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的遭遇
一
整整一个冬天,太阳总是慵慵的挂在灰蒙蒙的天空。
梅子每看着坐在自家的院里,神情痴痴在晒太阳的男人,就觉得自己的命好苦。两个孩子还不懂事,她的英俊能干刚三十出头的男人就给人家打家具回来的夜晚,自行车翻下悬崖,摔得半身不遂变成了残废人了。
想着男人没有出事,家里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钱不缺钱,粮不缺粮。融融恰恰,一片和睦。那时月牙湾镇子上每逢集,油坊村其他的女人忙的顾不上赶集,但却常看到梅子就打扮的花枝招展风风光光,坐在男人的自行车后面,紧紧抱住男人的腰肢去赶集或是从集市上回来的镜头。
常常惹得许多女人既羡慕又嫉妒。
那时梅子手里也有钱啊!不是给家里买些新鲜菜就是给娃买上一些零食。她也是村子里第一个引领时装潮流的年轻媳妇。还早早的给自己买上一件刚要流行的衣服。
那时梅子的热情是村里人公认的。谁有个三灾六难急着用钱,不论男女老少只要向梅子张口借三块,梅就大大方方地拿出来五元,真有点悬炫耀地问“你咋不早点说?这点够不不够?不够就多拿几块!”说得轻松慷慨,她就是一个善良大方人。
那时候,家里有钱呀!哪有今日的寒酸?
现在梅子却一落千丈,债堆得就像马衔山一样。
现在她动不动就得向人家借钱。她向村里那些被她帮助过的人借钱时,梅子总是左思右想几番之后,鼓着很大勇气向人家张嘴。有的人本来没有钱,无能为力。有的人看到她家欠账多的,就不敢借。她低声下气,看尽了别人的脸势。
梅子的娘家原在在月牙湾西边的水磨坊村。
八十年代后期,梅子和萧同时来到月牙湾初级中学就读。萧是班长,她是学习委员。因为萧和梅子都是班上的尖子生,又是班干部。萧英俊潇洒,梅子温柔大方,被同学戏称天生的一对。那时梅子已是怀春的年龄,曾经有一段时间暗恋上萧。当时两人都想考个尕师范学校,跳出农门就没有过于认真。但天不遂人愿,后来都差几分,没有考上县级师范学校,家里贫困读高中无望,只好在大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下,含恨回到家里,成为地地道道的农民。
梅子看到学习比自己差的同学上高中,或考进师范显得春风得意。她就低沉消极,总感到低人一等,极度的自卑。梅子的妈妈看到她见村里老老小小不闻不问,有时躲的远远,有时低头而过,大有抬不起头的神情就安慰道:
“哪一碗饭不养人?天底下农民一大层,不都过来了,就像六零年的时候,城里人都往农村跑呢!”
足足过了半年,梅子就认命了。逐渐从自卑中走出,变得开朗。安心的做家务干农活认命造化了。一张白皙的脸蛋,经过一年多的风吹日晒,变得粗糙黝黑,成为名副其实的红二团。平时,梅子总对镜自览,看到白皙的容颜,变得像阳光照晒下锈迹斑斑的苹果,叹息命运之神对她不公,也就更相信命运。
后来去月牙湾集市买日用品,意外碰见初中同学萧,两人从上学的美好时光,回到农村劳动的消极悲哀,今后的茫然,十分投机地谝。在闲谝的过程中,萧得知本庄子鞋匠单作明是梅子的姑舅爸,又得知名花无主啊!经过梅子的暗示,时间不长,家在月牙湾川道东边油坊村的萧穿着一身的确良新衬衣,就和头戴草帽的单作明在一个桃红柳绿阳光明媚的日子,提着点心和酒,来水磨坊村的梅子家提亲。
萧的老爹在月牙湾是有名的老木匠,年轻英俊的萧也子承父业。萧家的木工活做的月牙湾十庄八社都有名,家底殷实,梅的父母就满口答应。
瓜子脸大眼睛浓眉毛的萧心灵手巧,打造出来的高低柜、沙发、茶几等,做工精细,样式新颖别具一格很是耐看。很受庄稼人的欢迎,一年四季木工活很多。特别到冬天农闲。西头庄子上张三要出嫁女子打嫁妆.东边村子里李四的儿子要领媳妇制家具包沙发,北面山上的人要给老人做寿才,南边沟里的人请他去盖新房。萧的生意就红红火火,忙的不亦乐乎。
萧出事在一个深秋的夜晚。
他去郭家山给一家打造一个梳妆柜。那天他打造完毕时,晚霞红的血一样喷在西天。吃过饭想想谢家营的张老汉请他去打寿材,说好这里的活完结了去做他的活。谢家营的张老汉在南边,而今天的活在北边。他想好几天没有见梅子和两个娃,今晚回去睡在家里,明天一早就直接到张老汉家。
他收拾好刨子斧头大小锯子绑在自行车上,从主家手里接过工钱,就装进衣兜里,就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向家。
郭家山通往油坊村只是一架山,从大路绕山走就得十里。翻山从小路上走只有四里,萧就走小路。常走这条山路,虽然路不好走,但他熟悉。于是,出门就推着自行车开始上山。
深秋的晚上月光似水,野外寂静,山路曲曲折折,宛若游肠。萧推着自行车大汗淋漓的爬上山顶,就骑上车开始轻松地下山,但快到山下时,自行车忽然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前面拐弯,萧一捏车子的手闸。车速减不下来,再捏车速也减不下来。
不好!自行车子的手闸脱了。
车子上捎着二百斤重的工具,他想跳却跳不下来,夜色朦胧里飞似地冲向前面路边的悬崖······
萧醒来时看到洁白的墙壁,带着护士帽的医务人员,闻到浓浓的消毒液的味道。再就是毫无知觉麻木的身子。很快就发现自己大小便的失禁。看到是父母沧桑忧郁的面容,梅子的忧郁泪脸。
一个多月后,花完了家里所有的钱,欠了一的屁股的债。在医院大夫无奈的眼神和真挚劝告下。萧彻底明白下肢瘫痪恢复不了,他再也不愿把家往垮里拖就出院了。
若要知人心,害病遭年成。
萧挣不来钱了,就在第二年,萧的母亲在春上气管炎发作过世,年迈的父亲也在秋季就过世了。
总管刘子厚老人神情悲凉地对村里的老少喊“都把饭吃了就来抬埋人吧”就在老人下葬的那天,村里人看见枯廋如柴的萧坐在轮椅上只是流泪,梅子哭的晕死了好几次。戴着孝帽的年幼不懂事的孩子在爷爷的灵前傻发呆,惹得村里好多婆姨也哭出声来。
到年底生产队收三统五提,队长开始向她喝声悍气的要。年头节下人情世故,也得她打点。孩子上小学一二年级,学费也得她筹。以前风风光光,啥都不管的梅子,有时忙的头顾不上梳衣顾不上洗,邋里邋遢,一落千丈成为村里的最可怜的一个女人。
梅子柔弱的双肩就这样挑起生活的重担。
自从萧瘫痪在炕上变成废人,她绝望她伤心,甚至产生过把两个娃带上出门,离开这个家念头,但他咋办?这个男人在上学时就让她动心不已,结婚后过的和和睦睦,让她甜蜜幸福,现在能离开吗?萧成为这个下场,也在绝望,他寻短见,故意使气,有几次劝梅子带上孩子再找个男人过活去,不要管他。有时故意赌气不理她,想逼她离开这个家,可她能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