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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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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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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网络爱情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爷爷突患脑溢血,猝然离开了家人,撒手西去。爷爷去世后,最伤心的就是奶奶。

奶奶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爷爷在世的时候,脾气不好,稍不如意,就冲奶奶发脾气,仿佛奶奶天生就是爷爷的出气筒。面对爷爷发脾气,奶奶却总是微笑不语,从不顶撞。待爷爷发完脾气后,才轻声漫语询问青红皂白,并像个母亲似的给爷爷分析是非曲折。如果是爷爷不好,奶奶也会毫不客气地指出,爷爷便像个乖孩子一样,默然不语,表示承认错误。

爷爷依赖奶奶,而奶奶总是以照顾爷爷为乐趣。虽然他们脾气、性格不同,却能相濡以沫,相依为命。爷爷的突然去世,奶奶就像塌了天一样。但家庭的重担又使奶奶不得不从悲痛中振作起来,含辛茹苦地抚养她的儿女们。如今,儿女们都已成家立业,尤其是爸爸还开了公司做了老板。奶奶在尽完一个母亲的责任后,反而越发显得孤独。她一不会打麻将,二不喜串门子,闲下来的奶奶越来越觉得孤寂,尤其是最近,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捧着爷爷的遗像,呆呆地端详着。家里人心里都明白,奶奶又在想爷爷了,可爷爷毕竟去世多年了。

今年大学放署假,我把心里早已想好了的一个打算告诉了爸爸——给奶奶找新爷爷。没想到,爸爸也早有这个想法,就是苦于没找到合适的。我说可以上网去找呀。爸爸说,网上的能信吗?再说,只听说年轻人在网上谈恋爱,哪有老年人上网找对象的?我说,怎么没有,咱们可以试试呀。爸爸又说:“奶奶又不会上网。”我信心十足地说:“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当天晚上,我就把我的电脑搬进了奶奶的房间,接好了电源后,便去把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的奶奶拉进了房间,对奶奶说:“奶奶,我教您上网。”“上网?我一个老太太上什么网?”“这您就不懂了,网上可好玩呢,网上可以看书、可以购物、可以找到各种健身长寿的偏方,更有趣的是,网上还可以找人聊天呢。”“真有这么神?”奶奶来了兴趣。“不信?您就试试看。”

我很快教会了奶奶上网。奶奶也很快迷上了上网,并给自己起了一个很不错的网名“夕阳红”。

有一天早上,奶奶眼睛红红地对我说:“蓉蓉,昨天晚上,奶奶在网上认识一个老人,叫‘落日圆’,是区里的一个离休干部,老伴原是个小学退休教师,虽然去世多年,但‘落日圆’却经常想起她。”奶奶说完后,又好像自言自语地叹息道:“唉,我能理解他的痛苦。”我赶紧说:“奶奶,那您得经常安慰安慰人家,你们同病相怜,应该相互关心。说不定他还能成为我的新爷爷呢。”奶奶狠狠瞪了我一眼:“死丫头,瞎说什么呢!看我不割掉你的舌头”奶奶说着,果真从一旁的沙发上拿起水果刀,吓唬着朝我奔来。我一边躲着,一边笑着说:“奶奶,我不说了,不说了,您赶紧去安慰我的‘新爷爷’吧。”

这天晚上,奶奶在她的房间,拉动着鼠标,却见不着“落日圆”。“怎么搞的?”奶奶有点着急和不安。第二天晚上,“落日圆”解释说:“昨天参加一位老友的‘夕阳婚礼’,回来后,已经很晚了,怕打扰你的休息。其实,昨晚回来后,我的心情一直不好,就想找你唠唠嗑。”“又想你老伴了吗?”奶奶关心地问。“死者长已也,存者且偷生。”“落日圆”感慨道,“看到昨晚我那寡居多年的老友终于又有了一个如意的老伴,真是既感慨、又羡慕。回到家里,眼前总是出现这样的画面——傍晚,一对老夫老妻相依相偎着漫步在霞光照射的林荫道上……真希望哪一天,那个充满霞光的林荫道上,多了一对相依相携的身影,这对身影中的那个老头就是我。”奶奶被“落日圆”的话感染了,不由动情地说:“会的、会的,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如意的老伴的。”“那你能告诉我,那个同我相依相携的人会是谁呢?”奶奶沉默了。“孤独是人生最大的杀手,难道你一辈子就这样孤独下去吗?难道你不想找个老伴安度晚年吗?”“落日圆”进一步试探道。奶奶仍然沉默着。“喂,你睡着了吗?可别着凉啊!”“落日圆”关心起奶奶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奶奶才又敲击着键盘:“是该找个伴了。”“你说什么?谁该找个伴了”“落日圆”连忙追问。“我,说你呀。”“可是,我就想跟你相依相携在那霞光满照的林荫道上。”“说什么呀,讨厌,老不正经。”奶奶不好意思地关掉了电脑。

奶奶的风湿性关节炎又犯了,“落日圆”问寒问暖,并到处搜罗治疗的偏方寄来。奶奶非常感动。

“落日圆”突然提出要和奶奶见面,奶奶犹豫了很久,并征求了家人的意见。

要不要同“落日圆”见面,家里人出现了两派意见:我和爸爸、小姑都举双手赞成;大姑和小叔表示反对,但最后还是决定由我和爸爸、小叔护送,爸爸亲自驾车。

我们提前将奶奶送到约定的城南古楼广场。我将自己的手机交给奶奶并叮咛奶奶有什么情况,立即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就在附近的咖啡馆等。

按事先约定,奶奶在古楼广场面东由南至北第一张路天长椅上坐下,等待那个右手握健身球的“落日圆”。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落日圆”踪影全无。奶奶于是打电话,叫我们把她送回家。

坐在车上,奶奶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我和爸爸都安慰奶奶,或许人家突然遇到什么要紧事脱不开身。坐在我身旁的小叔却说:“我说网上都是骗人的,你们就是不信,要我说……”小叔的话还没说完,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并拿眼睛瞪了他一眼,示意小叔,这会儿,奶奶正难受,不要再火上浇油,惹奶奶更加不开心。

回到家里,奶奶就勒令我把电脑从她房里搬出去,然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里,又拿起爷爷的遗像瞅个没完,眼睛里噙着泪花。我突然发现奶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担心,自这次打击后,奶奶将从此会关闭心灵的大门,再也不去想找老伴的事。

为了弄清“落日圆”失约的原因,我打开了电脑,以“夕阳红”的身份找到了“落日圆”——看来他早到了。我不断地敲击着键盘,将“落日圆”劈头盖脸地一顿怒斥,替奶奶出气。我责问他,为什么言而无信。我等着他的解释。沉默了好一会儿,“落日圆”才说:“真对不起!今天,我没能赴约,是因为我一直以为你这个‘夕阳红’是假冒的,是年轻人的儿戏,现在网络上虚假的东西太多。我也不太相信真有老太太上网找老伴。”“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跟我交流,并要求约见我?”我责问对方。“尽管我心里怀怀疑疑的,但我多么希望你是真的,而不是假的,不管是真是假,必须弄个水落石出。所以,我提出约见你,却故意让我的孙子前去火线侦察。当孙子回来告诉我的实情后,我心里是既喜又忧,喜的是,你的确是真的,忧的是你会不会原谅我。你会原谅我吗?我是无心伤害你的,我衷心地希望我们都能有一个圆满的晚年生活。”我见“落日圆”说得情真意切,便继续以奶奶的口吻说:“要想我原谅你,你打算怎么弥补你的过失?”“只要你能原谅我,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惩罚。”“那好,容我考虑考虑怎么惩罚你。”我怕穿帮,便结束了和“落日圆”的对话,关了电脑。

我将了解到的实情详细告诉了奶奶。奶奶虽然嘴上数落着“落日圆”,但看得出,她已原谅了他。见此情形,我调皮地问奶奶:“奶奶,电脑还要吗?”奶奶的面上显出少有的羞赧,嗔道:“死丫头!”

奶奶又将自己关在她的房间里,开始跟“落日圆”说着悄悄话。我从奶奶的表情上猜出,他们谈得很投机,看情形,奶奶和这个“落日圆”还真有“戏”。

不久,奶奶终于和“落日圆”见上面了。这次是约在皇都咖啡厅。

两个小时过后,我和爸爸见奶奶一个人从咖啡厅出来,担心地迎了上去,急切而异口同声地问:“谈得怎么样啦?”奶奶脸上漾着笑意、泛着红晕,却默然不语。我和爸爸从奶奶的脸上已经知道了答案……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相处,双方开始谈婚论嫁。我们这边经过对老爷子的明察暗访,一致同意。可是,对方的小儿子开始坚决反对。后来经过老爷子大儿子反复做工作及我爸爸主动与其交流、沟通,最终终于转变发观念。

双方子女达成共识,形成统一意见后,不久,便为奶奶和我新爷爷举办了隆重的婚礼。一对老人终于告别了孤独,牵手成功,可以相依相偎着漫步在霞光照射的林荫道上。

奶奶和新爷爷牵手后,我们发现,奶奶一下子年轻了许多。见此情形,我们全家人都感到非常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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