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南岸灯塔

要像灯塔一样，为一切夜里不能航行的人，用火光把道路照明。

         ——马雅可夫斯基

01

数万年前，由于火山活动，中国雷琼地区发生断陷，在雷州半岛和海南岛之间形成了海峡，海南岛从此孤悬大海，它就是当今世人所说的琼州海峡。人们觉得这海峡是深邃和宽阔的天堑，但对地球来说，它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沟壑，大地可以在某个时候轻轻活动身板，就能让雷州半岛和海南岛又重新连接，变成整块陆地。随着历史沉淀，琼州海峡两岸已形成丰富多彩的海洋文化，灯塔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琼州海峡西接北部湾，东邻南海北部，海峡整体上呈东西走向，总长一百余公里，是中国三大海峡之一。它是沟通北部湾和南海中、东部海域的海上走廊，是中国大陆至海南岛的重要渡海线。我每次往返海口和内地经过夜晚中的琼州海峡时，会留意海峡南岸那处显眼的闪烁灯光，它亮得那么透彻那么亲切，向航行于海峡的人们指示方向与问好，无论风云如何变幻，在黑夜中它永远地显现于海峡的岸边，执着地发出让人清醒而又温馨的光亮。在海南岛的日子里，海峡南岸那几处面向琼州海峡的发光点不断吸引我靠近，它们是给海峡船只提供导航的岸基航标：身形挺拔构造坚固的灯塔，站在它们身旁，我发现这些灯塔不仅发出透彻、亲切、清醒、温馨的光亮，它们扎根之处地形氛围独特，与周边环境融合后，形成一幅幅风格迥异的画卷，更引人入胜的是它们各自有着让人寻味的历史故事。

02

在琼州海峡南岸，具有代表性的灯塔分别为海峡东出入口处的木栏头灯塔、中段的秀英灯塔、西出入口处的临高灯塔。

从海口出发，沿着海峡南岸的省道往东行驶约40公里，向北拐入道路两旁风景优美的乡道，再行驶约10公里，到达一处叫木栏头的郊野，这是一处凸显在海峡东出入口处壮美的岬角，称海南角，海南角附近海域被称为世界第二“急水门”，其流速仅次于英吉利海峡，木栏头灯塔就建在海南角处，这座世界第二亚洲最高的现代化灯塔建成于九十年代中期，它远离闹市，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带灯护卫，帅气靓丽地屹立于岸边巨大的涯石之上，守立于海峡东大门南侧，为过往船只指点迷津。中国解放前很长时间，琼州海峡东出入口处附近海域海難频发，由于这里的海域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海况非常凶险，再加上没有明确航标，不熟悉这片海域的船只常常会遇险，人称“鬼门关”。触礁而破散的船板被海浪冲上岸堆积腐烂，“木烂头”也由此得名，后改为“木栏头”。如今，木栏头灯塔周边环境清幽，苍劲浓郁的树林里夹杂着鸟语花香，沙滩像金色丝绸一样延伸远处，全然没有“木烂头”时期凄惨的海难迹象。每到夜幕降临时，灯塔那耀眼的灯火不断提示着经过此处海域的每一只船，为它们保驾护航，他那直戳蓝天白云的身影成了海南岛东北角最显著的地标。

如果说木栏头灯塔是新中国现代化航标杰作，那么位于琼州海峡南岸中段的秀英灯塔和西出入口处的临高灯塔则带有明显的列强入侵烙印，这两座灯塔是催生于1894年的“双胞胎兄弟”，这是海南岛出现的第一批近代灯塔。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为更疯狂地瓜分掠夺中国，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继续开辟着旧中国的纵深地区，强迫清政府分别签订《中俄天津条约》《中美天津条约》《中英天津条约》和《中法天津条约》，条约中增开了包括琼州在内的多个沿江沿海通商口岸，从此，琼州海关行政管理主要权力落入西方列强手中长达半个多世纪，罪恶的鸦片贸易正式合法化，本地商业、手工业受到更为严重的打击。西方列强为保证海运线路的畅通，更严密地控制琼州海峡，就催生出“双胞胎兄弟”秀英灯塔和临高灯塔，这对兄弟成了它们侵略华南、北部湾和东南亚地区的工具。如今这“双胞胎兄弟”早已投入新中国怀抱，不再受帝国主义侵略势力唆使，焕然一新精神十足地服务于社会主义建设，它向中国和世界焕发出饱含共产主义元素的强光，引导经过海峡的每一艘和平之船。

琼州海峡南岸中段的秀英灯塔处于海口秀英港一带，塔身距海滩有几百米远，离我海口的住处也只有4公里。翻看历史相关史料，通过那张秀英灯塔早期的黑白两色图片，我对它展开时光遐想：“一百二十年前，大清王朝风雨飘摇之际，西方列强差不多完成第二次工业革命，远离封建统治中心的海南岛民生凋敝，海口秀英海岸地带在当地人眼中显得僻静而又荒凉，某一天，一群长相与肤色明显区别于中国人的法国人携带勘测工具和防身武器突然出现此处，在这群来自西方的侵略者眼里，秀英海岸地带却是风景旖旎充满热带风情的未开发净地，他们像寻找宝藏一样，兴奋而又紧张地在此勘察和测量，不久，一座高耸的钢铁材质建筑物强行建在秀英海岸那座葱郁的山丘上，它外形圆滚滚的，全身拉满紧固钢条，刷着红白相间色泽的油漆，顶端安装含有透明玻璃材质的仪器，它与庞巨的埃菲尔铁塔没有可比性，但它把法国新兴的钢铁建筑工业风格与技术呈现海南岛这片落后的土地上，震撼的视觉搅醒了一批国人的奋发思维。它居高临下的姿态特意朝向琼州海峡，在赏心悦目的金色沙滩、蓝天、大海、椰树、三角梅、高山榕、酸豆树的映衬下，这个外来之物显得神秘而又华丽，它高傲和不可一世姿态，明显比附近谦卑低矮的茅草砖土民居表现得另类，侵略者们很满意自己的侵略工程顺利建在中国琼州海峡南岸这处秀美的岸地，每到夜幕降临，这个外来之物就朝大海投射贪婪的光亮，指使自己的掠夺团伙之船安稳航行。

在中国落后挨打的半封建半殖民地时代，这座西方列强修建的灯塔，把世界近代工业与文明的光辉以侵略的形式写照在海南岛。时过境迁，西方列强早已夹着尾巴逃跑，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力量早已收回中国大地上的一切，包括秀英灯塔。现在这是一处难以发觉的灯塔，由于海口市区迅速发展，它周边的高楼大厦渐渐向它包围，为了继续发挥海峡岸基航标作用，它已经搬到一栋处于小山丘上的公寓楼房顶部，竭尽全力垫高自己，但还是显得不够起眼，灯塔灯光射向大海的地段被艰难地留出空档，勉强可以向琼州海峡方向发出辨别是非的灯光，西方列强当初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建立起引以为傲的侵略设施，现被中国现代化发展的浪潮矮化。我有时会怀着一颗寻找历史痕迹的心情来到秀英灯塔处，它已失去传统的灯塔轮廓与构架，由于它那关键性的发光构件移到了位于小山丘上的公寓楼顶，路过此处的人并不能直接感受它的存在，蓝天白云依旧映衬，但它周边地区再也不是无尽的热带原野，沙滩也远离脚下，高楼大厦在附近继续拔地而起，直盖它的个头，它在城市的水泥森林中显得渺小而平淡无奇。到了夜晚，周边的现代化建筑设施各自发出绚丽的光彩，好似构成一个魅力四射的现代化灯光舞台，供市区的人们观赏或表演，秀英灯塔那道给船只导航的橘黄色光亮夹杂在城市夜晚的霓虹灯中谈不上一丝华丽，显得简洁纯朴，但这却是一种穿透力十足的光亮，它坚韧地立在一百年前扎根的地方，把中华民族复兴的引领之光通过城市的间隙投向开阔的海峡，指导海峡中的船只安全航行，对于航行在海峡中的人们来讲，他们在观望岸边陆地上的海口城时，看到最耀眼最温馨的光就是秀英灯塔发出的，岸边城市那看似靓丽多彩的霓虹灯光亮反而显得朦胧不清和微不足道。

从海口出发，沿着西线高速公路向三亚方向行驶约80公里，出高速路后再向北行驶约20公里后，到达位于临高县临城镇靠近海边的“临高角解放公园”，从地图上看，“临高角解放公园”处于琼州海峡西出入口南岸的一个岬角，临高灯塔就位于这个岬角处，这里三面临海，岸边布满险滩和礁石，位置险要，灯塔的灯光在此处洒向大海，它是琼州海峡西出入口和海南岛西北部海域的重要航标。它的身世同“双胞胎兄弟”秀英灯塔一样，一百二十年前由列强法国建造，为列强诸国所用达半个多世纪之久，被新中国收回后，服务于社会主义建设。现在，临高灯塔属于“临高角解放公园”景观重要构成部分，最有实际意义的是它和海南解放事业有着不可分割的历史关系。在清朝末期至解放前的漫长时期内，临高灯塔建成后被西方列强、日本法西斯等外来侵略势力相继霸占利用，充满屈辱。1950年4月，琼州海峡的夜晚风高月黑危机四伏，人民英雄们乘着帆木之舟，从雷州半岛横渡海峡，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奔向海南岛，拯救海南被压迫、欺凌、剥削的民众，在岛内革命力量配合下，位于主要登陆点的临高灯塔在关键时刻发出刺破昏暗的耀眼光茫，那不仅仅是掩护和吸引解放力量靠近的信号，更是海南老百姓向往自由、民主、和平的表达，经过浴血奋战，人民英雄们在此胜利登录，海南岛国民党反动派的旗帜在这里被最先扯下，鲜艳五星红旗在海南岛的临高灯塔一带最先飘起，无产阶级力量从这里开始一步步投入海南岛建设，海南最终迎来解放和新生。

03

如今，桑田巨变，屹立于琼州海峡南岸的灯塔像坚定的守望者，雷打不动地为海峡过往船只进行方位指引和航向提示，往返海峡南北两岸的渡船、沿海峡东奔西走的货轮、泛舟荡漾于海峡的渔船，都能凭借岸边灯塔轻易找到回家的路。

从2002年开始，不少人发现有关灯塔的美丽精致邮票出现，它被贴在邮政信件上流转于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这些小小灯塔邮票都充满自己的文化含义。诗人余光中在《乡愁》中写道：“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在海南生活的日子里，我特意去郵局买了《临高灯塔》《木栏头灯塔》等邮票夹在日记本里存放，我通过写信或明信片的方式，把这小小的邮票黏附上去，寄递给远方的同学、亲人和朋友，一来表示我在海南岛对他们的祝福和问候，彼此感受着“天涯若比邻”，二来宣传琼州海峡南岸有这样气质优雅的灯塔，增加一丝地域自豪感。直到现在，我在空暇时偶尔把它拿出来看几眼，这些邮票好似自我介绍：“这是中国琼州海峡南岸的美丽灯塔，位于海南岛，欢迎你们来做客参观。”

我来海南岛上学、生活和工作已经二十余载，每次乘船暂离海南岛时，回望海峡南岸那熟悉的灯塔驻立岸边，向我发出闪烁的光亮，就像海南乡亲、同学、老师、同事、亲人、朋友通过这道吉祥的灯光祝我一路顺风，每次乘船返回海南岛时，又像他们通过这道吉祥的灯光欢迎我平安归来，它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送行者和最先到场的迎接者。

我是教育事业的其中一员，每当我在教室授课打开投影仪播放课件时，投射到幕布上的光线如灯塔发光般神圣，它展现出求真务实的影像，启发学生把思绪驶向真理的港湾。正值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不良文化暗潮汹涌，颠覆势力妄想撼撞全世界共产主义接班人的理想之船。我们的每所学校就应该是照亮知识海洋的灯塔与航标，每位教书育人的老师就应该是灯塔与航标中发出正义之光的灯泡，为未来的社会主义建设者照亮求知、探索和拼搏之路，指引他们避开人生成长与学习中的险滩暗礁，使他们顺利驶向社会主义希望之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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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自贸港建设正在如火如荼进行，海峡南岸灯塔向中国乃至全世界发出共同创业之光，为来此奋斗寻找梦想的建设者照亮前行的道路。南溟浩瀚，放眼整个海南辖区，灯塔像天际边的星星一样，广泛分布于海南岛的海岸线和南海的岛礁之上，使海南乃至整个南海向地球散发出人类文明新曙光，它也像放大了的奥运火炬，把中国敢于拼搏爱好和平的精神传递给全世界，它更像守护中国海疆的战士，保卫我们的领土不受侵犯。这些灯塔无论建于何年代、何种规模、何种风格和何种地段，它们都有一个明显特征：高高举起的五星红旗在自贸港建设的春风中猎猎飘扬。

        首发于《椰城》2022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