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入秋以来,我的鼻炎,都会没日没夜地困扰着我。我每天都在头痛和昏昏欲睡中反复被折磨,而当我真正躺到枕头的那一刻,我的鼻子却无法呼吸,仿佛被人紧紧捏住了一样,夜夜如此,每晚睡前我的鼻炎都在与我的睡意作斗争,而我则成了鼻炎的俘虏,在它的严刑拷打中苟延残喘,那种溺水的窒息感,会陪伴我进入梦乡,夜夜都是数不尽的噩梦循环。而白天鼻炎的攻势更为凶猛,垃圾桶里满满的都是用过的擦鼻涕纸,一连三四个喷嚏,让我的咽喉发甜,耳朵肿胀、瘙痒难耐。
这该死的鼻炎让我身心俱疲。
我是抗争过的,在最初的搏斗中我是乐观而且激进的。我对鼻炎的态度是轻蔑的,这也让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一度自信地以为,只要你每日锻炼身体,增强免疫力,鼻炎就会像感冒一样,在你身体中白细胞的强悍防守下被击溃。很显然,我错得十分离谱,在所谓的“自体免疫”过程中,我变得嗜睡,而且极其烦躁,尤其我还是一个粗心的人,我经常忘记在自己的衣兜里、口袋里、书包里装一些手帕纸,导致我经常将鼻涕挂在脸上,显得十分地呆傻,而且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为此我的女友还“亲切”地称呼我为——“鼻涕泡泡”。
后来我的斗争开始变得保守起来,我开始在网上查找一些中药和非处方药,一边锻炼身体,一边吃一些消炎,抗过敏外加中药。“病急乱投医”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人,不想去医院,十分自大地凭着自己那点所谓的零星的“常识”便打算对鼻炎发起最后的“总攻”,真是太可笑了。
终于在今年入秋的那几天,我被鼻炎打倒了,它严重地影响到了我的日常生活,我选择了去医院。
去医院就意味着无论什么样的开销,都要把病治好——而只要去了医院,什么病都能治好,如果治不好,绝对是医护人员的无能,是他们没好好治。这就是惯性的医院被给予的“定义”。医院,连接着一个人的生、老、病、死,而生老病死牵动着一个家庭甚至几个家庭的喜、怒、哀、乐,当人们给予事物太多泛滥到甚至是苛刻的要求时,你对这个结果也就会愈发的偏执。而人世间诸多苦楚,皆出于此。
通过在医院一系列繁杂的检测和排查,我鼻炎的严重程度,远比我自己想象的症状要轻,而我又是一个无明显过敏原的过敏体质,导致我无法通过相对高昂价格的抗过敏疫苗来治疗我的鼻炎,而大夫给我开的药见效非常明显。这可能是我在疫情之后诸多不如意当中最让我感到痛快的事情了,困扰我多年的鼻炎,终归是有一个好转的迹象。
疫情的到来,让世界停摆。大部分人的生活都在内缩:你的活动范围开始缩小,不再有大规模的公司团建,不再有每年一次的出国旅游,于是你的朋友圈子也开始缩小,与此同时你的人脉、你的社交、你的工作、你的恋爱、你的生活,方方面面被约束、限制。静默、封闭、管控,这些字眼不断地出现在你的朋友圈、微博超话……我们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愤怒,愤怒之后的麻木,麻木之后的自我封闭,像极了人在面对“悲伤”的状态。太多的冷漠、悲伤、讽刺、鄙视、对立在网络中不断地发酵。
我们仿佛是在喂养一只名为“恶”的野兽。它看不见也摸不到,我们却在生活中因为它的存在而感到恶心和胆寒。就像我的鼻炎一样,我一直知道它的存在,而我却自大无知到一直用错误的方式与它在战斗。
今年,在我的家乡爆发了一场非常骇人听闻的恶性伤人事件。在网络上,这件事被各种发酵,各类的传言铺天盖地似的充斥着我的眼球,看客们憎恨伤害他人的罪犯,连带着憎恨这个罪犯生活的城市,连带着憎恨这个城市中生活的朴实的纯良的人民。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看客们”在看到妇女手腕时的反应,这让我很悲伤。
因为我无法去反驳,也无力去反驳,如鲠在喉,我是失去话语躲在角落的懦弱者,在众多权力与愤慨之中,堵住了的耳朵,低下了头。
我埋着头在路上走着,偶尔间的抬眼,我看见了一对老人。天气是些许的风,老爷爷戴了铁灰的帽子,老奶奶带着米色的围巾,老奶奶可能并不如老爷爷硬朗,于是在即将过过马路的时候,爷爷牵起了她的手。他们走得很慢,我很快便与他们擦肩而过,短暂的相遇,岁月夹在了我们的中间,我走得快,追赶着岁月,他们走得慢,岁月伴着他们。抬起头,可能是风的缘故,夕阳与云与山,薄成一幅飘渺的画,杳霭流玉,浮云朝露。我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此刻的傍晚,路灯一瞬间全亮了起来,我的手在半空中甩动,一挥手,光暗交替下一道飞舞的影儿,我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路边临街店铺的橱窗也亮起来了,一个环卫工人,在用他的竹制的大扫把,划弄着店铺干净的玻璃,看上去很滑稽,我以为他是在发泄着对于店家或是世界的不满,与店家故意作对,可当我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我想得一样——我把人,想的太坏了。他是在逗弄店铺里的一只灰色的小喵咪,那个小猫咪肉肉的,随着扫帚的移动上下左右地跳动着,像是被小孩子生气胡乱丢到地上的弹力球一样。夜深了,天上下起了小雨,我朝家的方向赶去,路上的行人零星了起来,我看见两个女孩子在雨里漫步,他们嬉笑着,有一个女孩玩闹间踩到了一个小水坑,,她拉住她的伙伴,惊喜地轻呼:“你看,水花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好美!”另一个女孩子吃吃地笑道:“你好傻啊,那叫做涟漪。”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母亲,梦到啜泣,不能呼吸。我吃到了家里的剩饭,我看见了她的脸在夕阳里变得透明,我追着牛群,牛群中唯一的小牛背上坐了个孩子,一群牧民在哄赶着牛群,牛群紧跟着妈妈远去。父亲点起一支香烟,他说:“太阳快要落山了,妈妈就要回来了。”在地平线的边缘,母亲的脸变得蓝色而透明,我追了上去,死命地挽着她的手臂,说她不能离去。我们一起穿过城市的街巷,走了一夜。
醒来,依旧是夜,星星还没有睡眠。
那好吧,晚安,我亲爱的人。
晚安,小葫芦,晚安,粉色的独角兽,晚安,玛卡巴卡,晚安,咪咕比咕,晚安,乌西比西,晚安海绵宝宝,晚安,章鱼哥,晚安,派大星,晚安,比奇堡,晚安,比基尼海滩。
晚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