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遇见项羽

湖州是一座有2300多年历史的古城。文献记载，楚考烈王十五年（公元前248年），著名的“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受封于此，在此筑城，当时这里遍地菰草，故取名“菰城”。后来，又改称为“乌程”。据《湖州府志》和《乌程县志》等资料记载，项羽和湖州有着很深的渊源。至今，这里流传着许多与项羽相关的故事。

我去湖州，就是为了遇见这位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

那是一个深秋的季节。抵达后，美女作家金子开车接我。她是湖州人，对当地历史了如指掌。我喜欢她写的散文集《怪我过分真实》，意境优美，笔调流畅。娓娓道来，感人肺腑。她的《邂逅菰城，两千年情》一文，也为我提供项羽的相关信息。

短短的几天里，我一边搜集有关史料，一边进行实地考察，沿着项羽的足迹，寻找“西楚霸王”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在织里镇汤溇村，有一座“项王桥”，传说项羽曾率兵经过。桥上的柱子上还留下前人撰写的对联，由于年代久远，字迹已模糊不清。

在水口乡顾渚村，有一处“霸王潭”，潭边有两个相距80厘米、直径约15厘米的浅坑，形似膝迹，据说，这是项王在此跪着饮水时留下的印痕，当地人称之为“巨人足迹”。

在湖州龙溪，项羽“降马”的事几乎家喻户晓。说龙溪曾出现一个乌骓马妖怪，经常兴风作浪，祸害民众，后来，项羽降服了妖怪，然后将它变成了“乌骓马”，作为自己的坐骑。

在太湖南岸的弁山，据说曾是项羽驻兵之地。山上有项王庙、走马埒、饮马池、系马木、磨剑石等遗迹，项羽战死后，当地民众悲痛不已，尊称他为“苍弁山神”，每当过年过节，顶礼膜拜。

在一个叫“掩浦”的地方，也传诵着一个故事。当年，秦始皇“游会稽，渡浙江”，旌旗蔽空，声势浩大，项羽和他的叔父项梁在这里观看。年轻气盛的项羽望着秦始皇威武的仪仗队伍脱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也！” 项梁听了，大惊失色，赶紧掩住项羽的嘴巴说：“不要胡说，被人听到要满门抄斩的。”后人将此地叫做“掩口湾”，又称“掩浦”。

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记述了这件事，说这是当时项羽与其叔父项梁“避仇而隐匿于吴中”时发生的。“吴中”在何处？司马迁在文中没有写明具体地点,有人便附会于“姑苏”,即今江苏苏州市。

为了此事，我请教了湖州的专家，他们认为，从项羽的籍贯及安全性考虑，叔侄两人不可能在苏州“避仇”。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任湖州刺史五年，亲自实地考察了当地有关项羽、项梁活动遗迹，在《项王庙碑阴述》中指出:“西楚霸王当秦之末与叔避仇于吴中，盖今之湖州也。虽灭秦而宰制天下，其魂魄犹思乐兹邦，至今庙食不绝。”。

我想，这个说法大致可信。一则颜真卿为文严谨，他经过5年时间的考察，并查阅史书，其结论应该正确；二则湖州一带留下不少项羽的活动遗迹以及民间传说，符合“至今庙食不绝”的客观事实，说服力强。

为了壮大实力，项羽以“祖父项燕是楚国将军祖父项燕是楚国名将”的名义，在湖州动员民众，招兵买马，让“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口号深入人心，提振士气，随时准备复国报仇。他修筑的城墙分为二重，呈六边形，里面称“子城”，外面称“罗城”，依水而建，能攻善守，位于城北的奉胜门有“扼乌程之要塞，控太湖之门户”之称。

史书记载，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同年九月，项梁项羽率8000名江东弟子在湖州奉胜门“破凶门而出”，义无反顾地举起抗击暴秦的大旗，历史上称之为“乌程起兵”。据说因为部队中大部分是湖州人，又称“乌程兵”。

湖州的项王公园,就为纪念项羽而建。大门口的牌坊中书“映溪”两个大字。四根柱子上有四副对联，都出自名家之手，最喜欢其中一联：“兵起乌程，灭暴秦，史传本纪；魂归苍弁，存疑迹，民颂英雄”。公园正中放置项羽雕塑，他双目注视前方，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提枪，披风铠甲，威风凛凛。广场东西两侧分别有两组马拉战车的雕塑。

作家金子在《邂逅菰城》中深情地写道：“每每散步到此，总会停下脚步仰望这尊雕像，仿佛项王从不曾离开湖州，而是和他的乌骓马一起，风里雨里守候着他的子城，等待着他的虞姬。”

读此文字，谁不为之动容？

在项王长廊漫步，看到墙壁上有一组浮雕，记载项羽一生中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的10个故事，包括“掩浦申志”、“乌程起兵”、“破釜沉舟”、“鸿门设宴”、“彭城之战”等。长廊采用了传统设计，一侧临水，一侧靠园，既可以眺望项王公园的景色，也可以观赏龙溪两岸的风光。

不远处是项王码头。站在亲水平台上，近处波光帆影，令人神往，远处亭榭楼阁，掩映在绿树丛中。

在湖州，我还登上仁皇山。尽管道路较宽，但山势陡峭，有1652 级台阶，途经4座亭子。凭借自己的意志和能力。经过40多分钟的跋涉，终于到达最高处仁皇阁，领略到这座宏伟建筑的雄姿。山顶还有万福书院、晨曦台等胜景。凭栏远眺，河山秀丽，全城景色，历历在目，正如金子说的，真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从另一条山路下山，广场上耸立一座巨大的石雕像，没有文字，没有说明，依其头冠和穿着，我估计是秦始皇。此时，又想起金子的另一段非常优美的文字：“沉醉于眼前美景时，我不禁又心疼起虞姬来。常常天真地幻想，如果项羽在楚汉战争时战胜了刘邦，那项王是否会带着虞美人重新回归菰城，于这仁皇山下筑起爱巢？”

美好的愿望往往替代不了残酷的现实。有人说，司马迁对项羽怀有敬仰之心。他笔下的“鸿门宴”写得太离奇，“垓下被围”写得太凄惨，“乌江自刎”写得太壮烈，才引来后世对项羽的同情、喟叹和惋惜。 其实，历史就是历史，事实就是事实，任何同情都改变不了历史。

在湖州遇见项羽，感受到他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概。体会他那“时不利兮骓不逝”的无奈，以及那种“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的悲怆情怀。

湖州这座古城，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不仅仅遇见项羽，还有妃英塔的爱情传说，韵海楼的墨迹书香，西塞山的千古绝唱和月亮湾的璀璨灯光，悠久的历史和美丽的风光在这里交相辉映，魅力无穷。元代诗人戴表元称赞道：“山从天目成群出，水傍太湖分港流。行遍江南清丽地，人生只合住湖州”，信矣。

（首发《华南作家》2022年8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