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庐山

去年10月，我和三位朋友从温州出发，前往庐山游览。他们轮流驾车，直驱700多公里，下午4时抵达庐山。此时，风雨大作。由于小车不能上山，我们只能在庐山游客服务中心买票，换乘景区交通车。

上车后，窗外一片白茫茫，只看到狭窄的公路仅有两条车道。遇到车子交汇的时候，我的心里很紧张，生怕发生意外。但驾驶员手握方向盘。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给游客一种安全感。我想，他们大概习惯于风里、雨里、雾里行车，对沿途路况了如指掌，非常熟悉，果然，车子在山中盘旋了一个多小时，“跃上葱茏四百旋”，终于来到了海拔1200米的牯岭街。

庐山，我又来看你了。记得上次来时，风和日丽，而这次却是烟雨迷蒙。抵达宾馆，已是暮色苍茫时分。

我们在“庐山之恋”用餐后，在牯岭街散步。这是庐山最热闹的地方。尽管有些粗略印象，但繁华景象，今非昔比。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雨中闪烁着梦幻般色彩，酒店茶馆，应有尽有，有人在门口招徕游客。街上行人，接踵摩肩，若隐若现，也有人在雨中拍照。我情不自禁地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微信：“夜已深，雾更浓，人已醉，景朦胧。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人在此山中。”获得100多人点赞，心中窃喜。

这天夜里，躺在宾馆的大床上，听着雨声从屋檐上飘落，在树叶间絮语，在窗棂上轻敲，“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不由心事重重,久久不能入睡。担心明天如果也是这样的天气，会不会看不到秀丽的风景……

天亮了，我们吃了早餐匆匆出门，果然是一番“雾锁山头山锁雾”的景象。虽然雨小了，但云雾仍是绝对的“主角”。山在雾中飘，人在雾中走，弥漫的云雾像一张巨大的天幕，遮住了山，遮住了树，遮住了路，也遮住了行人。说实在，雾里看山，山里看雾，另有一番奇妙的景致，我们仿佛坠入虚无缥缈的“仙境”之中了。

沿着崎岖山路，我们漫步如琴湖畔。这是一个辽阔的人工湖，像一把小提琴横卧在山谷中。一条条清澈的山泉从四面八方流进湖中，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好像琴师拨动琴弦，演奏出动人的乐章，因此得名。晨雾中的如琴湖宛如披上轻纱的少女，飘逸而温馨。

湖畔的“花径公园”繁花似锦，曲径通幽，湖光山色，风景如画，留有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遗踪，门口对联云“花开山寺，咏留诗人”。公元816年，白居易被贬任“江州司马”，曾经登上庐山游览。时值暮春，虽然山下桃花已落，而此处桃花正在盛开，他有感而发，写下《大林寺桃花》的著名诗篇：“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如今，白居易的石像耸立在如琴湖畔，这是著名雕塑家王克庆于1996年雕刻的作品。景白亭旁边的巨石上刻有“花径”两字，传说是白居易手书。

公园里建有“白居易草堂陈列室”。我们进去参观时，正有两位老先生在吟诗写字。他们中间一位是诗人，名叫刘伯南，专为游客题写“藏头诗”。所谓“藏头诗”就是把人的名字藏在诗句之首，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即是一首诗。而另一位是中艺画社书法家俞坚平。他将写好的诗写在宣纸上，赠送给游客。出于好奇心，我的朋友跃跃欲试，后来又为我们三人各写一首。我的“藏头诗”是这样写的：“张弓传凯天贶福，绍续先贤逢祥禄。光宗耀祖汗青载，慧星朗照开坦途。”第一个字连起来是“张绍光慧”。这种“把戏”并不新鲜，在其他景区都有，无非是吹捧别人的“文字游戏”，姑妄听之，不可全信，但他们出口成章，得心应手，也是一种技巧。

随即，我们来到庐山著名景点仙人洞。此时，四周雾气缭绕，山峰若隐若现，楼阁亭台，出没云间，远远望去，宛如一幅淡绿色的山水画。

仙人洞是悬崖绝壁上的天生石洞，其形如手，又名“佛手岩”，因“八仙”中的“剑仙”吕洞宾在此修炼成仙，得名“仙人洞”。从一个圆形石门进入，两旁对联云：“仙踪渺黄鹤，人事忆白莲”。穿过月亮门，往下走，有一块巨石，形如伸腿欲跃的蟾蜍，人称 “蟾蜍石”。石旁有一棵松树扎根石缝，昂然挺立，郁郁葱葱，百年不倒，松下石面镌刻有“纵览云飞”四个大字，传为清末诗人陈三立所书。

洞内文物众多。“纯阳殿”放置着吕洞宾身背宝剑的石像。两旁有两副对联：一副是“称师亦称祖，是道仍是儒”，另一副“古洞千年灵异，岳阳三醉神仙”，写出了吕洞宾的精神风貌。石洞深处有泉水从顶部滴下，四季不涸，这就是《后汉书》记载“一滴水”的奇景。洞里还有“太上老君殿”，供奉太上老君骑牛雕像。四周还有“访仙亭”和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庐山御碑亭”等景观。

凭栏远眺，只见群山簇拥，清泉叮咚，古树参天，环境幽雅。石壁上有历代文人墨客的留下的摩崖石刻。 此时，天下着雨，但游客们或披着雨衣，或撑着雨伞，游兴不减。山上云雾缭绕，也为景区平添了几分仙气。

庐山不仅雄奇挺拔，凝碧叠翠，而且名胜古迹星罗棋布，自然风光和人文历史交融在一起，相得益彰。自司马迁将庐山载入《史记》后，成为我国著名的旅游风景区和避暑疗养胜地，1996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名录”。

风和日丽的庐山果然美丽，云雾弥漫的庐山也很可爱。看来，昨晚的担心是多余的。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了浩瀚无涯的云海奇观，谁会说云雾中的庐山不美？

当我们从含鄱口乘坐缆车到大口风景区时，只见大片的云，像滚动的波涛，漫过山谷，漫过幽壑，漫过山峰，涌向我们脚底。云层重叠，瞬息千变，有时如万马奔腾，有时如巨龙翻滚，云雾似乎就从头顶飘过，触手可及，但你却摸不着它，抓不住它，留不住它，它是这样的神秘，又是如此的柔软……

从缆车站出来，往下走了10多分钟，只见一条瀑布从天而降，凌空飘逸，直落潭底，形成一个水花飞溅的水潭。正如明代文学家李梦阳诗中所言：“瀑布半天上，飞响落人间。莫言此潭小，摇动匡庐山。”大口瀑布又称“彩虹瀑布”，据说雨过天晴，可以在阳光下看到五颜六色的彩虹。

庐山的瀑布确实多姿多彩。每一处瀑布，都有独特的魅力。如果说，大口瀑布让人震撼，那么，乌龙潭瀑布给人飘逸的感觉，黄龙潭瀑布却显得幽深而静谧。

乌龙潭原由三个大小不一的水潭组成，古书中记载：“乌龙潭凡三潭，中、上两潭皆高数十百丈，下潭稍平夷。”至今，只剩一潭。潭水分五股从巨石隙缝中飞扬而下，短而有力，像是一把竖琴，日夜拨动着琴弦。

黄龙潭与乌龙潭相邻，掩映在古木参天的峡谷里，一道溪水穿越岩石而下，冲击成暗绿色的深潭。静坐潭边，听古道落叶，宿鸟鸣涧，自然升起远离尘世、超凡脱俗之感。

在庐山的几天里，我们还游览了许多著名景观。“汉阳峰”拔地而起，巍然屹立；“锦绣谷”移步换景，美不胜收；“三宝树”千年古木，浓荫蔽日；“三叠泉”一波三折，轻盈柔美；“美庐别墅”中西合璧，风采依然；“庐山博物馆”展品丰富，引人注目……乳白色的雾气，弥漫在崇山峻岭之上，穿梭于树木楼宇之间，温柔地轻吻着每一个人，每一棵树，每一处景物……

有道是“匡庐甲天下，秀峰甲匡庐”。从庐山下来，我们特地游览了位于庐山南麓的“秀峰景区”。

秀峰是香炉峰、鹤鸣峰、文殊峰、姊妹峰和双剑峰的总称，有“群峰竞秀”之意。史书记载，南唐中主李璟曾在此读书。他继位皇帝之后，将“读书台”改建为“开先寺”。名闻遐迩的“庐山瀑布”、苏东坡赞为“匡庐二绝”之一的“漱玉亭”都在秀峰。宋代书法家米芾到开先寺游览。对这里的风景赞不绝口，并挥笔写下“第一山”三个大字。

从此，秀峰名声鹊起。文人墨客纷至沓来，或吟诵山水，或对景抒怀。由于时间紧迫，我们未能登上被唐代大诗人李白叹为“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庐山瀑布，有点遗憾。

归来途中。朋友们都说，留点遗憾也好。庐山，我们还会来的。

（首发《瓯江文艺》2023年9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