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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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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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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小孩

钟庆作

我和那个叫阿诺的新疆小女孩仅有一面之缘,我们是在火车上邂逅的。她甚至连我姓什么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而我至少还知道她叫阿诺和她就读的学校。

分别后彼此各奔东西。我的生活平淡如水,每天单调的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简单地重复着。到了周末要么参加臻妈她们学校同事的开心群户外运动,要么呆在家里看看书,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事情就是如此的妙不可言,就在我快要把阿诺忘记的时候,那天傍晚从街边传来苏芮那首《亲爱的小孩》又勾起了我的记忆。

那是一个下雨天的傍晚。早春二月的江南宋城,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停。我撑着一把雨伞,独自走在下班回家的林荫道上。两边的树木刚冒出嫩芽,桃花含苞欲放,雨点打在树叶上,噼啪作响。路上行人匆匆,偶尔有三五个着一色校服的中学生,背着书包,撑着好看的花雨伞和同伴有说有笑,旁若无人地走过。而我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走着,惬意地享受着早春的气息。

突然在不经意间耳边响起了一首熟悉的旋律。“亲爱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亲爱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在风中寻找,从清晨到日暮。”那歌声是那么亲切、温馨又略带惆怅和忧伤。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找寻着歌声的方向。

那是路边的一个玩具商店,店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各式玩具,在灯光的照耀下充满了童趣与童真,简直就是一个七彩的童话世界。店里没有一个顾客,一个美女店员被玩具包围着,兀自玩着手机,陶醉在歌声里。这首歌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是苏芮的《亲爱的小孩》,我心头一颤。那天在火车上,那个眼睛大大的、名字叫阿诺的漂亮的新疆小女孩给我唱的不就是这首歌吗?

我和阿诺的相遇纯粹是一次偶然。

因为年前陆川在上海有一个讲座,讲座的名字很有诗意,叫《生活顺流而下,电影逆流而上》。臻儿早早就报了名,问我去不去,我说去啊,现在他的爱好已经成了全家人的兴趣。可临了他学校有事脱不开身,只好作罢。而臻妈刚好头一天放了寒假,乐得和我欣然前往。

阿诺碰巧就和我们在同一趟车的同一节车厢。

那天车厢里人不是特别多。我们刚坐下来,一个新疆中年妇女就迫不及待地向我打听可不可以补到卧铺票。这是一个典型的新疆妇女,长长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头上裹着一条黑纱巾,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的袍裙,说着一口带浓重新疆口音的普通话。

因为被别人信任,所以我还是礼貌性地回答她,我微笑着说等列车员来了可以问问。其实说实话我那时心里对新疆人还是多少有点排斥,特别对每个城市里的那些新疆人的烧烤摊怨气颇深,难免心里先入为主。

那个新疆中年妇女不停地向我说着什么,我听她的的话感觉有点吃力。看我茫然的样子,她身边的那个小女孩赶紧笑着用普通话给我解释,还略有点不好意思。看得出来,她们是一对母女,至少,小女孩的普通话我还能听懂。

我问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她说叫阿诺,诺言的诺。这次是放寒假和她的妈妈、弟弟去苏州接她在那里打工的姐姐回新疆老家过年,顺便去苏州游玩。她们一家三口没买票,也不知道怎么就先上了车。

阿木要不要买票呢?阿诺又问道。

我说谁是阿木?我弟弟叫阿木,木头的木。阿诺大笑着和我说。她笑起来特别好看,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还有两个小酒窝。阿诺个子高挑,有一双又大又黑又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鼻梁又高又挺,皮肤黝黑黝黑的,是一个典型的新疆小美女。

她的旁边有一个小男孩就是阿木了,他瞪着眼睛看着姐姐,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她们俩姐弟关系十分要好。阿木长得特别像小时候的阿尔法,就是那个《星光大道》的人气冠军,乍一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我当时还真以为是阿尔法的弟弟。

火车开动了,乘务员来到车厢挨个换票。到阿诺妈妈时,她和乘务员争执了起来,引得同车厢的人纷纷探头观看。后来列车长也来了,我大概听出来她们争执的原因,阿诺妈妈坚持说阿木不占位置,补两张票就够了。最后的结果是量了阿木的身高以后又补了张半票。

在妈妈和乘务员争执的时候,我明显看出了阿诺的不好意思,她看了看我,脸上泛起了红晕,赶紧把头看着窗外不说话。阿木则是看看妈妈又看看乘务员,好像完全不懂大人们之间的事情。

补完票,阿诺妈妈向我唠叨说阿木不应该补票的,他和阿诺挤一个铺就可以了,又不影响别人。我微笑着听她的唠叨,不说话。她又问我们去哪里,我说去上海。阿诺赶紧凑过来说我们去昆山,是上海先到还是昆山先到呢?我说我下车了,你们下一站就到了,到时乘务员会来换票。阿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阿诺妈妈得知我们是赣南人,好像找到了话题,她的话多了起来。我也慢慢的知道了她们的情况。原来她们一家三口从新疆来到赣南一个县城已经很多年了,先是卖核桃,现在卖服装,好多年没有回新疆老家过年了,以至于阿诺和阿木都不会说新疆话了。她们两姐弟就在当地小学读书,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对她们都很友善和关照。阿诺上五年级,学习很好,是班长。阿木刚上一年级,很调皮。阿诺很懂事,每天放学回来不仅帮妈妈做饭,还要照顾弟弟的生活,辅导和督促弟弟做作业。阿诺妈妈说这些的时候一脸的自豪,我也不由得对这个新疆小美女心生敬佩。

我和她妈妈聊天的时候,阿诺就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一缕斜阳从车窗外透进来,照在阿诺她那特有的新疆少女的脸上,分外迷人,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

火车缓慢地行进着。为了打发时光,我坐在阿诺的对面听着音乐,偶尔看了一下阿诺,发现她也在看我,我们四目相视,不由得都笑了起来。我摘下耳机,和她聊了起来。

阿诺问我,你是个老师吗?我说你看像吗?她点点头。我开玩笑地说,过完年后我就到你们学校当老师了。阿诺重重的“啊”了一声,吃惊地望着我,不知道是欢迎还是失望。

阿诺说她很喜欢赣南,特别喜欢现在就读的这个学校,她很努力,年年都评为“新三好学生”和“优秀班干部”,和赣南苏区的孩子们都成为了好朋友,没有一点点的陌生和隔阂。聊着聊着,她渐渐的和我有了很多话题,不停地问我,为什么火车要换票?为什么铁轨会转弯?为什么飞机能飞上天?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在我们聊天的时候,阿木则还原了一个男孩子的天性,一下子动一下姐姐的辫子,打断下我们,一下子从车厢这头跑到车厢那头,引得阿诺妈妈不停的“阿木、阿木”的叫着,生怕他走丢似的。

人一旦熟悉,就会变得亲近起来,阿诺和我就好像是许久未见面的老朋友,她拿起我的手机好奇地看着。

"叔叔,你手机里有“亲爱的小孩”那首歌吗?你会唱吗?"阿诺突然问道。我说有啊,也会唱。阿诺说那是我最喜欢的歌了,我唱给你听吧。

当优美的音乐响起,阿诺仿佛变了一个人,那么专注,那么动情。此时我也发现,歌声中的阿诺是如此的美丽、清纯,是如此的认真、投入,她完全融入了歌曲的意境当中。我问她为什么特别喜欢这首歌,她笑着说不知道,反正听了一遍以后就特别喜欢。我看着阿诺清澈的眼眸和有时略带忧郁的神情,她不就是歌曲中那个亲爱的小孩吗?

第二天早上起来,阿诺早已坐在车窗边看风景,看见我笑了笑,叔叔你要下车了吗?她问道。我说是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又问了一遍上海过了就是昆山,那我们也快到了是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好像完全放心的样子。车到上海南站,我对阿诺说别忘了下一站你们就到了,记得带齐东西,照顾好妈妈和弟弟。阿诺懂事地点点头。我下车跟随着人流走向出口,回头看了看阿诺,她坐在车窗边正微笑着和我们挥手道别,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一晃半年过去了,有时我静下来的时候,偶尔心里会想,那个喜欢唱歌的新疆小女孩现在好吗?

阿诺,猴年春节你在家乡一定过得好吧?那么多年没有回家,你还能记起家乡的模样吗,你是否还能听懂家乡的声音,回味起家乡的味道?你是否还能和小伙伴们跳起美丽的新疆舞蹈?你说你要把在南方学校的照片带回家给小伙伴们看,小伙伴们有没有投来羡慕的目光?你有没有和小伙伴分享你的趣事和你可爱的学校?那个调皮捣蛋的木头,是不是还经常喜欢动你的马尾辫、不做作业、惹你生气?

阿诺,你也许早就回到了你日思夜想的学校。我仿佛看到你每天早早起床,帮妈妈干活。你穿着漂亮的校服,戴着鲜艳的红领巾,背起书包,拉着木头的小手去上学。你和小伙伴们认真听着老师讲课,老师还是那么喜欢提你的问题,因为你是班长,一个可爱的新疆女班长。下课了,你和我们老区的孩子融进了一起,和小伙伴们在教室外尽情玩耍,笑容时刻挂在你的脸上。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害羞,不敢上台表演,你不是喜欢《亲爱的小孩》吗?下次一定要上台一展你的歌喉。

阿诺,你放学后还是那么忙吗?我仿佛看见,你放学回家了,帮妈妈做好了饭,把饭端给了守店的妈妈。你做完了作业,关掉了阿木正在看的电视,督促调皮捣蛋的阿木复习功课,他还是那么多的问题,动不动就耍赖,好在你有办法,因为你是班长,你还是姐姐,对付一个小小的阿木,你当然绰绰有余。

六一到了,阿诺,祝福你在美丽的赣南愉快的生活,老区的环境和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你在这个大家庭中一定能学习进步,茁壮成长,美丽的赣南欢迎你,热情好客的赣南人民喜欢你。还记得那天我说的话吗?说不定哪天我真的来你学校了,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相信吗?

祝福你阿诺,我心中那个亲爱的小孩!

(原文刊发2016年第二期《楚风》文学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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