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个小山村,小村只有30多户人家,村里有一条窄窄的小街,小村虽小,却一年四季都充满着生机,和让人不尽的回味。春天的时候,春暖花开桃红柳绿,小村会被绿色包围,只有袅袅炊烟从林中升起,恬静充满着希望;夏天的时候,树影婆娑,蝉鸣不止,热情如火;秋天来的时候,小村一派繁忙,人人脸上挂满了丰收的喜悦。记忆中对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我们来说,不忘的一直是故乡的冬天和故乡的雪。
冬天农闲,人们尽情享受着劳作了一年的收成和冬日的暖阳。晴天的时候,村头南墙下三三两两的老人们抄着手晒太阳。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在自家屋里燃上炉子烧上水,屋外寒风凛冽的时候,屋内暖意融融。要是遇到下雪,人们更兴奋,大人小孩子都是。大人们便聚到好友家里喝茶聊天,聊着故事,聊着瑞雪的好兆头。外面雪花飘飘,屋内炉子的水壶上飘出的丝丝水蒸气,配上欢声笑语,融洽的像一个大家庭。
对于小孩子来说,下雪天用圆笸箩扣麻雀,是永远难忘也是最开心的事情。雪刚开始下的时候还不是特别大,没有风,六角形的雪花飘落到地上,不一会儿地上就铺了白茸茸一片,隐隐约约的还能分辨出地的颜色。已经上高中的叔叔领着当时五六岁的我,带着一点粮食、一个圆笸箩和一根长长的绳子来到村里的集体场院上。远远的用绳子绑着一根一尺来长的小棍儿把笸箩一边支起来,笸箩下边撒一点米粒儿,我们就在看护场院的屋里虚掩着门扯住绳子的另一头观察着外面。刚开始下雪的时候,麻雀是到处飞的并且有的已经躲起来了,雪在再下大了就没有麻雀了。过了没多久,笸箩下面就有麻雀来吃食了,不一会儿,笸箩下面就聚集了好多麻雀,这个时候时候就可以拉绳子了。笸箩扣下了,我就跟着叔叔拿着一个空面粉袋子,来到笸箩旁边,他让我们好好抓着袋口,自己一手轻轻的掀笸箩,一只手伸进笸箩低下,一次一个,把只麻雀全部放进了面粉袋子里。接下来,第二次,第三次又分别抓了不少只。记不清到底扣了多少只麻雀,那种带着糊味儿的油煎麻雀的美味依然记忆犹新。
劳动总是充满着乐趣,雪停了的时候,扫雪也是很快乐的事。我印象中,大雪一般都是在早上停。夜晚大雪飘飘,一觉醒来,窗上盛开了冰凌结成的窗花,整个村庄罩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小孩子们堆雪人打雪仗,大人们趁着雪刚停赶紧把路打扫出来,先是自家门前打扫,很快就连成了一条能通到各家的路。雪厚的时候,大人们就把雪堆到村外空地上。白白的房顶,弯弯的小路,厚厚的雪堆,这种风景记忆持续了很多年,在我的印象中,没有雪就不是冬天,雪对于农民来说就好像是给来年的播种下的希望。现在,在城市里呆久了,遇到冬天会外出把玩雪,在室内喝着咖啡看雪。当雪在世人眼中仅仅变成一种风景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厚重的历史已经被风吹散不知飘向了何方。
雪和新年又总是割舍不开,年关将近的雪,和雪上零零散散撒落的火红火红的炮仗皮儿又给新年增添了难以忘怀的记忆。
进了腊月门,小村的年味就浓了起来,那种味道难以用语言描述,难以割舍。
小村的街道上每天都有零星的鞭炮声,孩子们在小街上奔跑着,嬉闹着,大点的孩子就在场院里放炮仗。孩子们也是互相攀比的,我这个时候总是缠着叔叔买炮仗,那个时候炮仗花样不多,有20头的鞭、二踢脚还有那种很响的大炮仗,大炮仗身上缠着红纸,大孩子都插到雪堆里放,那种大炮仗很响,“咣”的一声之后,炮仗皮儿散落,白白的雪堆上零零散散撒落的是火红火红的炮仗皮儿,我很想买大炮仗但是不敢燃放,第一次放二踢脚就差一点烧着手,我竟然拿着木棍夹着二踢脚举着燃放。
大人们收拾卫生、炒花生、蒸馒头、炖肉,热热闹闹忙忙活活。小村上空于是就弥漫着幸福的香味儿。小孩子帮不上什么大忙,就只有呼哒呼哒的帮着拉风箱, “快蒸馒头慢猪肉”就是小时候记住的。鸡和豆腐是村里过年必须准备的食材。因为天冷豆腐拿到外面放半天就成了冻豆腐,冻豆腐可以储存着吃。在我印象中鸡的做法有两种,一种是把鸡剁了裹上面粉炸鸡块,吃的时候把炸好的鸡块拿出来配上其他青菜可以炖可以炒,这样就可以吃到正月十五。哈哈,这期间偷偷的吃几块总是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们做的事,那种香味是现在再也吃不到的香味。另一种做法是把白菜和鸡在一起炖一天,用大锅炖满满一锅,盛到大盆里,冷冷的时候就变成了肉冻,白菜基本上炖化了,鸡肉炖成了丝,吃的时候拿刀切了冻冻来吃,
小小的山村家家都是有门楼子,那斑驳的木门上张贴着鲜红的对联,走近了还能闻到那对联上饱满的字体发出来的墨香。喜庆总是写在人们脸上,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浸淫在团圆的喜悦、生活的快乐和来年风调雨顺的美好期望之中。最让我感怀的还是大年初一子孙们对爷爷奶奶的跪拜磕头。小的时候没那么多感想,就知道磕了头可以拿红包。现在想来,磕头本身虽然只是一种形式,但磕头说明你是孩子,说明老人健康。印象中那个时候回村过年的人,有四五十岁的人见了族人辈分大的也都是拜年祝福,他们说:“你们在,我们就是孩子。”
雪、鞭炮、蒸馒头炖肉的忙活、福字和春联、年夜饭以及人们团圆的欢笑构成了新年一副和谐的图画,完美的、深深的、永远的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