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品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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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看美好的赏心悦目的风景常被称作享眼福。世上好看的东西太多，如山川自然风景，社会人文风景，人生风景等等看也看不完。许多风景我辈凡夫俗子是看不到的，即没有那眼福，平常能看看电影之类就很满足了。如今，看电影已经很便捷，除电影院外，有线电视、数字电视都有电影频道，电脑上网也可在线看或下载来看。新老电影、中外电影，记录片、战争片、历史片、爱情片、喜剧片、武打片等等，应有尽有。若要刺激一点的话，可到电影院去看，现在的电影院除普通的宽银幕电影外，还有2D、3D立体电影等，真有点“目不暇接”了。
不知是参加工作后兴趣减退或是年龄渐长的原因，本来爱看电影的我，近年来很少看了，偶而在电视上看一两部老电影，也并不觉得有趣味。爱看电影的女儿说我是“老古董”，并说不去电影院体验一下现代影片的振憾效果，那就是你没有眼福了。在她的鼓动下，我去电影院看了几次。但看完后总觉得头晕脑胀，密闭的空间闷得慌，强烈的音响和激烈的3D视觉效果，如果心脏不好，那就“请勿观看”为好。虽然我还没有检查出心脏病来，但对那激烈的打斗、枪击，石块、子弹之类向脸上飞来，棍棒向你直戳过来，汽车、火车从头顶上辗压过来以及毫无征兆的强劲的顿响等，还是很不适应。有一两次那3D还未看一半，就因晕炫甚至恶心而退出影院。
于是，我开始怀念过去看电影的岁月，虽然简陋，虽然无法选择看什么，但难忘那一种氛围，那一种精神食粮极度匮乏时得到补充的满足。或许这是心态老去的表现吧，但却是真情实感。那年月，物质生活穷困，精神生活更加贫乏。虽然，人们还在为温饱问题发愁，但却并没有放弃对精神生活的追求，并且还是那样的强烈。那年月，在偏僻山村，看一场电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须到县城才有的看，成本非常高。我的第一次看电影，是跟着父亲爬山涉水走几十里山路到县城走亲戚时才看的。那时乡下人到县城去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看一场电影，其他事倒是次要的。当时看了什么我已记不得了，好象是“新闻简报”之类的。但看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了。第一次排队买电影票，第一次看到电影院里人头攒动，第一次看到人、物的影象在一张白布上活动还能发出声音，感觉奇特和不可思议。后来公社有了电影放映队，偶尔来村里放电影，全村人就象过年一样。先是派出几个壮劳力去挑“电影担”，也就是到公社所在地或其他村上把发电机、放映机之类的设备扛回村里来，村里杀猪宰羊，好酒好菜招待放映员。全村人早早收工，摆好椅子等待电影开场，这样的场景还引发出来一句顺口溜“电影未做椅先拿”，成为为做某件事提前作好准备的俗语。而小孩子更是这等待看电影中快活得象春天里的小狗。回想起来，这其实是人们对一种文化和一种对自己不了解文明的向往。一场电影看下来，大人们对电影情节的关注不如对电影设备产生的兴趣，他们常深深地发出疑问，那几件机器凑合在一起怎么就能够使人在那一张白布上活动，并且有田野山川，流水潺潺？那一台发电机响了几个钟头不停为什么不会坏掉？有人甚至跑到电影屏幕后面仔细看个究竟，以为那背后一定藏有什么奥秘；隔壁家一老人用烟筒敲了敲那台发烫的汽油发电机说“人挑担喘气也坚持不了那么长久，它突突地响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也不觉得累？”此话一出，引来了一片笑声，之后村里人还常把这当作笑话来调侃他。然而现在想起来，其实这笑声才是无知的，老人的发问，用的是与他生活经历相关的最朴实的言语，是他对这不熟悉事物思考的结果，大而言之是对科学知识的探索。我以为这无异于屈原天问，只是不幸被当作了笑话罢了。
待到去乡里上中学时，看电影的次数多了起来，虽然当时能够看到都是一些所谓“红色电影”、“样榜戏”之类，但每一次哪里有放映电影，只要可能，都不放过看的机会。记得那时公社电影队在周边几个村子里放映《英雄儿女》，我与几个同学每晚都追着看，看完摸黑回学校。那种劲头现在是无法想象的。动力来源于对电影塑造的英雄的崇拜，来源于对电影插曲《英雄赞哥》的着迷。即使是“样榜戏”也乐看不疲，在操场、晒谷场、街上十字路口，哪里有电影，尽管是看过多遍的也要再看。没有座椅，站立一两个钟头也不觉得累，为的是感受群体热闹气氛，为的是向往那一种文明方式和内心隐隐的对未来新生活的期待。
最难忘的是与同学去县城看电影。那年春天，听说县城电影院在放映国产电影《闪闪的红星》、朝鲜电影《卖花姑娘》，于是我们几个最要好的同学商量着步行前去。翻山越岭，几十里漫漫山路见证了这一群青春少年的欢乐。我们在山路上跋涉，乘着明媚的春光，一路谈笑风生，引得上山砍柴的路人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我们时而折一捧鲜红的杜鹃花，互相追逐嬉戏着前行，时而拔一根嫩芦芽在嘴里嚼着，生青微甜正如这段人生的的味道；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青春的影子也留在了那一条蜿蜒的山路上。即使时隔几十年后的今天，几个同学相聚时，也还在回忆那难忘的一幕。恰同学少年，意气风发，看电影在其次，青春浪漫的同学在一起，友情在心中酿出浓浓的醇香，陶醉了几十年的光阴。而电影的情节早已淡忘，记忆深处难以抹去的只有同学在一起的愉快情景。
如此说来，我似乎没有从看电影中享受到多少眼福，更多的是陶醉于看电影的过程。这有点“有心栽花”和“无心插柳”的意味，而那“旁逸斜出” 的预料不到的体验与收获，有时却正是人生与生活的真谛之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