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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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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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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笑谈

当百年巨树落下的叶终于抵达地面,当那些波澜壮阔的绮丽史诗册编的书页终于泛黄,我们终于醒觉人类其实已经走了很远,于是开始回身,用尽力气地去寻找过往的足迹。我们掘开厚厚的岩层、创开风沙下的黄土,走上高高的城楼,也叩响书阁的门扉。许多年的努力有了结果,人们把那些从身后找来的典籍、经书、礼器、文字、语言、建筑、工具、食物、道路和故事都放在一起,然后赋给一个抽象而笼统的名字,叫作历史。历史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它既复杂又简单,既伟大又渺小,既具体又抽象,既华丽又朴素,既风云变幻又细水长流,既自相矛盾又自我调和,但唯一不变的是它的真实。历史的真实,在具体的事物人物上,更在其酝酿了百年千年所体现的意志和信念上,酿酒似的,陈放越久,味道越醇厚;陈放得久了,在每个时刻开盖揭纱,都有馥郁浓香。历史最大的本领是让人怀疑、让人不解,这个强大的能力让人类坚信,也让人类前进。

历史中的人和事大都确确实实地站在那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们也都等待着后人来回味和评说,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些对古人的评说多了太多没来由的“自以为”,时至今日也未消停。这些人往往成群结队,既不是批评家,也不是评论家,却因为给自己标榜了今人的身份就对古人评头论足,他们肆意地讥讽和谩骂、指责和嘲笑,对象可以是庸人也可以是伟人,理由是庸人不值、伟人太蠢。当大学士的悼词被指控不忠,当屈子行吟和苏子卿的白发变成愚笨而不知变通的象征,当诸如此类的志事沦为人们的笑谈并被现代人的词汇或概念盖帽定性贴标签,我想,他们已不知什么是敬畏了。历史给了一些人英雄的称谓,他们没有多么让人信服的理由和论据,只有一个看戏人的身份,就饰之以黑。英雄们从不自诩英雄,是后人为他们立了丰碑,可总有人要往那丰碑上画满鬼脸。那些人就像站在台上的说书人,唾沫溅到了台下听书的每个人,他们说的话就像一阵风,轻飘飘而软绵无力,却也吹起尘沙。谁让尘沙也是那样的轻,那样的不自知呢——于是台下人也都变作了说书人,四处讲他们听来的故事去了。

可是,亲爱的“批评家”们,我们应当是历史传颂者,而不是说书人,历史上的仁人志士也不是话本中的表演者,而是指路人。你们或许可以把这千百年当作是一台戏,但那是庄重的、没有台本的,戏中人也都是为了自己而演的。请不要让话语太轻浮,有些人和事,是我们必须敬仰的。

我会听到人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天下人都笑,怎么今人就笑不得呢?可天下人的笑,是功过相抵后的遗憾与唏嘘,即使是千古罪人,天下人也将功过看清,让可憎的脸皮风化了千百年,而如今却将古人功业忽视乃至视作捧腹大笑的轶事,二者难道可以相提并论吗?人们总拿现在的眼睛去看历史的事,用现在的笔墨来圈点勾画古人的对错,甚至史书都不会翻一页,这不是评论,更不是批评,只是主观判断后得出的爱与恨。这自然无可厚非,但请不要将二者混淆,带着臆断对历史的故事侃侃而谈。

犹记得我写过这样一段话:

你走得慢一些,脚下黄土便寸寸崩裂,突露出哪朝哪代的陵墓,是恶人尸骨,还是伟人面目。那一双双汇聚在一起的眼眸,自千百年前伊始,至今被一双双布满尘灰的手掘出。你手一挥洒便是一座城墙半片疆土;脚一跺响就是一座坟冢、几个国度。你还要去深究那过错,殊不知那用来盛放功过的觥筹并未等到斟酒。他们将世界活成了世界,你却要替他们再构一个世界;你写不完他们的故事,编造不了那么多的谎言。他们活成了无数个时代,花鸟虫兽都刻在他们的碑墓上,而这数不胜数的碑墓,你还妄想添上一字一句。你只能悼念,不是悼念他们的消亡,而是敬畏他们活过。

面对历史,我们需要敬畏心的。过去是历史,现在在以后也会是历史。即便如今世人笑得再大声,被远在千古的古人们听到了,我想,他们也许会叹口气吧,但衣袖一摆,他们还是原来的样子,会做原来的选择。择哪条路而行,不是今人决定的;值与不值,更不是今人能决定的。古今之事的笑谈,终究是要讲条件、讲敬畏的。不过无碍,许多年后今人作古,我们也会成为一种笑谈吧。

这并不是说我们要默不作声,相反,我们仍旧需要对一些事情点头皱眉,但在之后请别着急说话,先想一想脑中的措辞是否严谨而不带有偏见,这正是我们所缺少的。比闭上嘴巴更重要的,是先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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