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书写作的人,大多有一个愿望,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它的面积不一定很大,摆放书籍,容身就行;它的装饰不一定豪华,清静整洁,悦己就行。书房既是读书写作的地方,也是主人驰骋想象的天地。
古人把书房又称“书斋”。《说文解字》中说:“斋,洁也”。就是说,书斋要有高洁清雅之意。坐拥书城,神清气爽,如同“斋戒”一般。此刻,少了喧哗与嘈杂,多了安宁与静谧;少了浮躁与空虚,多了悠闲与自在。步入书房,也许你会感觉,这才是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古今以来,文人墨客都为自己的书房取一个雅致又独特的名字。
唐代刘禹锡书斋取名“陋室”,坐落在安徽和县,他曾写了一篇《陋室铭》,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形容其环境,用“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抒发自己的情趣。
宋代陆游书房筑于镜湖之滨,开门临水,启窗见山,命名为“老学庵”,取古人“老而好学,如秉烛夜行”之意,他曾在《题老学庵壁》诗中说:“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穷冬短景苦匆忙, 老学庵中日自长”,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明代归有光远祖曾在江苏太仓的项脊泾居住。因此,他将书房命名为“项脊轩”,具有纪念先祖的意义。
清代蒲松龄书房取名“聊斋”,据说,他在书斋旁边专门设“茶棚”,让过路行人歇脚闲聊,不收银两,只收集各地发生的奇闻异事,后来。他把听来的故事加工润色,写成《聊斋志异》。
由此可见。书斋的命名大都有渊源,或言志,或寄情,或自勉,或鞭策,既有故事、又有寓意,言简意赅,含意深刻,借此表达各自的品味,充满了文学艺术的气息。
诚然,书房并没有一定的规矩,富有者的书斋宽敞且豪华,贫穷者只能蜗居一隅,仅丈室容膝。书房可筑于市井,也可隐于山野,不一而足,但总离不开“安身”的属性。高人隐士之书斋,大都避开市井的熙攘,声不乱耳,色不扰目,作为读书之所,自有悠远淡泊之境。
年轻时,我就梦想有一间自己的书房。我以为,书房的功能大致可以藏书、读书,会友和写作,那是尘世间的一方净土,那是属于自己的空间。但是,我高中毕业时,正是国家困难时期,老百姓生活贫困,居住简陋,想拥有一间书房谈何容易?那时候,我在市区一家民办中学担任语文教师。为了弥补知识缺陷,我夜以继日,在家里刻苦攻读。期间,我总是省吃俭用,尽量挤出一部分钱买书。于是,书成了我形影不离的伙伴。我的藏书也一天天地增加,居然有几百本之多,其中还有一些线装书。但住房面积小,根本没有条件拥有书房,只得把书堆积在桌子下或过道上,有些书暂时寄放在隔壁的亲戚家。
虽然没有书房,但并不影响我阅读的习惯,我白天上班,夜晚读书。如有所得,或摘录卡片,或记下体会,日积月累,写下了数十万言的读书笔记。甚至每年的日历卡片,也涂满了我的读书心得。
我常想,一个人应当具有广博的知识。有了广博的知识,才能打下坚实的基础;有了这个基础,研究专门学问才能得心应手,左右逢源。正如蜜蜂,采过许许多多的花,才能酿出蜜来。
2006年,我终于搬进新房。随着居住条件的改变,我有一个面积10多平方米、属于自己的书房。对普通人来说,有一个安身之所,已经足够了,有一间书房,更是一种奢侈。
书房虽然不大,我也倍加珍惜,在装修时,尽可能提高利用率。书房正中挂一盏漂亮的吊灯,两面墙壁上自上而下,定制了 7 排书柜,高度一直顶到天花板。每个书柜摆一排书,分门别类,方便阅读。进门处,摆放一张长桌,除了电脑、书籍、文具外,横陈几本自己喜爱的书籍,可以随意翻读,譬如一本《唐诗三百首》、两册《古文观止》上都写满了点评;几本《古代汉语》几乎被我翻烂了,一套线装本的《清文评注读本》,原来没有标点,我用笔杆蘸着红色印泥,为文章断句,致使书上盖满红红的圆圈。尽管书桌上有一些凌乱,但乱而有序,七分整齐中带着三分随便,这是我喜欢的风格。
每当走进书房,看到一排排整齐的书,心情特别舒畅。这里是我的精神家园,让我心神俱静,灵魂得到栖息。无论白天或夜晚,无论晴天还是下雨,可以随时阅读古今中外的名著,在烟火尘世之中,独享人间清欢。在忙碌而繁琐的日子里,将所有的烦恼与嘈杂拒之门外。平时,我还经常整理图书,归类上架,持之以恒,乐此不疲。
推开窗户,楼下是大厦的设备层。早年在空旷的场地上栽种的树木,如今已经绿荫婆娑,深秋时节,一株桂花树长满金黄色的花蕊,淡淡的花香飘进房内,与茶杯中袅袅升起的轻烟交融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芬芳。还有那些盛开的三角梅枝繁叶茂,花影摇曳,沿着墙壁,一直攀援到窗外,为我的书房抹上一片明亮而绚丽的色彩。
书房还是一个安心静养的地方。清晨,沏上一杯绿茶,手捧一卷书,安然地坐在书房里,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另一个世界,与书里的人物、动人的故事不期而遇;也可以回味生活中的那些往事,也许一个背影,一个侧面,或是三言两语,都会轻轻地触动心灵,或发出一声感叹,或引起一丝微笑,甚至一缕淡淡的忧愁 。在这里,既可以穿越千年,与先贤对话,向他们请教生命的价值和人生的意义,在浩瀚书海寻觅知音;也可以浮想联翩,激发灵感,写一些生活感受,三言两语,几行短句,看似支离破碎,有时可以联成一篇散文。我出版的6部文学作品,也是在书房里完成的。
2022年年初,由于藏书不断增加,我将书房搬到永嘉“云岚居”小区,面积扩充了,容量也增大了,吸引一群志同道合的文友,经常在书房聚会,小小的空间充满欢乐的笑声,有时还间杂着诗词的吟诵声。喜欢文学的人,大都容易自我陶醉。这种“陶醉”远胜过追求物质和声色带来的欢愉,既陶冶性灵,寄托精神,又修炼气质,提高涵养,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这两年,我笔耕不缀,又创作50多篇散文,出版了第7本著作,取名《云岚居随想》。
每当漫步于书林,五光十色的奇景,令我目不暇接,正如王安石《游褒禅山记》中所描述的“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我常常沉醉于艺术美的享受之中。激动之情,真可谓“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一位作家说过:“我的书就是我的朋友,对我而言,它们就像家人一样”,又说,“我能够在这个房间里过一辈子,也不会感到厌烦。”对此,我深有同感。愿岁月静好,安然若素,愿自己在书房一边读书,一边写作,于简单且平凡的日子里,收获人生最大的富足。
(首发“人约黄昏”公众号2024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