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

几年前，我和同事开车去兄弟学校听一位王姓老师的课，她的课远近闻名。

为了避开出行高峰，我们早早出发，一路红绿灯闪闪烁烁，走走停停，最后总算赶在上课前到达了。

到了教室，里面已坐了很多人，我和同事挤了进去。

王老师是一位年近五十岁的女教师。她身体微胖，衣着朴素。讲课时头灵活地转动着，她不知是近视还是习惯，抬头往后面看时总是眯缝着眼睛。她讲话抑扬顿挫，有一种把控全场的气势。

王老师的字不多，黑板上都被学生写满了字，王老师的字夹在缝隙里。

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上黑板写解题步骤。有的走路连蹦带跳的，能做小组代表很值得骄傲呢！

又一批学生走上来，里面有一个瘦瘦的，个子不高的男生，他和其他的学生没什么两样，穿着校服，一上去就在黑板前站好，当他举起粉笔，正要写字的时候，王老师朝他这里看了一眼，忽然夸张地大声说：**组，你们太厉害了，敢叫4号上来！？大家听了都愣住了。“敢叫4号上来？”什么意思？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大家都在品王老师话中含意。那个小男生，一下子变得很尴尬，僵在那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片刻，他抬起手来，坚难地写了起来。我不忍再看，低下了头。又过了一会儿，我抬头看他时，他已写完， 正转过身来，白着脸，艰难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王老师的课继续进行，我却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听了。那个4号男生的脸在我眼前，让我内心无法平静。

大家都知道学校里有个规则：四人小组的代号是按成绩由高至低排列的，4号是小组里成绩最不好的学生，1号是成绩最好的。这样排序可能是为了方便老师吧？一般情况下，1号和2号是最有机会上前展示的，而4号一般只有默默坐在下面听的份儿。

下课后因时间关系，我来不及和王老师交流，就和同事匆匆地往回赶了，路上我还忍不住叹气。

时间一点点冲淡了记忆，我以为这件事也会像无数过往一样，再也不会在我心里泛起涟漪。

然而有一天，我去一家理发店剪头发，遇到一个满脸稚气的男生。我看着他，忍了几忍，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多大了？小学徒面露尴尬，低声说：17。

我听了，忍不住为他可惜。17岁！正是读书的好年龄。这个男生发现我总盯着他看，更不好意思了。我真想说：孩子，你为什么不愿上学，而宁愿来发廊打工呢？

我见他一会被安排做这个，一会又被叫去做那个，显得笨手笨脚的。

看着看着，不知为什么我又想起了那个曾经在课堂上被王老师高叫“你们组竟敢让4号上来的那个4号。4号和这个小学徒一起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忽然顿悟了，我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学徒为什么离开学校了。我曾经遇到过很多像小学徒一样早早缀学的孩子，我明白为他们为什么不爱在学校读书了

我真怕有一天在不该遇到的地方遇到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