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的废墟

张绍光

罗马是一座美丽的城市。那金碧辉煌的教堂，那气势恢宏的广场，那流光溢彩的街道，那千姿百态的喷泉，无不充满神奇，充满诱惑。

然而，我感到罗马最富于魅力的是那些残缺的废墟。

史书记载，罗马建于公元前七百五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多年来，在罗马这个大舞台上，出现了多少叱咤风云的人物，演出过多少可歌可泣的活剧。历史的风雨洗刷了昔日的繁华，为人们留下极其丰富的文化遗产和艺术瑰宝。

漫步在罗马市区，不时看到一些形状怪异的残垣断壁，或是一堵尘封土积的城墙，或是一块严重毁坏的石碑，或是一根突兀耸立的圆柱，或是一堆凹凸不平的黄土，点缀在现代化建筑之间，构成了罗马独特的风景线。虽然它们受风雨的侵袭已经变得破损，但只要是历史文物，罗马人都视为至宝，围上栅栏，甚至装上了厚厚的玻璃框加以保护，让人刮目相看。在市中心威尼斯广场四周，在帝国大道两侧，古罗马的遗址使人目不暇接，其中最使我激动、难忘的是被称为世界八大名胜之一的古罗马竞技场。

古罗马竞技场，又称斗兽场。这是罗马皇帝提多斯为了纪念征服耶路撒冷的胜利，强迫数万名犹太、埃及俘虏于公元八十年建造的，工程历时八年。竞技场外观呈正圆形，除了一侧还高耸着围墙外，大部分已坍塌。整座建筑宏伟而不失秀美，凝重而不失灵巧，看上去像一座现代化的圆形运动场。

花8欧元买了一张门票，我到斗兽场里面参观。虽然中间椭圆形的舞台、观众出入的拱门以及四周可容纳六万人的阶梯式看台都破败不堪，但仍然显示出雄伟的气势。舞台大约长八十米，宽六十米，是当年斗兽、竞技、赛马、歌舞及进行海战模拟表演的场所。据文献记载，罗马皇帝特拉扬为庆祝达奇之战胜利，动用一万名角斗士和一万一千头野兽进行搏斗，另一个皇帝蒂图斯喜欢海战模拟表演，引湖水进场淹灌成池，由三千名角斗士分两组进行水中决斗，以一方全部死亡而告终……公元三百九十七年，奥诺流斯曾下令禁止进行角斗表演，但后来又恢复，直到公元五百二十三年才停止。

站在高处，俯瞰全场，我不由想起《斯巴达克斯》这部小说中所描写的血淋淋的角斗场面。统治者为了寻欢作乐，让奴隶与凶猛的野兽搏斗，或让奴隶互相残杀。在那些王公贵族狂热的喝彩声中，成千上万的奴隶在血光中被撕碎、被吞噬，这是何等野蛮的行径。竞技场是一个杀人屠场，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奴隶的鲜血，每一块石头都系着一个冤死的灵魂。

随着时光的流逝，竞技场早已百孔千疮，但正如诗人拜伦所说的：“只要古罗马竞技场还矗立着，罗马就巍然不动。一旦竞技场倒塌，罗马也就倒下，世界也就到了末日。”因此，罗马人把竞技场当作永恒的象征。

离斗兽场不远的罗马市苑是古罗马政治、经济、司法的中心和公共生活的聚集地。这里曾殿堂相连，庙宇麇集，商业发达，市井繁华。记得古罗马著名的作家普劳图曾用生动的语言，描绘当年的社会面貌和人物形象。他写道“法官们在大会堂里侃侃而读，演说家们在讲坛上慷慨陈词，广场上马尔西亚的雕像周围，律师们和证人们争论不休，大会堂边上的新老店铺前围满了狡诈的妓女、精明的店主、贪婪的高利贷者和能言善辩的经纪人……”

然而，如今的罗马市苑荒草丛生，满目疮痍，当年的繁荣早已烟消云散。夕阳洒在废墟上，显得更加的冷落和凄凉。著名的艾米利亚大会堂只残存了一座雄牛浮雕和几块刻有罗马起源的石头，一度辉煌的马森齐奥殿堂几乎荡然无存，相传“圣火永久不灭”的威斯塔女神庙一片狼藉，以华丽著称的萨图尔诺神农庙只剩下八根石柱支撑的大门，卡斯托雷神庙几根孤零零的柱子伸向蓝天白云，似乎在诉说那久远年代的故事。

在罗马市苑的废墟上穿行，我的心中不由涌起对罗马帝国没落的悲凉。历史是无情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统治者荣华富贵终究成为过眼云烟，只有人类创造的文明却永远不会泯灭。

罗马市中心的卡拉卡拉浴场曾是古罗马最大的浴场，场内不仅能同时容纳一千多人沐浴，而且设施完善，装饰豪华。据说，古罗马人上浴场来，不单是为了洗澡，他们可以在这里商量买卖、和解诉讼，正如我们上茶馆上饭店一样。现在，偌大的卡拉卡拉浴场只剩下一大堆遗址，让游客凭吊。但只要细心观察，人们从错落有致的布局，从断头缺腿的雕像，从精雕细刻的壁画，从色彩鲜艳的地面，仍然可以联想当年的规模。

我想，有时候残缺也是一种美。和完整的建筑相比，残缺的美是难以言状的，能震撼你的心灵，唤起你的想象，启迪你的思维。

罗马废墟呵，一曲余音未落的古罗马帝国的挽歌，一部闪烁着文明、智慧和创造的历史，一座永远高耸在人们心头的丰碑！

（首发《上海城市导报》2003年6月7日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