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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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钟庆作
大林最近正在热恋中。
星期四早上，大林心里美滋滋的，特意起了个早去上班，在路上边走还边吹着口哨。女朋友莉莉终于答应带他去家里了，说明他俩有戏。莉莉是土生土长的江州市人，有车有房、人又漂亮，在一家国企做文秘。如果能娶到莉莉，大林就不仅是村里第一个研究生，还是第一个娶城里媳妇的人。到那时，家里就可以在村里扬眉吐气了。正想着，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肩膀，大林扭头一看，原来是同事刘洪光。刘洪光说：“地上捡到钱了啊？这么高兴！”大林本来就讨厌他，虽不想搭理他，可嘴巴上还是说：“师兄早啊。”
大林研究生毕业后顺利地考取了江州市环保局，现在是监管一科的业务骨干，也是科长的重点培养对象。他和科长特别投缘，每次下乡、开会、外出培训，科长必定把他带在身边，搞得科里其他年轻人都羡慕嫉妒恨，尤其是同一办公室、同是研究生毕业、比大林还早两年工作的刘洪光，嫉妒得直咬牙。
大林没来之前，刘洪光虽然没有像大林那样得宠，但至少科里的事他都能沾上边。但自从大林来了后，刘洪光的地位就变得微妙起来，大事小情科长都喜欢交给大林办，刘洪光自然就晾在一边，搞得他十分郁闷，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罪了科长。
两人刚进办公室，电话就响了，是科长打来的，刘洪光挂了电话酸溜溜地对大林说：“科长请未来的科长去他办公室一下。”大林来到科长办公室说：“科长早，您找我？”科长说：“大林啊，有个事比较急，你把那家财源化工厂的资料准备一下，明天你和我去趟清河县，另外通知下清河县环保局，估计要两三天回来。”
大林一听科长的话，头脑“嗡”的一下，呆呆地站在那里。科长说：“怎么啦，生病了？你没事吧？”大林这才回过神来，连声说：“没事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我这就去准备。”
“这下完了，这可怎么办啊？”从科长办公室出来，大林想起周六答应去女朋友家吃饭的事。一边是科长，一边是女朋友，大林心神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办公室，刘洪光阴阳怪气地看着大林说：“未来的科长大人，肯定又是和科长去吃香的喝辣的啦，怎么好事都到你头上了？”
大林对刘洪光的讽刺早已司空见惯，但今天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叫苦不迭，叹了一口气：“什么呢，又要去县里出差，烦都烦死了。”刘洪光白了他一眼说：“算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大林苦笑着说：“洪光兄，一言难尽啊，其实我真的不想出差。”
话没说完，大林的手机响了，是莉莉的电话。大林说：“亲爱的，什么事啊？”莉莉那头大声地说：“明天下午下班后来接我去看电影，不要又说去下乡啊。”大林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大林小声地说：“亲爱的，我明天真得下乡，改天可以吗？”“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门都没有，你要去下乡就不要来见我了。”“是真的，我们科长刚刚通知我的。”“你个骗子，你就编吧，反正明天是星期五，晚上陪我逛街看电影，你要去下乡我们就分手吧！”莉莉生气地挂了电话。
刘洪光知道是大林女朋友的电话，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未来的科长大人，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要是我，才懒得下乡去呢？凭什么周末了还要下乡啊，肯定得陪女朋友啊。”大林知道他是在嫉妒：“你就别添乱了，我头都快要爆炸了，快帮我想想办法吧。”“你就说病了呗，病了还不得去医院看病啊。”刘洪光斜了他一眼，随口一说。“这不行，我今天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你这是咒我吧。”大林心里十分不爽。
刘洪光说：“好心当做驴肝肺，就当我没说，那就下你的乡去呗！”大林懊恼得很：“可我刚刚才和科长说了身体很好没事的，我要是实话实说就好了，说不定科长就会叫你去了。”“别做梦了，你以为我想去？小人之心！”刘洪光心里暗自高兴，心想：“你也有今天，看把你能的。”
世上的事就那么巧，大林还真应验了那句俗语：“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第二天一早，大林一起床就感到头重脚轻，喉咙痛，嗓子干，还有点发热、咳嗽、流鼻涕，像是得了重感冒。原来昨晚他向莉莉求情，让莉莉和家里说他要出差，下周末再去她家，便约莉莉去吃她最喜欢的烧烤，加上又喝了点啤酒，晚上回家时吹了风，哪知道真的就感冒了。他挣扎着起来，突然想起还要同科长去县里，赶紧打了个出租车到医院排队挂号。
到了医院，排队挂号的人特别多，眼看着到了上班的时间，大林想想得赶紧给科长打个电话请假：“科长，我得了重感冒了，真的不好意思，今天可能去不了县里了，得向您请个假。”
向来对他很友好的科长这回却冷冷地说：“知道了，这病生得真及时，你就好好看病吧，我另外叫人去。”大林赶紧解释说：“不是的，科长，我是真的生病了，我现在正在医院……”科长没等他说完早已挂掉了手机。
科长这时正在大林办公室，刘洪光讨好地对科长说：“科长，我有时间，我陪你去县里。”科长说：“那好，给你半个钟头，把大林昨天准备的资料收拾好。”刘洪光说：“科长放心吧，保证没问题。”
科长走后，刘洪光赶紧拔通了大林的电话，问清楚了资料放在什么地方，得意地对大林说：“你今天就安心看病，周末好好陪女朋友吧，这边的事我会搞定，回来你可得请我吃饭哦。”
总算有了交待，大林的心才稍微放下来。周末，大林如约去了莉莉家，莉莉父母对大林还比较满意，觉得他人老实本分，长相也可以。但大林老是咳嗽引起了莉莉父母的猜疑，等大林走后问莉莉：“大林是不是有什么病啊？”莉莉调皮地说：“能有什么病，就是前天晚上吹风感冒了。还有就是相思病。”莉莉母亲说：“你这鬼丫头，还不是被你折腾的。”
周一，大林提心吊胆地去上班，生怕科长对他有看法。一到办公室，大林便问刘洪光：“这次下乡顺利吗？科长有没有说我什么？”刘洪光气不打一处来：“你说呢？顺利个屁，早知道就不当你的替死鬼了。”大林说：“怎么可能呢？资料我都准备好了的。”刘洪光说：“准备好个屁！你的资料中有个程序局里都没走完，你是故意害我的吧？还有你是装生病的吧，怎么那么凑巧，头天还好好的。”大林故意咳嗽了两下：“我那天是真的得重感冒了，到现在都没彻底好呢。”刘洪光说：“鬼才相信呢，都怪我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哪知道你真的会欺骗科长啊，害得老子挨了骂，还在县里丢人现眼。你得请我吃饭赔罪。”大林顿时觉得百口莫辩，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晚上大林请刘洪光吃饭。大林问：“究竟怎么回事嘛？”刘洪光喝了一口酒，心事重重地说：“本来我还想替你分担一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倒霉！”原来那天科长来办公室叫大林准备出发，大林刚好打来电话请假，刘洪光自告奋勇，想趁机表现立功，科长又确实需要帮手，就同意了他。可真不凑巧，也许真倒霉到家了，也怪刘洪光平时不了解情况，到了县里一问三不知，加上大林的资料中确实还有个该走的程序没有走完，被科长狠狠地训了一通，好端端的一件事科长硬是认为被刘洪光办砸了。大林听了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庆幸，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天大林陪刘洪光喝醉了。
第二天上班，大林想着刘洪光昨天说的话，心里惴惴不安，便想主动去跟科长解释下。他忐忑地来到科长办公室门口，正在犹豫间，科长说：“别磨蹭了，进来吧。”大林紧张地站在科长面前，科长批着文件头也没抬地问：“感冒好了吗？”大林说：“好多了。”“那就好，你去把财源化工厂的情况了解清楚，该走程序的就走程序，这周再去一趟清河县，注意身体哦，千万别又生病了。”科长一语双关。
这次去清河县办事十分顺利，科长也了解到大林上次确实生病了,科室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大林为上次生病的事深感内疚，更加努力工作回报科长的关爱。刘洪光却比原来更自怨自艾了，每天都唉声叹气的。他实在想不通，上次的事也不能全怪我呀，其实大林的资料不全才是事情没办好的主因，况且本来也不是我去县里的。天知道那小子真的就病了，我也太背了吧。刘洪光越想越没劲，本来科长就一直对自己冷眼相待，这种日子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年终监管一科被局里评为先进集体，科长是理所当然的先进个人，但科里还有一个先进个人的指标，科长决定发扬民主，先由科室全体人员投票，再由科长、副科长综合平时工作研究决定。投票结果一出来，大家都觉得肯定非大林莫属，因为大林和刘洪光都是五票，大林和科长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
最终的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先进个人居然是不被看好的刘洪光，听说还是科长亲自拍板定的，这下让刘洪光深感疑惑，既看到了希望，又觉得科长太高深莫测。大林也不知道科长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科室聚餐的时候，照例每个人都向科长敬酒祝贺。刘洪光高兴地端起酒杯走到科长面前敬酒，但科长只顾和边上的人说着话，举杯做了下样子，看都没看他一眼。而轮到大林敬科长时，科长一边看着他说“不错不错，继续努力”，一边竟然把一小杯酒全喝了。这一切都被副科长江玲看在了眼里。
散席后，没有喝酒的江玲开车送科长回家。走到半路，她趁着科长高兴，忍不住问道：“刘洪光咋得罪你了，好像你一看见他就不高兴。”科长说：“他哪里是得罪我了，我感觉是我得罪他了！不知道咋搞的，这小子就是爱耍小聪明，经常自以为是，整天懒洋洋的，啥事都办不好，我没办法给他分活干啊，这小子才是真有病，还病得不轻！”江玲诧异地问：“哪你为什么还把先进给了他？”科长借着酒劲一吐为快：“怪不得你当了那么多年副科长还没进步，我实话和你说了吧。这次评先进说明了三个问题：一是大家对我有看法了，从投票可以看出来，刘洪光居然和大林有同样多的票数，这其中肯定有些票是故意投给他的。二来这是大家等着看我笑话呢，以为我肯定会把先进给大林。给大林没有错，但如果给了大林，以后科里的事可能就只有他一个人做了。第三，最最重要的是如果给了大林先进，刘洪光就彻底完了。所以，这个先进给刘洪光比给大林好，这是我给他们两个人开的药方，就看他们服用后的疗效了。”
第二年，刘洪光意外地被提拔为监管一科副科长。
（刊发《民间故事》杂志2017年第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