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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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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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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唢呐

父亲的唢呐,是我心中永远闪耀的音符。他虽然没有受过任何音乐教育,却能吹出令人倾倒的旋律。无论是办喜事还是娶媳嫁女,他总是受到邀请去吹唢呐。他的唢呐两尺长,喇叭口五寸宽,音孔处闪耀着铜色金光,只有岁月留下的痕迹让它显得有些年代感。

唢呐的嘴是用嫩大麦杆制作而成,每次吹奏时,父亲都会剪下一寸长的部分,套在唢呐嘴上,并用红线缠牢,以免在演奏过程中脱落。父亲吹奏的声音是如此宏亮,声音能在方圆几十里内传遍,山谷回荡着悠扬的唢呐声,山岭间传来天籁般的音乐,甚至能传到遥远的天际,使行走的人们都停下脚步聆听。

父亲的曲目主要根据不同喜庆场合而定。结婚时,他会吹奏《婚礼进行曲》、《社会主义好》、《东方红》、《七仙女》、《天仙配》、《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等曲目,跟着接亲的队伍去迎接,然后再跟着送亲的队伍,将新娘接回男方家;后来父亲他甚至能吹奏《爱你一万年》等新歌。然而,随着年纪渐长,父亲的吹奏水平有所下降,无法再达到过去的高度。在那个火红的乡村年代,父亲的唢呐,成了乡村的名片。而过生日和大寿时,父亲会吹奏《祝你生日快乐》、《祝酒歌》、《大海航行靠舵手》等一些自编的曲目,吹得寿星和宾客欢乐开怀。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父亲吹唢呐成了我家生计来源之一。尽管每次收入微薄,只是几角或一两元,但父亲从不与别人讲价,每次都尽力吹好。因此,他得了一个有名的外号——周唢呐。

有时跟随父亲去邻近乡村吹唢呐,我便趁机享受一番美食。在婚礼上,谁也不认识我,以为我是来的客人,所以我就大大方方地坐上桌,饱吃一顿,然后抹嘴悄悄溜走。有时父亲的乐队为了讨红包,以吹奏各种乐器为手段,一直在洞房门外吹奏。当音乐达到高潮时,父亲会登上饭桌,跳起来,用力吹奏,那动作、那表情,引来无数客人的注意,尖叫的、拍掌的把婚礼推向高潮。贺喜的客人也跟着起哄喊:“红包拿来、红包拿来!”准备不充分的主人急忙四处寻找红纸包红包。

有一次,我四弟在家,悄悄搭上凳子,把父亲挂在墙上的唢呐拿下来吹,却怎么也吹不响。于是他用一块石头砸扁了唢呐的嘴,然后将其挂回原处。恰巧第二天有人要结婚,父亲拿起唢呐一看,发现唢呐嘴扁了,气得抓住四弟把他绑在地坝边的桃子树上痛打。打完后,父亲将一颗洋钉别进唢呐嘴里,用小锤轻轻敲打了半天,才将唢呐嘴勉强修好。

父亲的唢呐旋律,如同他的淳朴与坚韧。有时节假日,父亲一个人在家中吹,他吹时两边腮帮鼓起,眼里放光;虽然父亲不识谱,是没有受过任何音乐教育的农民,可他仍能用音乐的语言表达深情和快乐。夜幕降临,当父亲再次吹奏时,他的音乐会在寂静的夜晚传递,让我们感受到情之声、乐之声。

父亲的唢呐,是我心中永不熄灭的音乐之火,也是对父爱最真实的见证。无论是在茫茫世界的喧嚣中,还是在漫漫岁月的长河里,父亲的唢呐之声始终在我心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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