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郁金香

张绍光

仿佛有个约定。每年2月下旬，郁金香在春雨滋润下，沐浴东风，如期开放。前几天，一位摄影爱好者在“朋友圈”里发出一组在温州市半塘公园拍摄的“郁金香”图片。我不由纳闷：“惊蛰”节气未到，郁金香就盛开了，莫非比往年提前了半个月？

于是，我请教一位老同学。他是园艺师、农学学士，擅长花卉、果树和蔬菜的栽培技术。他告诉我，郁金香开花时间不尽相同，生长的地区纬度不同，花期各有差异，早的3月初就开了，晚的要等到4月才开花，最佳观赏期一般有十几天，有的更长。他还说，郁金香生性向阳、避风，既能经受零下35度的低温，又能在干燥的气候里生长，适应性特别强。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相约几位好友来到“半塘公园”赏花。

进了公园大门，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大片花海，好像一块五颜六色的地毯。郁金香静静地开放，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一丛丛，一簇簇，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想起《全唐诗》里那些描写“郁金香”的诗篇。

初唐诗人王绩《过汉故城》中有“清晨宝鼎食，闲夜郁金香”之句，意思是“清晨有玉鼎美食，夜晚有郁金香”。沈佺期《古意呈补阙乔知之 》一诗的开头两句是“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说卢家少妇坐在开满郁金香的厅堂前，成对成双的海燕飞来，栖息在玳瑁装饰的屋梁上。

晚唐诗人杜牧在《偶呈郑先辈》中写道：“不语亭亭俨薄妆，画裙双凤郁金香”，他笔下的那个女孩子，穿着美丽的彩裙，头插凤钗，默默不语，裙摆上绣着凤凰和郁金香。

最有名的是李白的《客中行》：“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如果用现代汉语表达，就是“兰陵美酒里散发着郁金香的芬芳，盛在琥珀般的玉碗里闪闪发光。只要主人同我一起畅饮，喝醉之后，不知哪里是我的故乡？”

这些诗句表明：早在唐代时，郁金香就在中国大地上栽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花卉。不仅如此，郁金香还成为刺绣、装饰的图案。

据园艺师介绍，郁金香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原产于土耳其，后来传到中国及欧洲各国。号称“风车王国”的荷兰，对此花的热爱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将郁金香定为“国花”。

20年前。我曾专程前往荷兰的阿斯梅尔花市参观。那些日子，我的心一直沉醉在郁金香的芬芳之中。铺天盖地的郁金香汇成了花的海洋，花的世界，倘若不是亲临其境，确实想象不出如此壮观，如此绚丽的场面。

阿斯梅尔花市距离阿姆斯特丹13公里，占地2.3平方公里，建筑面积达20多万平方米，是荷兰最大的花卉市场。大门外，成百上千辆摆满郁金香、康乃馨、风信子、玫瑰花的小货车来往穿梭，一车车缀着晶莹水珠的鲜花，氤氲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正由电瓶车牵引运往各个拍卖大厅。

接待我的奥里夫先生说 ，这个花市是1912年开始形成 ，1972年建成拍卖市场，至今，每天平均有600万剪花和盆花，通过4个拍卖大厅销往世界125个国家和地区。每日都有大量装载鲜花的冷藏车前往法国、德国、比利时等毗邻国家，有的直抵阿姆斯特丹机场，转运到世界各地。荷兰的花卉百分之八十用于出口，在世界花卉出口总量中占三分之二。

阿斯梅尔花市采用电脑控制能源消耗，调节室内温度，进行灌溉和防治病虫害，每天交易额达数十万欧元，独揽了荷兰全国日鲜花交易量的4.3％左右。在出口花卉中，郁金香名列前茅。

当然，“半塘公园”的郁金香规模很小，品种也不多，但吸引了许许多多的市民前来观赏。竞相绽放的花朵也没有辜负游客的盛情，尽情地舒展自己的风姿，在阳光下无拘无束，灿烂盛放。人们纷纷用相机、手机不停地拍摄，把美丽定格在瞬间。有些女孩子甚至走进花丛中拍照，尽管公园管理人员不停地用喇叭喊话，她们全然不顾，花丛中被踩出一条小路。

人们喜爱郁金香，确实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郁金香体态婀娜。“单瓣”的花朵呈“酒杯”的形状，亭亭玉立，纤细高雅；“复瓣”的郁金香层层叠叠，花瓣繁复，还有一些含苞待放的花蕾，略显娇羞，一个个绽放成甜甜的笑靥。它们汇集在一起，如锦似缎，如梦似幻，每一朵花都在风中伸展挺拔的身姿，透露出蓬勃的活力；每一朵花都是一个灿烂的生命，传递着青春的气息。

郁金香色彩艳丽。红色的典雅大气，粉色俏丽动人，黄色纯洁可爱，橙色明媚活泼，各种色彩，各有风骚，好像打翻了调色盘，肆意铺张。远看，宛如油画般静谧；近看，却像彩虹一样鲜艳夺目。不经意间，流泻出一首首赞美春天的诗。

郁金香还有不同的“花语”。园艺师告诉我，白色郁金香花语是“纯洁和爱情”，粉色郁金香花语是“爱慕和幸福”，红色郁金香的花语是“喜悦和热烈”，紫色的郁金香花语是“浓郁和永恒”……

郁金香不愧为“花中皇后”。

俄罗斯著名的诗人茨维塔耶娃在《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里，用这样的诗句描写郁金香：“在小镇的旅店里——古老的钟敲出渺茫的响声，像轻轻嘀嗒的时间。黄昏，偶尔有人在顶楼的某个房间，倚着窗子吹笛。窗口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郁金香——此时如果你不爱我，我也不会介意”。

在我眼里，郁金香虽然没有牡丹那么昂贵，没有荷花那么清高，没有水仙那么纯洁，没有玫瑰那么多情，没有芍药那么俊俏，也没有梅花那么坚强，但它优雅、娴静、活泼而热烈，秾而不腻，艳而不俗。它是胜利和美好的象征，代表着真诚的信念和永恒的祝福。

每当看到郁金香，我眼前一亮，心里欢喜，总会想起当代诗人冯唐一首题为《春》的诗，全篇仅有十五个字：“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是的，百花迎春，谁又能比得上郁金香呢？

郁金香带给我们无限的遐想，令人陶醉，让人留恋。我和朋友们相约明年，期待郁金香依然绚丽，依然美好。

（首发《瓯江文艺》2022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