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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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天命拐点处
窥视自己
天庭饱满
颧骨稍有突兀
高高的鼻梁架起一副老花镜片
搭配着芦花一样的鬓发
渐渐发福的身段
携微微典起的腹肚
让驼背向上拱起一座小丘
驮起是每个日子叠加的分量
曾经像松一样挺拔的腰杆
开始弯曲
哪怕弯成弓
也要把儿子这支箭
射向远方
两条迈过中年的腿
更像梅桩
变形的骨节
支撑着不甘或不屈的命运
深一脚，浅一脚历经太多寒彻的冬天
雪花依旧在我接地气的枝头
绽放
接近生活
矫情的夜没有浪漫的月色
预留的那颗星也在帷幔中黯然
一条茶马古道，越走越黑
有蹄声清晰如心知肚明的腹语
仅剩的蔚藉就像仅剩的一盏灯
照着栅栏且不敢迷途的羔羊
我遥想戈壁滩上活成风景的骆驼草
循规蹈矩的生活，总有不安的命运在突围
满山遍野的格桑花模仿坠落的星辰
是我十万个梦想里最接近的秘境
辽阔草原上需要等待的是自己的一声回响
打马亘古，重瞳里有风驰电掣的传奇
离生活越走越远
混淆视听的人
离生活越走越远
揪心黎明前的梦魇
想不通春天偶遇的落叶
为低飞夭折的蝴蝶伤心
也宽恕寺庙里空寂的钟声
精神消解在月光里
变成一条上岸的鱼
抓一把粗枝大叶
掼在失眠的案头
写着俗不可耐的诗句
黑夜里一声长恸
惊醒我半个世纪的苟且
删繁就简的人生
的确是一种悟性
归隐，为此找到理所当然的借口
相忘江湖
爱与恨在风尘中泅浮
忽明忽暗
像一团云翳，游走无定
相逢，一条深深巷闾
没有丝毫征兆
恩怨情仇
来自上个世纪的刀光剑影
舞动的水袖间
暗器如一道寒光
击倒了一朵桃花
还有桃花阵布下的风月
无须躲躲闪闪
无须华山论剑
往事如麻
有理不清的头绪
在一茬接一茬风雨中求解
无缘的爱
是静水流深岁月里
难以消融的顾虑
无故的恨
是晴朗日子背后
一声轻轻的喟叹
把酒言欢，醉倒的是爱恨交加
笑傲江湖
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一种释怀
山坡上一块石头
我的前半生蛰伏陡峭的崖壁
有着叹为观止的高度
云在眼前萦绕，鹰在周边逡巡
朝看旭日东升，暮视夕阳西沉
忽一日，天公大作，五雷轰顶
我被一道闪电毫不留情击中要害
昏昏沉沉不知滚落多久
我才在诚惶诚恐中睁开眼睛
无法择选的安身立命之处
虫鸣肆意，雨露均沾
簇拥浪漫的山花和芳香的野草
卑微的生命在这里拥有属于自己的坡度
我渐渐安逸于此
也沉浸在星光月色的抚慰中
倾斜的心随岁月调整着平衡
我的周身开始爬满苔绿的思想
五月最后一个夜晚
已经没有退路
这是五月最后一个夜晚
交出骨头还是灵魂
该做最后的决策了
这夜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昏暗的灯光打在雨
直不起身的脊背上
我关紧门窗
就是把风雨关在户外
我的世界开始安静
安静的还有茶几上
一杯小酒和一盘残局
冥冥之中，我捋了一下自己的来路
白天，千篇一律的嘈杂
像抄袭的经文，找不到出口
生活和它之外
甚至高于生活的东西
从未远去，也未消解
掂量从前的我
明天还会有怎样的传奇
春天交出的，除一段美好时光外
还有一个遥遥无期的承诺
漫无边际的黑夜
一杯酒，正点亮一盏心灯
作者简介：包明强，男，安徽省安庆市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安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选刊》《星星》《诗歌月刊》《诗神》《中国交通报》《安徽日报》等几十家报刊。著有诗集《坐在一棵树的年轮里》。《中国诗》签约诗人。
（刊于《中国诗》2019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