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父母

我喜欢《感恩的心》这首歌曲，不仅旋律优美，如一泓清泉流进人们的心扉；而且歌词朴实无华，又蕴含哲理：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每当耳边响起这动听的音乐，总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我会想起逝去的父亲和母亲，他们虽然早已离开人世，但我永远地怀念他们，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记得念初中的时候，国家正遭受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处在困难时期，粮食、物资供应相当紧张。父亲在梧田一家工厂劳动，每天自己不吃或少吃中餐，把节省下来的米饭、馒头打包带回来让我吃。那时，我放学后就跑到南塘街大榕树下等待父亲，看见他那高大的身影，就欢呼雀跃。我只知道自己可以填饱肚子了，哪里懂得父亲的苦衷？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水，感到对不起父亲。

那时，我喜欢读书。课余时，经常独自跑到五马街的古旧书店看书。有时，竟在书架前站了一个下午。父亲看我嗜书如命，就说：“你想读书，我就给你去买，多学知识，将来有用。”那时，父亲早出晚归，含辛茹苦，收入很低，家庭生活拮据。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他节衣缩食，甚至加班加点，积攒一些钱给我买书。

有一次，父亲下班回家，气喘吁吁地抱着一大叠书放到我的面前。我一看，全是自己日夜盼望的古今中外名著。望着父亲憔悴的脸，我很感动。从此，我走进书本，如饥似渴地从中汲取营养，我的眼前展开了一个绚丽多姿的新天地。就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曹雪芹，认识了雨果、巴尔扎克和普希金，他们的作品给我启发，给我灵感，我开始拿起笔，记录自己的感情经历。当我的第一篇习作在《少年文艺》上发表时，父亲欣喜如狂，连连地说：“你看，还是读书好。这不？知识派上了用场……”

后来，我喜欢上古典文学。父亲又给我买来《古文观止》，还请一位老师教我学古文。每逢星期天晚上，他总是亲自送我到信河街甜井巷老师家中，在门口等我下课，然后陪我回家。我曾多次对父亲说，我长大了，不要他接送，他就是不肯。由于《古文观止》中有许多生僻的字，还需要买一部《辞海》。那时候，像《辞海》一类的工具书很难买到，且价格不低。父亲跑了许多书店才买了一部。听母亲说，为此，他还戒了烟，戒了酒……

1961年，我在温州二中读高中一年级，父亲积劳成疾，又缺乏营养，不久便卧病不起。临终时，他拉着我的手，热泪盈眶，好久才迸出一句：“好好读书，好好做人。”这句话竟成了他唯一的遗嘱。

我的母亲出生在贫苦家庭。她是家中的长女，从小就养成劳动的习惯。嫁给父亲后，忙里忙外，整日操劳。每天几乎都是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她却没有丝毫的怨言。

我清楚地记得，父亲与世长辞后，是母亲把我们兄妹俩抚养成人。当时，母亲每月工资仅25元，家中又没有什么财产，生活艰难可想而知。

我清楚地记得，高中毕业后，到麻纺厂做工，后来又到永强税务所工作。出门时，母亲总是把我喜欢吃的东西装在饭盒里让我带着，她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路上小心，别太累。

我清楚地记得，在我结婚的时候，母亲腾出家里唯一的二楼住房让我做婚房，她和妹妹搬到三楼后面6平方米、仅容纳一张床的房间里睡觉，外边是三楼房客摆放的煤球炉，就在煤烟的熏蒸下，她们度过3年的时光。

我清楚地记得，母亲第一次心脏病突发而晕倒，我将她送到市第三人民医院抢救，她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叫我不要担心。虽然，承受高血压、心脏病长期折磨，但她都凭着坚强的意志挺了过来。

母亲是我遮风挡雨的大树，母亲是我信心力量的源泉。年轻时，家庭连遭不幸，特别是父亲早逝，我高考落榜，失业在家，妹妹下乡务农，再加上文革时期的二次武斗，我家遭到空前绝后的洗劫。在这段极为艰苦的岁月里，母亲一直默默无闻地支撑这个破碎的家，她不怕苦，不怕累，用百折不挠的精神去奋斗，去拼搏。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我深深地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对每个人来说，母爱是最伟大的爱。晚年的母亲坐在轮椅上，生活不能自理，有时甚至思维不清，但对子女的关爱却决不含糊。我望着母亲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总是感到无比的愧疚，母亲给我实在是太多，太多，而我为母亲付出的实在是太少，太少，真可谓“丝丝白发儿女债，道道皱纹岁月痕”。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那样淳朴，那样慈祥，那样执着，在她91年的生涯里，缺少欢乐、缺少享受，她把无私的爱都奉献给家庭，奉献给子女。后来，我的境况有了转变，母亲感到由衷的欣慰，但是，她的节俭，她的信仰以至她的最爱，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2009年3月5日，一个阴沉的日子。

傍晚，我从火车站附近回家。刚进门，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是妹妹打过来的。她说，“你到了吗？我马上去。”我不知她说什么。后来才明白，是保姆打电话给她，说母亲不行了，妹妹以为我已知道这件事，其实，保姆并没有告诉我。

我赶到时，妹妹已在。此时，母亲已停止了呼吸。

保姆在哭泣，说母亲中午吃了一碗饭，还不错。大约三点钟，她还和母亲说过话。到五点钟，保姆叫母亲吃饭，没有应答。仔细一看，母亲已经没有呼吸。老实的保姆吓坏了，不敢打电话给我，却打给自己的老乡。后来，在老乡们的劝说下，才告诉了妹妹。

我真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前两天，我去看母亲，她精神饱满，思维清楚。我一直认为母亲可以长寿，至少也能活到95岁，因为她有坚定的信念，支撑着孱弱的生命；她有顽强的毅力，与病魔抗争了几十年。

想不到母亲就这样匆匆地离开我们，走得那么突然。此刻，刻骨铭心的悲痛化为泪水，滴滴洒落，母亲，儿子有愧，不能为您送终；母亲，你听到儿子的呼唤吗？现在是“千呼万唤唤不回”了。

母亲走得很平静，她是在睡眠中离去的，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她的遗容仍是那样安详，就像熟睡一样。母亲走了，我再也看不到她那慈祥的笑脸，再也听不到她那亲切的话音。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父亲给我买的那些书大多在“文革”时期丢失了。如今，只有一本线装的《增订诗法入门》、一套《古文观止》和一册《唐人万首绝句》，还摆在我的书案上。每当看到它，我的眼前就浮现父亲那魁梧的身影，那期待的目光，我不敢懈怠，伏在桌上，继续我的读书和写作。

感恩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也是一个人的必须具有的生活态度和道德情操。自古以来，在中国文化中流传着许许多多“感恩”的诗词歌赋。孟郊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是感恩母亲的；李绅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是感恩农民的；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是感恩朋友的；白居易的“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是感恩老师的。

因此，除了父母之外，我们还要懂得更多的感恩。党和政府让老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我们应该感恩。人民军队、公安干警保卫我们的安全，我们应该感恩。教育工作者为了培养下一代，医务人员为了每个人的健康，环卫工人为了保持清洁舒适的环境，我们应该感恩。各行各业的劳动者、创业者和志愿者，兢兢业业，无私奉献，我们应该感恩。还有那些至真至爱的亲人和朋友陪我们走过一段又一段的人生路程，我们也应该感恩。

只有充满感恩之心，我们的社会就会更和谐，更团结，更宽容，更进步。我们的精神家园将永远富有，永远年轻……

首发 《温州情》 2022年7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