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过了八月十五,天气渐渐的冷了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寒,黛青色马寒山顶已经就落上白白的雪,就像丽人端庄的脸上涂了淡淡白色的粉脂。瓦川河里的水上也浮起薄薄冰凌,透出冷冷的寒意,河畔上参差远去的树林变的或黛青或金黄。这时候,生产队里秋粮全部上场,就开始挖着给各家各户分配洋芋。
杨楷文管理办法是早上挖,下午拾堆子赶在晚上分配给各家各户。不让挖出的洋芋在地里过夜,一防挖出洋芋在夜间被冻坏,也为了避免夜间留人看守,于是就常常晚饭后掌着马灯给各家各户分配洋芋。
在月亮湾一个小地名叫白家湾湾洋芋地里,陈俊就负责过磅,文书刘俊德计数量上账,杨楷文没有固定分工就给这个人帮忙挪袋子,给那个人帮忙拾洋芋,或就在称旁看数。社员们分洋芋过磅高峰已过,杨楷文看到还有三四户人没有来,就只好等了。白家老汉和老伴何玉凤巍巍颤颤最后一个走了。陈俊看着白家老汉消失在地头的夜幕里,觉得有点可怜,就一边卷烟一边随意问:
“白家地主就这一块土地不长庄稼,你看这洋芋就像核桃一样大的很多,咋就成个地主了?我们庄子上张耀庭家有四合院,家道很殷实,为啥不是地主?”
“白家老汉实际冤枉,民国三十二年新营人在黄作宾的带领下造反,几个月后国民党甘肃省主席朱绍良向蒋委员长请兵,于是蒋委员长就从南京派来三个陆军师,一个飞行团来清乡镇压下去后,把黄作兵、董含珍、张寿利、罗四娃等人各处子抓来押到五台山下枪毙后,县长王佐就委派白家老汉的大哥白德彰坐新营镇的位子,他大哥来就要法办我们庄跟上黄作兵造反的人们,白家老汉就给他哥建议说,干脆一家子罚上八升玉麦子,愿意交,就算了。不愿交就法办。他没有为大家开脱反而罚粮食,结果就得罪了庄子上人。因为那时八升玉麦子就弄得家家倾家荡产,几年还不上。解放后,新营农民造反的事成了起义,他大哥因为镇压过农民起义也被共产党镇压,后来评成分就把他评成地主。张家老先人张继祖那是个开明人士,人缘好,也没有雇过人手,就评成富农了。后来工作组又来,觉得白家老汉有点冤枉,定为富农就罢了。” 杨楷文就絮絮叨叨,吐着烟圈慢慢地说:“年轻了,谁不犯点错误啥!这块子地是老两口起鸡叫睡半夜一背篼一背篼背土填起来的。白家老汉女子出嫁了,没有生下儿子。分洋芋,就能看出。你看有娃的家里三下五除二就拉走了,这老两口子就不一样!这老汉给队里拾粪,也认真地很。”
“白家老汉两口子人都好着呢,我爹过世不久,偷偷的把三块钱强塞给我,对我说‘娃娃,你把这三块拿上,急用了就买个啥。我老忘不了’”
陈俊也就记起一些往事,说:“你看那年斗地主,张家坡的杨家那些弟兄们就拿橡皮盖盖穿的鞭子打几个地主,我看他们就把白家老汉要打死的样子,我就说,‘毛主席说地主分子要教育改造,你们打死了,你们就试试!’我一说倒把那杨家弟兄们怔住了。白家老汉老说,我们生产队里的人好。就是没有斗打过他一下!有时还偷偷保护他,不然就不一定斗死了。”
郭建华文书抽完烟,在马灯的灯光下看了一眼没有分到洋芋的人维余梅瑞,就嘀咕:“这女人就是邋遢,天天晚上分洋芋是最后一个!”。
“那人放工回去做饭,喂娃活多得很,想来早,也来不了。”杨楷文说。
陈俊抬头向地头一看,朦胧里一个身材单薄的影子向洋芋地走来,“来了!”
杨楷文对走进地里的梅瑞就说:“你是三百斤,你看着装吧!装上背不动,地里的架子车拉回去!”
梅瑞在几处洋芋堆子上一看,没有一处的洋芋大,就叹息了一声,便蹲下身子捡起来。杨楷文看在眼里,就走过去一堆堆帮着装好,对陈俊说:“这洋芋不好,都是捡残的就折去二三十斤,就算生产队照顾吧!”
杨楷文帮着过完称,洋芋袋子抬放在生产队的架子车上,刚开挖的洋芋地坑坑洼洼,梅瑞有点拉不动。
杨楷文看着梅瑞歪歪扭扭的姿势,又看刘俊德郭建华汇总产量,就恳切地对陈俊说:“我和老郭罢了收拾地摊子,你给送一下,一个女人拉不回去。”
梅瑞正弯腰拼命拉着车子上的洋芋往地外走,猛然感到车子一下子轻松许多,肩上的拉绳忽的松了,知道是陈俊,内心很感激。最近几个月只有陈俊敢给他帮忙。在车辕条内的她忽然想起死去的丈夫。那时候一个人干活干不动时,自己的丈夫总是这样总默默无声的帮,让她感觉到丈夫在身边的自豪和坚强。自从李贵走后,她就把一个人生活的拉绳紧紧地落在肩上。
肩上拉绳的松弛,使她忽然感受到昔日李贵在世的温馨,心里一下子有点潮湿,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感谢,就默然无语。
陈俊也一句话不说,两人就听着架子车各自各自地响着。夜色蒙蒙,村子里的灯光昏暗无力,显得很幽暗而诡秘。
一路上梅瑞拉着架子车很想对陈俊说几句感激的话,却不知如何说。她心里陈俊虽然是光棍一个,比她大几岁,至今没有成家,但是从没有风流韵事传闻,是一个很正派的人。那次在月亮底下偷洋芋被发现,对她的宽容以及后来给她母子拿来口粮救济她家,她就看到陈俊的善良,是有同情心,有慈爱心的好人。想起那天站在猪圈墙墙上给她网猪圈的模样,就像一位可亲可敬的兄长。生产队只要陈俊派活,陈俊总是对她很照顾。她明明白白是可怜她的遭遇及家里的娃娃没有人管。后来他就和队长杨楷文商量安排她到猪场干活。梅瑞拉着洋芋的车子在陈俊用力的推搡中,拉绳松松垮垮的,车子却转动的很快,很轻松。架子车的轮子吱吱地唱着,在夜色里显得多么轻松愉快,像一个顽皮不安分的人,吱吱宁咛,嬉笑他俩的沉默。
转过几个拐,进了庄子,到柳条编的笆篱门前,陈俊从门缝看见身材单薄的阿辉瑟瑟地站在院里,屋里幽暗的灯从窗口和门上透出微黯的光芒洒在凌乱的院子里,阿力正在哭。
梅瑞听到阿力的哭声急切的喊:“力力别哭了,妈妈来了”!便高声急切地问:“阿辉你不到屋里看着阿力,站在院里干啥?”
阿辉喃喃的说:“我想看你快来没有!”转身到屋里去了。
陈俊没容梅瑞动手,问明白洋芋堆放的地方,三下五除二把车子上的洋芋卸在院里的一间转破烂的房子。转身要走时。梅瑞就堂屋里出来 :“我知道你和老队长分洋芋还没有吃,他们回去饭熟了,你回去还冰锅冷灶的,我今晚饭多,你就吃了再去吧!”
陈俊晚饭的确没有吃,他在吃晚饭时守洋芋地,就随便吃了几嘴炒面。但在梅瑞家吃饭,他考虑梅瑞也困难,再也怕给她不方便,便要走。
梅瑞在院里拉住他,急切真诚地说:“我把你就吃上了?一个大男人家的,我是见为你给我帮忙,主要是今晚的饭做的有点多!”陈俊听到话到这个份上,就不好意思,便走进堂屋坐在炕沿等候。
梅瑞从厨房里盛来和着洋芋的和田面饭,那碗是阿甘镇烧的碗边带有黑釉瓷的土碗放在炕桌上,一个红色“人民公社好”字样的小洋瓷碟里是切得细细的韭菜胡萝卜腌制咸菜放在陈俊脸前,把煤油灯移到桌上,陈俊眼前豁然明亮,端起碗吃起来。
梅瑞坐在炕沿等待端饭。
陈俊好久没享受坐在炕上让人伺候吃饭。刚开始,有点不自然,随着饭碗里的热气的浸萦和饭的适口充肠,陈俊忽然暗自叹道这女人的茶饭手艺不错。于是,不由的抬头端详了一眼。
梅瑞坐在炕沿,几缕稍有零乱的头发盖在她被风吹日晒的粗糙脸膛上,灯光下显的文静,端庄。他不油想起老人说的“落难的菩萨”这句话来。梅瑞这女人也就是吧?觉得再也不是他眼中蓬头垢面的俗女子。
炕上,阿辉很专心的逗着阿力玩,陈俊脸前眼浮现出他的父亲吃饭时,她的母亲就像梅瑞这样在侍候。他和妹妹小花就在炕上捉迷藏。
后来小花妹妹得天花病夭折。
再后来,老人先后也走了。
他就成了一个人,那时候刚刚解放呀!他常常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看到现在的一幕。一种温馨的感受袭上心头。就想起三十好几的人还是光棍一人,不由想起张德贵口头禅说的“老婆、娃娃、热炕头”这句话来,多有道理呀。
没有老婆,当兵前没有感觉。可从兵马场回来就不一样了,好像低人一等,连串个门子都不方便,他要去哪一家,总觉得身后有许多眼光在诡秘的看,特别是这家男人不在家,就更加别扭不方便。就连自己关系好的郭建华,韩德福,张耀庭家里也感到不方便。于是,平时他很少到队里任何一家去谝传闲逛。
他内心飘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热热潮汐,那潮汐里有淡淡的苦涩和丝丝缕缕的悲哀夹杂在一起像碗里荡起的热气,一浪涌过一浪,袭上喉咙,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鼻孔涌出。
陈俊揉了一下眼睛:“好像老了,天冷,一吃热饭眼睛就不舒服!”
梅瑞自从李贵走了,这也是第一次看着一个男人在狼吞虎咽的吃饭,不由想到虽然家里困难,没有多少吃的,但每看李贵就像此时的陈俊一样在狼吞虎咽,她内心既溢出幸福甜蜜的浪花。可是现在再也体会不到这种幸福感,尽然有点遗忘,有点久远的感受,不由感慨万端。
也许是刚才帮忙使感到轻松的缘故,听到陈俊的话,又想到他这么好的男人连个家都没有成下,至今冰锅冷灶的也够可怜,惺惺相惜。便宽慰说:“比我才大几岁就老了?看你说的!”
看到快吃完,梅瑞起身就麻利的又端来一碗。神情幽幽却也很挚诚地说:“你拣上(倒上)吃饱,这是我今晚做的剩饭,你不要嫌弃!”
看到陈俊将饭拣上:“你那次给我们娘儿们的粮食,我有时想做一顿好吃的请一下你,可是……”就不在往下说了。
陈俊明白她的意思,就慷慨地说“谢啥呢,我也不知望你谢。当时我就将心比心才拿来!再说,我那时老受到你们家娃他爷爷的照顾呢!”
几分钟后,陈俊放下碗,便说:“我回去帮着收摊子,你早些睡吧,一天老累的很,明天还要上工呢。”
梅瑞默默地就随后送陈俊到笆篱门外,陈俊回头对黑暗里的梅瑞说:“你就操心娃娃去,架子车放着明天拉,我走了!”
夜幕里梅瑞跟随在身后,一种特殊温柔的气息飘荡在淡淡的寒气里,使他感到有点朦胧而神秘的情愫从心头飘起,再看梅瑞的身影那么瘦小,单薄,弱不禁风,就对梅瑞说:“有啥事,给我说,我会帮忙的!”
他来到洋芋地里,看见杨凯文和郭建华刘俊德已经把地里拾掇得很干净,没有分完的小洋芋全部拿洋芋叶子苫了。
杨楷文看他回来轻松地说:“来,咱们吸一锅子烟就回家。”
于是熄灭了称旁的煤油马灯,四人坐在地头“吧嗒吧嗒”地吸起旱烟。
寂静的洋芋地头上,四点火星一明一亮。
夜已经很静,也很冰凉,眼前村庄里有的人家已经将灯都熄了,庄子里有一二声狗的吠叫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离村子不远的瓦川河水宛如洪钟大吕,洪亮磅礴。
队长杨楷文吸了几口烟,就无边无际的说了一会队里干活的事,以及今后队里重点工作。后来,竟然意味深长地对陈俊说:“陈俊,你三十岁好几的人了,想办法成上个家吧。不要挑剔,好坏有个女人就行了。男人没有家,回去冰锅冷灶,有个女人也是个依托啊!”
郭建华也就陈恳地附和说:“是啊,老陈,该想想自己的事,老不是打光棍的呀!”
他们在说这话的时候,刘俊德脑海里已经有一个瘦弱的女人浮现在脸前了,觉得和陈俊十分的班配。
“咋不想呢?我当兵时算过卦,命里没有女人。难啊!”陈俊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认出老远,第一个站了起来。
今夜,梅瑞的影子飘荡在眼前,他好像在此嗅到梅瑞女性身上的那种迷人的气息,便长长地叹了一声“现在不好找啊!”
黑暗里,刘俊德就随口说:“我看梅瑞不错。”
……
四个人都站起来,就沙踏沙踏的向庄子里走去。
生产队经过半个多月的打碾,麦场上就像房屋一样高,像葫芦一般的几个大麦骡子就被消灭,生产队完成公粮任务后,社员分到口粮比往年多。
这一天,天气暖和,没有一丝风。生产队全体社员就在高房子前的空地上开社员会,安排冬月的农活的重点工作。抽调青壮劳力参加大队农田大会战将由陈俊负责。今后,生产队里由杨楷文负责安排老弱病残劳力出饲养院里的圈粪,砸粪溜粪。杨楷文最后就说今年生产队丰收了,家家口粮分配上比往年多,又讲哪些土地产量好,哪些土地歉收了。社员们听到全部歉收的地都是一些去年刚修的平展展的梯田地。有的社员就说修啥梯田,刚修的梯田把死土翻上来,长庄稼的活土埋掉了,几年不长庄稼!还年年修不罢。去年参加大会战王家庄子派去的有个老汉就累死在地头上,光是苦死人!
杨楷文就慢悠悠地说;“修梯田是个长远利益,毛主席说的对着呢!我们修平了,不跑肥,不跑水。耕种起来容易得多,再说我们国家以后要实行什么科学种田,还要机械化耕作,梯田那是长远打算。目前修梯田对我们这一辈子不利,可对我们后辈儿孙好多了。就怕修的少呢!娃娃们不知道,我们从旧社会过来的,共产党一来好得多,我亲眼所见的,以前真过的生活不如牛马的人,多的很!”
杨楷文满怀感激,又说:“修梯田吃力,累死在地头的事不能完全怪罪政策不好。好多地方,我和大家一样吃亏遭罪,但我还是觉得毛主席伟大,感受到共产党在为我们老百姓着想呢!五八年引洮河也死了好些人,现在虽然工程下马了。但省上那个瘦个子组织部长调研说了,目前因为我们国力,技术跟不上,暂时这项工程不搞。但要我们相信共产党,共产党处处是为人民着想,总有一天我们要把洮河水引过来,让我们甘肃十几个县的群众不再缺水,会圆我们的盼水梦。”会场里,社员们听到老队长杨楷文这样说,也就没有说的了。
于是大家议论道今年分到的口粮比往年要多,无论洋芋,清油,还是小麦都比去年多。会场里就窃窃私语的议论今年大好形势。
这时刘子泉忽然说“我今年虽然分的口粮多,但我们老婆子又生了,我们儿媳妇也生了一个。这样一算人均到比去年少了。”他的这话激起庄子上几家缺口粮的共鸣。就纷纷说,今年分得多,但家中又添了一张嘴,这样一算,倒比去年少了点。
高文学一听到他们这样算账,就口无遮拦地嘲笑那几个人说:“那你不会不要养了!”
“文学,你们家不也一样?你媳妇坐月子时,你妈也坐月子了,你咋不笑?你不会把球扎住,也不会不要再养?”刘子泉就笑道。
“我们生产队因该让娃娃好好念书是长久之计,你看以后人越来越多,地就越来越少,有知识让娃娃们走外边就好过活。”被大队安排到月亮湾小学当老师的张耀庭说道。
“那个个就叫毛驴往家接!”有人善意地和张耀庭开玩笑,因为他是小学毕业骑过毛驴的。
新营方圆有个古老习俗,就是以前读过乡生的学生就算秀才了,就要用骡马从学堂里接。民国二十四年新营镇创办“榆中县新营完学”后,此风更盛!解放后,各大队办起学校,张耀庭小学毕业就相当是秀才的身价,老爹就给毛驴披红挂彩,备上鞍子,铺上大红绸缎被子来到学校门口接。据说张耀庭骑上毛驴走了几步就觉得不伦不类,难看死了,就爬下驴的脊背再也不肯上去。张耀庭毛笔字写的很好,生产队墙上那些宣传标语,毛主席语录都是他沾上红土书写的。
看口粮分配账本的郭建华文书听到有人这样一说,也深有感触了,就很严肃地说;“实际上,我们生产队这几年粮食基本年年增产,但年年过得紧张。你们注意了没有,普遍是这样一个问题,就是娃娃多的家庭都缺粮。因为劳力少吃饭的多。”他看了看身边满不在乎的人,又说“我们队里六零年没有生育,再后来,这近十年天气出生的娃娃就多,我昨晚细算了要二十个呢!”
“就是啊,现在人多了,我们小时,就连阴洼沟,下庄子全算是才十几户人家,是一个队。现在成三个队了,光就我们队的户数就比以前三个队都多了。那时,四月八河坝里那金龙大王庙里烧香献羊,或是五月十三抬上龙王爷巡视,到鱼儿梁顶上验山,把一头鞠律羊杀了全庄子上的人都喝了羊汤,临走时还要一家分到一尕碗碗羊肉端上呢。现在怕杀上三头羊也不够喝汤了。”这话勾起韩德贵的回忆。
“只有六零年,我们队里没有一个女人生下娃!”
“现在女人就是养娃娃厉害!今年我们队里你看老婆婆请假也坐月子,她的大媳妇子也坐月子呢!就像这今年已经有两例了。”
张耀庭就接上话“我看过报纸,一九六二年周恩来总理就提出了计划生育。但毛主席认为要人多,人多力量大就暂时没有实行。按我们队由而广之,怕过不了几年就会实行计划生育呢!”
于是,会场里,就有人就问。
哪门计划呢?
就是不叫养!
怀上了不养行吗?
就不叫你怀上!懂吗?
嘿嘿,难道就把球扎住?有人笑了,只要一晚上那个了,就有了!
报纸上已经有过介绍,办法多呢,吃避孕药,带个套套,最根本就要结扎女人,就把你们拉到医院,一刀子割开肚子把乃个输卵管扎住,把你男人争死也就怀不上了。
有个女人就笑道,想得美,让我们受疼,咋不把你们男人的割了。
把男人的割了,你们晚上就不过瘾了。就会去再找个野男人,不就又怀上了,又像下猪仔一样下呢!
你放屁,你的婆娘就会那样!
杨楷文听到会场里社员们叽叽喳喳,越说越没有哈数,就喊道;“不要吵了,没大没小的说啥呢!”
梅瑞在会场边缘的一个长凳上坐,身边阿辉阿力在和张佳佳带来的孩子在一起玩。
她听到这里,觉得他们说的太露骨,让人感到害羞,脸颊有点烧。但细细一想,也说得好像在理。如果李贵不出事,她不一定也怀上老四了!这样想想,也觉得女人就像个生娃娃的机子,只要吃饱就扑腾扑腾地生。不想生也没有办法。怪不得老妈子说过,旧社会穷人家生的娃娃一多,养活不过就把生的婴儿溺死。现在两个娃她都养的吃力,如果计划生育开始,她就肚子疼了疼,遭一会会儿罪,不遭一辈子罪,也愿意结扎呢!反正有一两个娃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