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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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腊月里在省城里打工多年的尕娃子西装革履，皮鞋擦得明赳亮光地回到马衔山麓下的家。将院里干枯的蒿草把得干干净净，扫去屋子里满墙的灰尘，家具柜盖洗的恢复本色，门前庄后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把搁置好几年的农具拿出来修整，做好认真安心务操土地再不准备出门打工了。
他决定不在以打工糊弄自己，要种地挣点钱。
因为在他做出决定之前，总是看见省市报纸上写的，电视上播的，满街道菜贩子说的，甚至有些农闲来省城打工的伙伴滔滔不绝谝的，全都是家乡种菜花发了大财，走上致富之路的事迹。
这几年来，落后偏远被外界遗忘的“新营国”红了起来！“新营国”也成为褒义词了，不再是落后的代名词。就是家乡“新营国”破天荒的推广种植起菜花。那白的就像雪一样的玩意，“新营国”里的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在那海拔又高又冷的地方能生长！竟然成了当地老百姓发家致富的支柱产业。这几年每到“新营国”的菜花上市，总看到大小报纸电视台前来采访摄像的影子。菜花就成为记者报道最有价值的新闻，常出现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报纸电视上说菜花丰收，某某村某某菜农高兴地告诉记者一亩地收入多少多少！那菜农的钱来得太容易，太快了！简直就像使用扫把扫树叶子一样在往堆里扫啊，拿背篼往家里背啊。
尕娃子回到家乡，早晚没有事就度步在村里的小路上，看到家乡果真富裕了，乡亲们变的热情，新式的砖木结构房子也盖上好几座。都是前平后陡全封闭虎抱头，墙面刷的洁白，铝合金门窗宽阔明亮的大房子。
小时候一起上学，暑假一起在山坡上放羊玩耍的伙伴狗子，塌鼻子，王五子一些伙伴听到他回来，胳肢窝里夹上一瓶一心金徽酒来找他。
那些伙伴说到菜花，有人就一片兴奋有人或是满脸遗憾地告诉他。
上庄狼嚌嚌一亩地菜花买了一万呀！
下庄子的捐身子今年就收入四万元呢！
还有哪个庄子有一半人家收入度超过七八万！
谁谁们要跌办买小车呢，现在正在上驾校！
新营垓道一半人家在县城里买下楼房了！
……
尕娃子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啊。
他暗暗想，原来乡亲们这几年在偷着发财，而自己一家人却傻乎乎地打工，庸庸碌碌到年底，他和秀秀的工资也就存上个二三万元。幸亏自己没有听秀秀的阻拦，果断辞了那份工作也来种菜了，不然就后悔死了。
外面寒气袭人，屋里热气腾腾，喝酒吃肉。已经酒挖的有点高的狗子却不断地埋怨自己土地少，一年只能挣个万把元。塌鼻子说总是碰不上好价格，自己的菜不上市，价格好，当刚有一点要买，就开始溜价了。
王五子便漫不经心地说：“尕娃，你狗怂不好好打工，种求子啥菜花？天天在露水地里挖来翻去的，光就苦死了。现在你听说钱好得很，到老不一定两口子都得关节炎，天天吃药呢！我的婆娘就已经被露水拉成关节炎了！”
尕娃子就说：“五子，现在好着呢，国家减免了土地税，还在给你老怂补贴着呢，收入又高，你幻想咋样？”
王五子就不以为然地反驳说：“不要想得多美，如果再要税，早就没有人种地了，东头子补贴的那些钱，西头子就从你的腰包里又掏走了。农资年年涨国家不管，可补贴的就那几个子儿。你没看现在就补贴也没有人愿意种，除非就是我们家口大，上有老下有小出不了门的人在种地！”
“补贴的钱你感到少的可怜，可这么大的国家一年给农民补贴的不少啊！”尕娃子呵呵地笑。
“那国家补贴的钱几年不变，农资就像发酵粉起面，呼呼地直涨，国家不吃亏！”王五子知道尕娃现在是猪油蒙了心的人，听不进去劝告就洺口酒，很不领情地说。
“你的意思就让国家把你一个养上！不要光喝酒，你们几个怂，给我讲讲咋种菜花就能挣的上钱呢！”
塌鼻子就笑着说：“那没有啥子学问，你的水浇地又多，你糊里打盹都能买上几万呢！”
狗子就说：“你最好多种几茬子，有一茬子没有价格总有一茬子碰的上价。如果一次种上，要有价也能卖好，要遇上降价的几天，你就倒霉透了，别说买，就送也没有人要！给猪倒上猪也不吃了！”
“教的花儿唱不得，我看你把地租给人家，还是打你的工，那真正才算你的土地有收获，如果你种上就不挣钱。我说实话你不相信，这两个航客又看不来形势，你就种上一年试试吧！你和秀秀苦不要说，怕连你的芸芸也睡不好觉。我们到菜上市，老老小小就天不亮起来，头上戴着煤矿工人头上戴的探照灯在地里忙，娃娃们都遭罪啊！”五子就笑到。
尕娃子摇摇头表示不相信，他知道自己能下得了大苦，再说不种几年菜花你们富得流油，而自己还在贫困线上挣扎呢。虽然现在穿得展烨，秀秀也打扮的风光，可两口子挣的那几个工资钱出过房钱，芸芸上学，一家子在城里花消过落三万也很吃力！能干点啥？可家乡人一年才用几个月的时间就五六万的卖钱，不种菜花不行啊！
尕娃子不光观念变了，而且种菜花挣钱的心也迫切了。
五年前，他是村里第一个领上婆娘带上孩子，把偌大的家交给一把生锈的铁将军把守，就去省城打工了。
那时他的思想意识里根深蒂固地认为农民种地富不起来。你看从古到今哪有农民好过的日子？自己小的时候常连肚子吃不饱。幸亏遇到邓小平他老人家改革开放，农村就逐渐有吃有穿了，不然不一定还在饿肚子。后来肚子不饿了，物价越来越高，农民种的粮食价格几年不长，肥料一年一个价，种地哪有钱花呢？尕娃常说不种地农民没有事干，可一年四季三折子窝在地里，日子过的很艰难。你看人家城里人，哪个过的不如乡下人？就现在吃低保也有很大的区分，比乡下人要高几倍呢！城里人开私家小车的人也在吃低保，而农村吃低保非的把你饿晕不可！有时候没有关系，不走点后门，乡政府根本不知道你是最困难的人，把你饿晕乡村上干部还以为你睡着了。你看人家城里人生活富裕，人家多心闲啊。怪不得老人说“能当城里的狗，不做乡下有！”那话不是没有道理啊！一年到头，在土里忙来忙去，把几亩小麦看的跟命根子似的，那有不济事。不打工，几时能脱贫致富呢？让这些榆木脑袋的人去种地吧！就这样他和秀秀露着一张像张宝和的快板里说的红儿团的脸，就到省城民族学院干起钟点工。他在门卫传达室，秀秀在公寓当清理工。每月按时领上那几个死工资，下班穿得干干净净，皮鞋擦的名赳亮光，连土也不沾。细皮嫩肉的过了几年城里人眼中是乡下人，乡里人眼中是城里人的生活。
现在尕娃子又举家回来。
几天之后，尕娃有时站在大门前的土台沿上，庄前屋后细细看。觉得家乡虽然种菜在外面名气很大，实际变化也就那个样子。虽然有了电视，有些人家修建其二层小楼房，有些人家买来了三马子。可是人人衣服还是穿不干净，几个月甚至几年也洗不上一次澡，出过看电视再能干什么？连个跳广场舞的人也没有，更不说购物的不方便。再说，只有到秋后，蔬菜上市，就有钱了，一沓一沓地往银行里存。平时再没有地方来一分钱，兜里空的只有剩下尘土了。世道在变啊！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有想到最近几年，家乡这个穷地方竟然种菜，就种出名堂来。报道上说家乡的菜已在全国大小三十多个城市畅销，已经远销到东南亚好几个国家。
村里人在偷偷地致富，而自己还傻乎乎地打工。现在不回头上岸种几年菜，怕再有三五年就和自己这些伙伴们的距离拉得很大了！
就这样他做通了秀秀的思想工作。尕娃子辞了工作，回家来种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