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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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谷雨已过，尕娃子就和秀秀来到自家的承包地里，把镇子上买来半吨尿素磷肥以及硫酸钾复合肥撒在六亩种菜花的土地里，然后用微耕机全部翻了一遍，准备好好干一番。
尕娃子充满信心，把一门心思全放在种菜花的事上。
他好几年没有侍弄过庄稼了，虽然干得很劳累，但却得心应手内心也感到充实而满足，兴致挺大。稍有空闲，他就跑到其他人家的地块子里，谝一阵子传，再看看人家如何起垄提菜窝放籽压土压膜。虽然在腊月里县上来的技术员讲过课，他和秀秀都去学习了，但他想那毕竟是理论，而现在却是实践。村里那些跟自己年龄相仿的，或是比他年长的，只要说起种菜花，都是尕娃子的师傅。那些人一筐萝一筐萝说的头头是道，讲述着各自种出精品菜的要诀和注意事项。
在直播菜花的几天里，尕娃子就和秀秀起早贪黑地大干。天刚亮趁着地里有潮气，就开上三马子拉上铁锨耙子提子地膜等，抓紧起垄。
为了种好菜花，尕娃子和秀秀在腊月里参加菜花栽培技术培训。根据要求，两人把垄耙的又平又整齐。为了保持好苗距，两人就拿上尺子认真测量提菜窝子。下午饭吃过后，老早罢市地赶到地里就忙着提窝子浇水点仔压膜。尕娃子怕自己粗心大意给菜窝子里漏点，他有的是力气就到地头边的河里挑水，一个个浇水饮菜窝，秀秀心细就挨个儿点籽中，覆土。再说她挑水吃不消。总之夫妻两个人放下铁锨拿耙子，放下耙子抓提子，忙个天昏地暗没有闲的功夫。每种好一行菜，就抓紧压上地膜。到日落西山回家时，两人的腰就困得直不起来了。尕娃子揉着腰欣慰地看着一行行洁白的地膜，就笑：“一窝子买上两块钱，你今天总把四五千窝子菜种了！”
秀秀就说：“你抓紧收拾工具回家，回去还要做饭，猴年马月的，钱还在柠柏树上呢没那么容易！钱在哪里呢这几天已经把人累死了。特别今天的这场黄风，把刚压上的地膜吹起，我们两个压了这边，那边就被风揭起，地膜损失不少，把人也吃力坏了！”
尕娃此时才发现秀秀满脸尘土，脸庞不再白皙，变得粗糙紫红，就像深秋季节的冻柿子一样，不再那样好看迷人，就多了一份悯怜痛惜之心。
几天后，一窝窝菜花小苗顶破土露出嫩嫩的黄芽，刚刚透土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吸引他，让他眼里大放光芒。
这时候尕娃子知道是菜花生长最关键时刻，就很精心。
大清早，他和秀秀就来到地里一行行挨个而放苗。早上气温低放出的菜苗容易适应气候，快到中午气温高了就不适宜放苗，不然放出的菜苗就不习惯太阳直射而被晒死，中午为了防止高温暴晒，往往要在垄膜上撒土，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上洒壶往地膜上洒水降温，防止地膜里面的菜苗被毒辣辣的太阳晒死。下午太阳偏西气温下降拿上扫把就把覆在地膜上的土清理干净，不然放苗时地膜上有尘土就看不见膜里菜苗。
接着他和秀秀就播种上第二茬，节气到小满前第三茬就全部种结束。
几场菲菲扬扬的细雨后，菜花就出变得越来越大样。
他和秀秀虽然天天要在菜花地里忙碌，喷药除草。看着一行行菜花在太阳下变得越来越大，菜花地就像一片深绿色的海洋，再也看不见地膜。就开始往菜花行子里追肥。尕娃子弯腰弓背就拉着耧，秀秀抓着耧把往地里耧。
像牛一样弓着背拉耧的尕娃子，一边走一边笑道：“一亩地收入一万元，我们这六亩地，那最少也有六万元，呵呵，比打工好的多，你看从种到收菜仅仅三四个月就干结束了！”
秀秀抓耧出汗了，双颊微红，气喘吁吁地嗔笑：“你寡妇梦见男人来，想得美。现在已经快一万元投资到地里，看你今年究竟能种出金娃娃不。那时候我根本不想回来，你强要种地。我看况不大，不然王五子，塌鼻子，狗蛋子还就那个老样子！”
“你太天真了，谁有钱能给你说实话，个个都声唤着声势穷死呢，生怕你向他借呢！”尕娃子说。
秀秀一想倒也是啊，自己以经存款八万元了，就连他母亲，她也不敢告诉实数，何况旁人呢！
随着夏至的到来，块块地里的菜花就疯狂生长。
这时候，也是浇水灌溉菜花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家乡出现百年不遇的大旱。尕娃子的家乡在历史上就以“十年九旱”干旱出名，不光是国内有名，就连那的联合国也闻名呢。现在遇到干旱，水就愈加珍贵。十年前的夏季，河里还有水叮叮咚咚蜿蜒而流下来。自从家乡开始大量种菜花后，上游各个庄子三天两头就浇灌菜花，河水再也下不来了，河道就干涸得列开口。最近听说上游几个庄子每到这时为浇水而争不公，有人为抢水打架斗殴而住进医院，尕娃子他们下游的几个庄子就没有丝毫指望了。
好在他们庄子上有一个在县水电局当科长的人，前几年看到家乡人种菜花干旱缺水成为心头之患，列了个上水工程项目，弄了几十万元钱，找来挖掘机在村子前边的河畔上挖了个大涝坝，让村民义务工埋上水管子。然后他就让他的小叔当水管员，看管收取水费，既解决群众难，也为他的叔叔开了生财之道，也是一举两得。虽然水费芝麻开花节节高，村里人们意见很大，但今年菜花遇到干旱，就顾不得水费贵。还的求他开机抽水，以解燃眉之急。大河无水小河干，天不下雨的日子，涝坝里的水不多，稍微开机涝坝里的水就吸干了。因为排队浇灌，一轮子下来就得十几天。每块菜花地，浇上一次水最多管上十天，菜花行道里就开始干裂开口。尕娃子在水管员的安排下浇灌完南山的菜花，北山的菜花就已经缺水了。等待浇灌完阴山的菜花，阳山的菜花就已经有点等不及了。而此时川区的菜花就已经结尾，下游的庄子上已经有菜贩子进驻。有些菜花就要结菜了，最不能缺水的时候。这时候，天空却晴朗的一丝云都看不到，中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都出不了门。河畔边的涝坝机井房里一片寂静，抽水机抽一天就得停机等待三天，不然没有水可抽。
转眼到了大暑。村子里零零星星就有人铲菜花往市场上走了。
这时候，尕娃子也到了最为艰难的时候。当地菜花没有大量上市，菜贩子三三两两开着车收菜。因为菜花少装不起车，菜贩子就打起价格战。菜花每公斤高达三元，价格很是喜人。可是和村里人同一天种的菜花，尕娃子和秀秀看见村里人一车车地买菜数票子，自家的菜花就是不下菜，心里干急没办法！他两人心里就隐隐有一种担心！生怕自己的菜花上市就会掉价。好急人呀！
最终，尕娃的第一车菜上市了。
这天，他和秀秀来到河沿的一块地里，这块地里的菜，同他一块儿种的人，早已经把菜铲歇了。而他的菜才迟迟地上市。他老早来到菜地里，秀秀依次看菜，他就身背大篓往地头背。并且把女儿芸芸喊到地里帮着削菜。为了防止把菜弄伤，他就连叶子一起背着，到中午他背的腰酸腿困。但为了不耽误菜花，赶着贩子抢菜花的时候碰个好价，就早早地拉向市场，忙的一口水也顾不上喝！
到了市场，原来菜价比前一天降了一毛。他在犹豫，这时王五子就过来对他说：“赶紧缴了，今个菜多得很。不一定过一会就墉处了。那就更价格低了！”
他看王五子说的很有把握，就再没犹豫让贩子装上车。果不其然后来四处的菜车就涌到市场，菜贩子就把价格一降再降。
前几天，村里其他人家的菜大量的铲开，尕娃子的菜花就是不见长，那时菜市场上缺菜。他看这几天路上缴菜的车越来越多，他隐隐预感到他的菜花上市，价格就会下来。这不！开始降了！尕娃子就无可奈何地自我安慰“听天由命，又不是我一个卖不上好价格，急求子啥呢！”。
随着当地菜花的大量上市，供大于求，菜贩子一天一个价，并且挑挑拣拣，收的很细。好多菜，稍微有点颜色不正，形状不好，略有斑点就被当做次品捡下来不要了。
这天尕娃子和秀秀天不大亮就喊醒睡得正香的女儿来到地里，到中午时铲了高高一车菜花。来到市场上就看到市场里挤满了前来缴菜的车，有一个贩子来到他的车前只是揭起苫在菜上的单子，就很善意的笑了一下，没有看上菜要走了。
尕娃子坐在车上喊着那人，随口说：“说个价装上吧！”
那人就说：“今天没有价格，菜窖上老板刚来来电话不叫收菜，你看七毛钱我装，咋样？”尕娃子想昨天还一块钱，摇了摇头。那人就走开了。
这时有一个四十来岁，吊脸方子的人来到车前。看了看，就要走了。尕娃子：“菜好着呢，开个价装上吧”
那人就很和善的说：“你的菜我不能装，菜花缺水颜色不好。我要的精品菜，一捡就把你的菜捡坏了，剩余的太多你不好缴，我们都是种菜的人，种个菜不容易啊，真不好意思过于挑拣。”那人稍停看看尕娃子人也老实， 就好心好意地说：“我听说杨家庄子有通吃的，你不如到通吃的车跟前缴，就少一角钱也划来，你看你的菜颜色不好。今天的菜太多，捡的厉害，你早点想办法。”
尕娃子一想，也是。
他走下车到市场上转，挨个儿看了一下别人车上的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果然自己的菜最不好，因为第一年种菜花，掌握不来菜花的大小，菜头大小不一，颜色也不好。
秀秀也看到今天势头不对，她明白如果再耽误一会，菜贩子的车装满，那这一车菜放到明天就只有往河里到的份儿了。也很焦急，就对尕娃子说我看不如走上面杨家庄子，人们都说杨家庄子上收的粗。尕娃子一想，就是，人们都说上面收的粗，价格有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于是就一狠心调转车头，“突突突”从刚刚硬化的水泥路上向杨家庄子跑去。
来到杨家庄子，他和秀秀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通吃的那个车早已装满，不要菜了。其他贩子的车没有装满，但后边排了好几个过完磅的车等待装菜。他赶紧将车停在路边，就和秀秀分头挨个儿找菜贩子，有的菜贩子因为菜已经够装，就看也不看，有的菜贩子把菜看也不看，回头就对他说“四角钱就要”。气的尕娃连脸都青了，就狠狠地说：“不要钱你装上算了！”
后来，虽然来了几个贩子都看看菜花就走了，重脆看不上。尕娃子和秀秀从早上铲菜就忙得没有顾上吃喝，此时因为又急又饿，秀秀一脸憔悴，红红的嘴唇显得干燥，一层薄薄的淤伽堆积在上面，他看得有点心疼和痛心。
因违菜贩子少，缴菜的人特多，菜贩子就用最低的价格收最好的菜。没有人要他的菜啊！
尕娃子站在车前，看着满满的一车菜，如果是昨天，不一定他的这一车才能买上千把元，可是今天却臭行的要命了。他掩饰着内心的焦着，为了安慰秀秀，就尽量显得无所谓样子说：“我们不一定要为种菜花的人们开个头，看样子就往河里到了。”
“倒就倒吧，又不是我们一家子” 秀秀也自我宽慰，稍停又说：“我们不如拉回去，让第一个问我们菜花的人装车算了”
尕娃子坚决地说：“倒了，也不往回拉，你想当时我们没有答应，现在拉去他会要吗，就要也不给价了，再说今天缴菜的人多，不一定那个菜贩子车早都装满了，更没有希望，只有在这里便宜点，能买上多少就买上多少吧！”
秀秀一想也是啊。
这时候，看到在河边一个大白杨树下停着一辆农用车装的菜很少，旁边停得缴菜车不多，秀秀就对尕娃子说：“你去问一下看要不！”
一会儿，尕娃子领着一个小平头的小伙子来到车前。那人随便一看，就很干散地说：“今天精品菜七毛多钱，我也不糊弄你。我也种过菜的，你的我五毛钱通吃了。如果你花来，就把车倒过去装！”
尕娃子和秀秀就像遇到救神了，赶紧把车发起，就开到那棵大树下，很热情的一边帮着装菜一边和小平头聊。
小平头就说：“你们没有经验，一般不要出庄，你们的菜如果在本庄子上，那门都能买五六毛，你们拉出庄子，这里贩子一看就知道你的菜不好拉来了，就使劲压价格呢。再说你们转的时间一长，他们的车装满知道你没有办法，就捡便宜了！”
尕娃子和秀秀听到他说得很真诚，很是感激。就说：“我们在省城里打工，听说菜花好得很，心热，就来种了，就像今天，拉来拉去的，把人几乎就熬死了”
“我的老板菜往福建走，收的粗，我也就收的粗点。如果是别人吓死他，不敢五毛钱装你的菜，今天不好的菜基本上是三四毛钱” 那人又说。
一车菜，只挑出三个此花子。那个小平头走到车头前，从驾驶室取出计算机，啪啪几敲，就将四百元钱交道尕娃子手中，让尕娃子再算一遍。尕娃子一算也合适，就和秀秀调转车头。要走时，把三个检出来的菜花又放到小平头的车上“这三个菜你也不要算钱，给你吧，我也不要，家里这几天堆的此花子多得很，猪都不爱吃了，光是惹苍蝇啊！”
夫妻两个显得轻松极了，这时感到三马子发动机的声音都很愉悦清脆，惹人耐听了。
走进门一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十二岁的女儿芸芸在写暑假作业。幼稚的她已经把饭做好，芸芸吃过就给他们两个留在锅里，已经有点凉了，两个人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时，两人才感到又饥又饿。
女儿芸芸一边写作业，一边很兴奋问今天的菜价以及买了多少钱。尕娃子又饥又渴又没买上好价格便显得烦躁，没好气地说：“你好好写作业吧！”
他话以说出口就有点后悔，觉得对芸芸说的不好。也心疼女儿芸芸！想起他小的时候生活困难，像女儿这个岁数他也没有天不亮跟上父母上地干活，还没有给自己父母做过饭！而现在生活好了，女儿该享福了，这几天就跟上他们来到菜花地里，帮他们两人剔菜花，套网套子装车连个好觉都顾不上睡，也够辛苦的。懂事的女儿问一下菜花价格也是很正常的。
尕娃子就语气变得和蔼：“没有价，今天我和你妈差一点把菜花倒在河坝里了，拉来拉去没有人要啊，不然咋这个时候才回来呢！菜花不是人种的啊！你就好好学习，我和你妈挣钱供你上大学，你以后再不要种地！”芸芸一听，“嗯”了一声，也就很懂事的专心写起作业来。
吃过饭，地里的菜花还没有扎叶子，他和秀秀就赶紧在来到菜花地里。此时正值太阳在暴晒，当他和秀秀来到菜地，就心都感到凉了。
原来，这几天持续的高温，庄子上菜花大多缺水。尕娃子地里的菜花好多叶子被毒辣辣的太阳晒得倒伏在地上，那像小孩子拳头般的菜花绽露在太阳下，那么的残忍。他心疼极了，因为经过太阳的暴晒菜花就会变得奶油色一般，甚至很黄，被人戏称为军用品，根本没有贩子要。一年的辛苦就会太阳的一晒而一无所得。他就想起在省城的大剧院，看过一部反映法西斯的战争片子上，遭遇残暴后裸身在地上慰安妇的镜头。
秀秀一边急得手足无措的束起菜叶包菜心子，一边痛心地说：“今天菜花卖得快点，不耽误的话这一地的菜花就不会被晒得成这个样子。现在要想办法浇水！”
“可是，村子里那个上水的泵开起不到两个小时，井就被抽干了。比我们这块地早浇过水的人在排队等水，我们还早着呢！”秀秀看到此情此景，她欲哭无泪。看着白炽刺眼的太阳就恨恨地咒骂老天爷不长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