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不能乱

文/钟庆作

中规中矩的赵东最近心里堵得慌，总想找机会发泄一下。

那天局工会统一拿回了体检报告，年纪轻轻的他竟然有多项指标超标，不仅有脂肪肝，甘油三脂严重超标，尿酸也偏高，血压还不正常。为此老婆阿美下了死命令，烟不准抽，酒尽量不喝，非得要喝不能喝醉，只能应酬，喝醉一次口头警告，第二次严重警告，第三次开除酒籍，永远不可以喝酒，这是阿美制定的家规。有几次铁哥们李军打电话叫他出去喝酒，他都借口有事不敢出去，被那帮哥们嘲笑了好久，弄得他抬不起头来。

真是“祸不单行”。今天赵东又被科长狠狠地批评一顿，说他做事没有原则，不讲程序、不懂规矩，搞得他在科里威信全无。

“你吃错什么药了，一回到家就摆个脸色给谁看啊，快去辅导孩子做作业去。”阿美和儿子天昊一回到家，看见赵东懒洋洋地斜着身子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就对他吼道。

偏偏这时，赵东的手机响了起来，又是李军。赵东差点忘了，今天轮到他当东请吃饭。

原来赵东他们朋友圈里也有个规矩，就是一周至少聚会一次，轮流做东买单，东家必须到场，不能请假。这次刚好轮到赵东，不是李军提醒，他几乎忘了这事。决不能让他们看不起我，不然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赵东心想今天说什么都要去外面和那帮哥们聚会，甚至做好了哪怕被阿美赶出家门也要去的准备。

赵东赶紧对阿美说：“是单位李科来的电话，叫我去单位加班。”阿美心知肚明，说：“鬼才相信你的话，你今天不说实话就不要去了。”不知道咋的，原先很善解人意的阿美近来变得越来越不通人情。

“老婆，我错了，是李军他们叫我出去喝酒，我都很久没有出去了，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喝醉。” 赵东几乎是哀求着阿美。

看见赵东哀求，阿美心也软了下来，说：“这还差不多，去吧去吧，9点之前必须回家，但别忘了喝酒的规矩。”阿美是聪明人，赶紧就坡下驴，适当地给了老公一个台阶下。

赵东飞奔出门，好不容易打了个的士，到达他们聚会的“湘香园”时已经过了半个钟头。那些酒友早早地就点好了菜，只等主人发话开席。

一上酒桌，赵东是慎之又慎，头脑里时刻想着阿美定下的喝酒规矩。李军他们哪能放过他啊，一个个轮番上阵，赵东虽酒量很大，几杯下肚，还是有点醉意，向酒友诉起苦来。

原来今天局里有一个紧急文件要处理，是市里出台了一个支持当地经济发展的意见，要相关局结合职责进行审核，说穿了就是签个字的问题。分管局长要市场管理科提出意见上报，科长带其他同事去县里搞检查了，只剩下赵东一人守家。秘书科的人催得急，说没有什么就签个字盖个科章。赵东说等我请示下科长，可打了几下都不在服务区，赵东看看确实没有什么意见就在上面签了个字盖了个科章，哪知下午科长回来知道后狠狠地说了他一顿，赵东心里十分委屈。

吃饱喝足，李军他们提出要去唱歌，赵东突然想起阿美的话，赶紧打的回家。

“爸爸快来和我下象棋。” 赵东一进门，儿子天昊就大声叫道，他刚上一年级，最近迷上了象棋。

“老公你先过来一下。”阿美居然笑着和赵东说，等小明走近，阿美凑到赵东面前，伸手摸了摸他通红的脸，阴阳怪气地笑了笑，突然脸一沉说：“今天警告一次。”

赵东被儿子拉进了房间下象棋，本来就心情不好，又被阿美警告心情更加烦躁，加上确实有点醉意，就应付着儿子乱走一通。

“爸爸你耍赖,你的炮隔了两个子打过来，不可以。”阿美在客厅里就听到儿子在大喊大叫。赵东狡辩道：“现在科技都这么发达了，炮的射程不能更远了吗？”

“爸爸不讲规则，爸爸是个坏爸爸，不玩了。”儿子嘴巴嘟得老高，赵东求之不得。

到了周末，小美和赵东带儿子去乡下看外公外婆。岳父好喝两杯，要在过去赵东一定会陪岳父喝得尽兴，让老爷子高兴。岳父村里有一个从古至今流传下来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女婿上门岳母一定要煮酒酿蛋吃，一般是三个，三者为多。

阿美一进门就说：“老妈，今天不要煮酒酿蛋给赵东了，他有‘三高’不能吃。”

儿子天昊高兴地说：“爸爸不能吃我能吃。”岳母笑着说：“好，好，都听小美和我外孙的。”

到了吃饭时间，岳母炒了一大桌子菜，岳父面前仍旧摆了个二两酒杯，儿子那里放了一碗酒酿蛋。赵东其实吃酒酿蛋也吃怕了，心想正好。哪知岳母又进厨房端了个大碗出来，笑容可掬放到赵东面前。赵东吃了一惊，赶紧一看，哈哈，是三个小小的鹌鹑酒酿蛋。

岳父倒了一小杯酒递给赵东说：“鹌鹑蛋虽小也是蛋，一小杯酒也是酒，是心意，身体工作都重要，但规矩不能乱。”

赵东点点头，端起酒杯站起来敬岳父岳母，一饮而尽。

他想想最近发生的事，老婆定的规矩、朋友间的规矩、和儿子下象棋的规矩、单位上的规矩、岳父村里的规矩，再想想岳父的话，感觉到心里暖暖的，心也不堵了。

（刊发2016年12月26日《劳动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