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中生长着多种野蜂,统称为胡蜂。查一下资料,按照它们的习性,这些野蜂中有金环胡蜂、黑尾胡蜂、黄腰胡蜂、黑绒虎头蜂等,而土名则五花八门(如把虎头蜂叫作“土积蜂”,把黄腰胡蜂叫作“长腰蜂”等)。但不管什么名称,这些野蜂和我们平常所见的蜜蜂完全不同,它们的躯体都比较大,有些大如拇指且凶猛异常,人一旦被这些蜂的毒针刺到,轻则疼痛难忍,重的还有生命危险。它们或以草木为依托筑巢,或掘土打洞筑巢。蜂巢状如葫芦,又有“葫芦蜂”之称。这些野蜂的幼虫是白色的,具有丰富的蛋白质,据说还可以祛风止痒、缓解风湿、消炎杀菌、治疗关节炎等;幼虫经过烹调味道极其鲜美,并且蜂巢还可以作为中药材入药。为此,寻找野蜂巢穴并获得蜂巢,是一些山里人野外生存的特殊技能。寻找野蜂巢穴,在不了解野蜂习性的人看来是件难事,但一旦掌握了这些野蜂的特性,找到它巢穴也并非不能实现,而且还颇为有趣。除了偶而发现外,山里人把特意寻找野蜂的活动叫做“放蜂”。
有道是高手在民间,且看他们是如何轻松地去征服这些桀骜不逊的家伙吧。盛夏时节,野蜂开始繁忙地筑巢繁殖,这正是寻找它的好时机。它们要筑巢,就得有筑巢的材料,就好比人盖房子一样。那么它们筑巢材料是什么呢?是树的汁液。山里或村头的大树(柯树、枫树、楮树等),往往就有一两种胡蜂在那里采集树身结疤处流出的粘稠汁液,它们将树汁集成一个个圆球,一趟又一趟不辞辛劳地 “空运”到已选好的筑巢地点,作为原材料来筑巢。少时,我曾多次跟着父亲去放蜂并做帮手。择个晴朗的天气,我们找到大树上正在聚精会神努力采集树脂的大胡蜂,只见父亲把事先抓来的蝗虫或蜻蜓之类,用一根细长的棍子夹住当作诱饵,慢慢地伸到它们面前。起初它们警惕得很,摆出一副审慎而欲攻击的姿势,闪向一旁并仔细观察,这个时候,千万要沉住气,耐心等待,因为这送到它们嘴边的东西太诱人,不吃白不吃,一般情况下它们都会来吃的。果然,没等多久它们就放弃了采集树汁的工作而扑过来贪婪地撕咬起面前的美食。趁着它聚精会神享用美餐的当儿,父亲把连结着一片大竹膜的细麻丝圈子,从这大胡蜂的尾部小心翼翼地套进它细长的腰部,然后轻轻地将麻丝搓紧。这样,那大胡蜂就带上了一个很明显的白色标志,飞在空中的它们就被放大了许多倍,像小风筝一样,使人在很远的距离里都能看清它飞行的踪影了。完成套蜂的动作得十分小心谨慎,动作要恰到好处,不能粗暴,一旦激怒了它,就有遭到它攻击的危险,可不是闹着玩的!在那紧张的关头,我只得闪在一旁,摒住呼吸,暗暗地替父亲使劲。但父亲却总是很老练地完成了那难度颇高的动作。
一会儿,饱餐一顿的大胡蜂将吃不完的饵食滚成一个小圆球,带着一片大竹膜终于起飞了。只见它飞向树梢,低低地盘旋,它似乎悟到了背上那一片竹膜的不正常,在飞向去路的空中,总是故意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或大幅度地摆动盘旋,说明它的智商不低,企图摆脱人类的监视。尽管如此,却总也逃不脱我们的视线。有时它飞到很远的山边去了,看不清落下的位置,我们就派个人赶到那个山头,另一人仍在原处把再套住的大蜂放出。如此接连着放几只,一般就能确定蜂巢的大概位置了。找到蜂巢,父亲用一把茅草或芦苇扎几把草标插在附近,一是告示这窝蜂已有主了,二是告知行人别靠近,免得遭到大蜂的攻击。山里人都很遵守这约定俗成的规则,他们一般不会把别人发现的东西占为已有,更会感谢插草标提醒。
寻找到了野蜂的窝,就等待时机去收获它了。那么什么时候是收获野蜂的时间呢?当地有谚语云:“七月白头八月腰,九月虎蜂正好烧”,非常简约地道出了收获那些野蜂的最好的月份(即七月白头虎蜂、八月黄腰虎蜂、九月是个头最大的黑头虎蜂)。于是在当月的某一天夜幕降临时,等待那些野蜂基本都归巢了,就点燃一捆干草,对准蜂巢迅速熏烧蜂巢及周围警卫的蜂。若是巢穴建在树上的白头蜂或黄腰蜂,经烟火熏烧,一窝蜂都冲向了天空,此时则可用事先准备好的布袋套住整个蜂巢用力摘下,迅速撤离即可;如果是筑巢在地下洞里的黑头虎蜂,在用同样的办法消灭警卫的蜂后,立即用一根竹管或用斗笠当扇子将稻草烟雾吹进蜂巢,待到巢里的蜂被熏晕或熏死时,即挖开泥土摘取蜂巢。
蜂巢已经被摘取或破坏,看着那些还活着但已失去家园的野蜂总是围绕着蜂巢的位置不舍离去的样子,我的内心很是怜悯,但父亲却告诉我说,这些蜂若无人去熏烧它们,任其发展,到了冬天,也只能一窝子饿死于洞穴中,而遭这一劫难,那活着的蜂四处散开,各奔前程,然后躲藏于石罅或树洞中冬眠,来年又独立门户筑巢,延续后代,所以这蜂是越烧越多。于是心中似乎安慰许多,而且感叹:天地万物,互相依存,互相转化,不破不立,真是十分的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