,看远方沙场。在家中倚窗,等焚香残了,红妆卸了,换上旧衣裳。

我在兵荒马乱的时光里,冲动得,像是战场上胡乱挥舞着的长戈。我的思念不及古人,没有壮烈,没有深沉,没有癫狂。我只有淡如水的思念,薄如纸的思念。我一封封的信抵不过游子千里的家书,我的抒情感慨比不了文人墨客的婉约词。可我的思念真诚,真诚得,如水一样透澈,如纸一样纤弱。

思念这般无常,动一下便难以收场。

我学着诗里,去望月,想看出所谓的明灭与圆缺,想看出床前低首思乡的感觉。

可落了一场空,我只看见很亮很亮的月。

每当我倚着窗,外面不是荒郊野村,没有虫鸣鸟叫,只有一座座挺着的楼宇,躬着身的房屋,与故作惊鸿的街角霓虹。

我渐渐在红与绿中找不到思念的分量,找不到真诚的价值,一年一年春色袭来,再不知是为谁而来了。城墙倒塌,等人者再说不出“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再难见到青翠的玉佩与故人的衣襟。倚窗者默语,门扉无人叩响,理好的红妆再没人看。游子会客死他乡,被陌生的土壤埋葬,无人带回他的行囊,再也不会梦到故土的槐花香。

思念这般无奈,犹如昙花孤芳自赏。

那月亮就要逃去,依旧是春日的月。

你问我想要什么。

我要忱忱的思念,要不顾一切的愚勇。

可天还黑着,天就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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