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平行线

栖云柳　                                                

一

候机大厅的显示屏上，滚动播报着客机起飞的时间。紫英坐在天蓝色的休息椅上，她身着蓝色小领西服，披肩秀发使她愈显端庄，清秀的面庞略显憔悴。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眼前幻化出各种场合下的关飞英俊潇洒的身影。关飞占据着她的心，在她眼前或是微笑，或是一本正经，好像有意回避她充满哀怨的眼神。这些往昔的记忆，让她心头泛起浓浓的哀愁，泪也溢出眼眶，心中默默地说：关飞，我爱你，但只有选择离开……

离登机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紫英站起来往肩上送了一下坤包背带，看了看身边形形色色的乘客。看到那些依依不舍的乘客，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寂寞。目光所及的场面，反衬得她更加茕茕孑立、惨然孤单，伤感的潮水再一次突袭而来。此时，若有人陪她说说话该多好啊！哪怕是一些不关痛痒，絮絮叨叨的话别呢。可是，有谁来陪？她把朋友仔细筛选了一遍：平常和她打招呼的人很多，可谁是知心者呢？她又定位在那个让她敬重的人身上——让她迷茫中滋生“恨”的关飞！

快要登机了，紫英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期待。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群，她有点犹豫，怀疑自己的出走是不是一个错误？若是关飞突然出现，即便不说一句话，只在她身边相陪，她的心里也会安慰，也不会这样落寞。但紫英明白，要见到他已经不可能！紫英知道，关飞到广州参加全国都市报纸协会主办的年度最佳新闻评选，会议结束一半天回不来。她选择今天出走，是要彻底远离关飞那富有诱惑的眼神。为了让自己茫然无助的心回归平静，她选择离开这场有花无果的爱，在关飞出差的第二天递交了辞职报告，预订了去拉萨的机票，选择离开生活多年的这座黄河之滨的城市。

她的眼前不断浮现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然而要见到他是不可能的！她想起林黛玉焚稿断痴情的那段描写，也想起电影里林冲雪夜上梁山的那个镜头，内心五味俱翻，像无数个虫子在啮噬，使她的每寸肌肤都感到疼痛。以前，她每每听到或是看到有些男女沉沦感情无法自拔，甚至殉情的情景，不止一次暗自嘲笑为情所伤、为情所困的俗男庸女，她根本不相信爱恋能使人如此痴迷。现在，当她深深陷进爱的深渊，体会到爱上一个人不能表白，更不能和心爱的人深情相拥的痛苦，对以前所流露出的不屑又多了一点负疚，感到自己以前多么不成熟，对男女之间相爱的认识很肤浅，甚至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教士一样不近人情，而当自己沉沦其中，才有了新的理解，她竟然有点同情那些人了。

那时刚到编辑部，她的清纯活泼和朝气蓬勃，她对记者职业充满热爱，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三年后，她去采访一家民营建筑公司认识了大伟。那时，大伟是金城建筑公司的经理，他最初是一位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农民，实行土地承包后，十五岁的他来到这座城市打工，先在一家企业扫路搞维修，由于机灵会来事，很快和单位领导关系密切，承包到一些维修的零活，后来也承接较小的建筑工程，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时机成熟时，注册了金城建筑有限公司，摇身一变，成为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企业老总。后来，她跟大伟的交往中，大伟的诚实、朴实、正直和积极上进的品质吸引着她，感染着她，很快两人坠入爱河。她感受到爱的欢乐和疯狂，爱得热烈和甜蜜，但没有想到三年前，她和大伟分道扬镳了。

她又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有夫之妇的关飞，让她啜饮到爱的迷茫、困惑和无助。这种爱，多像一杯放在眼前慢慢冷却的苦丁茶，使她无法饮下。但她又挥之不去关飞睿智而灼灼的眼睛，诚恳而富有魅力的声音，这让她沉溺，让她痛苦。紫英的眼前不断幻化出她和关飞一起采访，一起商量着赶稿子，一起无拘无束谈天说地的情景，以及离异后孤独忧郁时关飞对她的关照。

在报社小小的集体里，是关飞兄长般的鼓励使她再添力量。她由淡漠到默默地感激，不知不觉暗恋关飞。那时，关飞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和快乐，一种忘我工作的动力。此时，她眼前萦绕着许多镜头，却有一种隐隐的疼痛蔓延，挥之不去，又难以割舍。想忘记却更加清晰，想远离却更接近。她想着离得远远的，在鼓起勇气悄然离去时，却强烈地渴望看见他，甚至渴望和他在一起，直到永远。想着关飞的言行举动，想起报社生活的点滴，想起在医院里关飞对她无微不至的照料，想起夜里下班后关飞陪着她回家的情景，不争气的眼泪就在眼窝里旋转。看着那些拎着行李做的旅客，想到以后见不到关飞，她不再掩饰自己，喃喃自言自语道：“关飞，我想你！”

紫英想起刚到报社时，关飞对她采写的稿子动不动批得一塌糊涂，把她写的自个认为很满意的稿子砍的短短的。当着她的面问为什么要写的那样冗长，并把同事的稿子拿来让她对比。“你看看，你看看，人家怎样写的？新闻么，既要生动，还要精炼呢！”关飞的眼睛瞪得很大，把两份稿子在她眼前比来比去。经过对比，她看到自己稿子空话大话多，写得很官腔，缺乏灵动。关飞那犀利的目光，像火焰让她的心发虚脸发烧，回到写字台前，她感觉脸还好烫。那时，她持才傲物，对关飞感到厌恶。

两年来，不知不觉关飞的眼睛像很深很深的沼泽，她被深深地陷进其中，而且感到在这沼泽里下陷的越来越快，快要被淹没吞噬。她要逃离，逃离这让她凄迷，让她沉沦的眼睛。她要干自己爱干的事，不愿平平庸庸过一生。她怀着无限矛盾的心情结束痴爱的记者生涯，计划到拉萨后觅得一份工作，安静过上一年，等到心灵的伤痕愈合后，在那里做一个自由撰稿人。可是，她对这座城市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眷恋，很想离开，又想着有人把她挽留。

她熟悉这座城市的每条街道、路口、巷道和过街天桥，以及金碧辉煌的酒店商厦，也熟悉那些效益好的单位，更熟悉发不出工资工人到省政府上访的败落企业。这些地方，都有她的脚印，这座城市的一景一物一树一木无不勾起她的留恋。她想起这里的阳光和风雨，也想起穿城而过的母亲河，华灯初上的滨河路，绚烂迷人的夜景，永远充满着的诱惑，无不给她激情、兴奋和甜蜜。

她想起灯火辉煌、火树银花和游人如织的滨河路。在紫英的记忆中，滨河路是这个城市发展的缩影。初来乍到时，滨河路一带还是菜地，是民房高低参差的棚户区。几年后，迅速崛起一栋栋摩天大楼，两岸也被装扮得金碧辉煌。她和大伟认识后，大伟常常约她闲逛，爱的火花就在这里被他点燃，她俩卿卿我我，海誓山盟。后来，她又独自一人徘徊。再后来，就有关飞陪伴她的身影。

她感到这座城市曾经那么美丽，让她无限留恋，如今却让她无限伤感。也许是眼前的情景刺痛了她，忽然有种莫名地冲动，特别渴望关飞出现。她多么想给关飞打电话，默默地念叨着：“关飞，我爱你，我实在不能自拔！今天我要远走高飞，你为什么还不出现啊？”她忍不住从坤包里取出手机，虽然通讯录里关飞的电话号码已删除，但她心里却没有忘记，“哒，哒，哒”地拨起那个号儿，要发出时又犹豫了，感到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叹息着合上了手机。她明白，只要关飞的声音进入耳廓，她的意志之堤会瞬间崩溃。订好机票后，她很想给关飞打个电话，想把对关飞要说的话说清楚，但犹豫着打消了那个念头。有一次拨通了电话，心有千言万却说不出来了，只好塞唐几句挂断了。

就这样离开，她的心理却在抗拒，为什么要不辞而别？顿了顿，她写下一个短信：“飞，从今天起，你再也看不见我了，我也看不见你了，唯有真心祝福……”，要敲最后一个“你”时，想到关飞看到这条短信会难受不已，便又停住了手去擦眼角的泪珠，泪越擦越汹涌只好放弃了，心想：让泪水尽情地流……

二

紫英爱上关飞不知不觉两年了。两年前，她跟丈夫大伟开始同床异梦。那时，她看到大伟天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特别是为了疏通关节不择手段，心生厌恶之情，后来彻底破裂。她发现大伟自私，像一个贪婪的钱奴，始终盯着他的财富榜，很少关心她的苦与乐。她感到大伟和她永远隔着一道鸿沟，时间一久，工作上的烦恼也不再对大伟诉说。她从大伟的身上看到太多的尔虞我诈的丑恶，看到大伟为了利益不惜代价的行为。几年来，大伟只是她生活上的照顾者，而不是她所想要的伴侣。当她把心中的苦闷迷茫告诉关飞，关飞的关切让她心怀感激。她和关飞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多，谈新闻，谈创作，她也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对关飞倾诉。关飞认真倾听，帮她出主意，给她安慰。一来二去，她的心中逐渐刻上了关飞的身影。

大伟对她的冷漠，她就越来越投入地工作。她和关飞在一起感到时间过得很快，很快乐，也很开心。到后来，每天上班想着先看见关飞，如果他出去采访了，一整天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有时，她劝慰自己——关飞就是一位知心朋友，是很纯洁的，把他当做一位兄长和人生路上的知心朋友。她知道关飞关心她，把她当做一位同事，再近点就当做小妹吧。再说，关飞对编辑部的同事都一个样，他是急人所急为人着想的热心人，有点像《柳毅传》中的“义夫也”。可是，紫英欺骗不了自己。她看不见关飞，像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诉说，有时特意凑到关飞跟前，却又说的不知所云、前言不搭后语，甚至说出的话自相矛盾。她恨自己爱上了一个无权无势只知道写稿子跑材料的人，而且他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她发现同事们发现了她的秘密，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了。

紫英好矛盾啊！她感到坠入了迷茫而混沌的漩涡。可是，关飞似乎毫不知觉，竟然那么亲热的对待她，发现她没有写出有分量的东西，就强迫她写点有价值的文章。或者，语重心长地动员她，让她参与一次采访。“我要把紫英培养成骨干，以后她就是编辑部的主持，她比我有才华，我向报社领导推荐，张主编让我再带上一段时间。”在编辑部会议上，关飞看着紫英，这话讲的深沉有力，也很真诚。

紫英眼前又浮现出那次采写某机关官僚作风严重报道的遭遇。那篇新闻稿见报后，当事人追到编辑部对紫英凌辱谩骂，其他同事坐在各自的电脑前漠不关心地看着稿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一个上前劝阻。这时，关飞来到通联部，得知事情原委后，对那人理直气壮地说：“同志，对你们报道，是因为有好多人反映，我们经过调查才派出记者采访的。如果报道失实，就去告到法庭吧。告诉你，对你的蛮不讲理我提出警告，你也必须向我们的记者道歉，否则，我们保留追究你的侮辱人格的权利！”

关飞让紫英拿出采访本上证人的签名让那人看。加上关飞的一番义正言辞，那人自知理亏，便哑口不言，向紫英道歉后灰溜溜地走了。当时，紫英气得要哭了，看到平素不苟言笑，对她严肃认真的关飞，却帮她解了围，心存感激，感到与他亲近了许多。

紫英眼前闪过这一幕。从那以后，她就暗暗留意关飞，喜欢看关飞采写的稿件。她发现关飞的文章里有一股浓浓正气，有着一个新闻工作者的憎爱分明和责任担当，有着为人民鼓与呼敢于批判社会不正之风，为党为人民做舆论监督的勇气。她开始敬重他，默默地向他看齐。

紫英眼前闪出关飞在医院照顾她的镜头。那天，那位肥头大耳手夹雪茄的工头，从宝马车里刚出来就被紫英的问话惹得恼羞成怒，骂她是臭苍蝇，指示手下人对她施以拳脚推出工地大门。关飞得知后迅速赶来，把她送到医院。快过年了，她还没有从离异的阴影中走出。关飞知道没有人照顾她，早晚抽时间来医院陪护，给她购置生活用品，劝她安心治疗。要出院时，得到的消息让她感到骄傲。因为她曝光了工头的恶行，帮民工追回了拖欠三年的工资，有好多民工来到医院看望她，送水果，送鲜花，真挚地感谢她。

紫英记得事情发生后，关飞安顿好她，第一时间报了案。以紫英的名义报道该建筑公司拖欠民工工资和殴打记者的报道，引起了市政法委王书记的关注，并作出重要批示。接下来，责任人受到应有的制裁和惩处，尽快兑现了所欠民工的工资！

紫英想起住院期间，关飞承担起同行戏谑的“编外丈夫”的责任，探望、送餐，照顾得很周到。起初，医院医护人员以为是她的丈夫，一位护士问她：“你丈夫在哪里高就啊？天天那样忙吗？”紫英苦笑着解释：“他是我单位的同事，是我们的主任！”那个护士又追问；“从没有见你的丈夫，他为什么不来啊？”

她看到关飞为她忙碌，很过意不去，就说：“你不要来医院，以免对你造成不良影响。”关飞却不在乎地说：“谁叫我们是同事呢！再说，你这人太倔强，有事不求单位。如果跟我见外，就太不友好了。”好几次，关飞坐在病床前，给她讲报社工作的状况，谈外出采访的苦乐，对她富有正义的采访也予以鼓励，劝勉她继续发挥新闻工作者的作用，敢于披露社会丑恶，弘扬社会正气。从那以后，她把关飞当做十分要好的朋友。后来，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对关飞有了一种特别的情愫。这种感情来得猝不及防，像小偷一般，待她发现时，已经有点不可救药。            

在她迷茫时，她也看到关飞眼里隐藏着转瞬即逝的忧伤，像一道闪电一瞬而逝。这种痛苦的暗恋，她没有想到会在此时出现。多像霏霏春雨中的草芽，当看见时已经芳草萋萋，或者像一枚花籽本不该在不属于她的花园里发芽。然而，因为它美丽，有清香的缘故，没有被园丁及时铲除，竟然让它发出了浓郁的芳香，真是悔之晚矣！

紫英看了看手表，就要登机了。她又想起对关飞总是莫名其妙生气的情景，无不感到后悔、内疚。她的心灵深处氤氲弥漫着淡淡的云烟，那份无法言说的惆怅在心扉间缕缕飘荡。

那天，她收到关飞安排她采访任务的短信，看也没有看就拨通电话：“关主任，上班安排行不行？”她想狠狠地刺激一下关飞，接通后却像宽恕了关飞，语言一下子变得很温柔。她明白关飞安排采访是让她接地气！她想不明白对关飞为什么恶声恶气？不就爱上他吗？还爱得深，恨得切。她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何必那样对待关飞？毕竟他是好意。静下心来，再想那些短信都言辞恳切，没有丝毫的轻薄，多好的兄长啊！

她明白，因爱而产生的可憎感转瞬即逝，接踵而来的仍是苦涩和炽热灼人的思念……

三

在飞驰的车上，关飞想起在报社食堂里的那一幕。当时，他和大家共进午餐，有人故意刁难：“关飞见到女人话就是多。”他并没有反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看和这么多美女进餐，一定食欲大增，也是一种享受啊！”        

坐在对面的广告部主任不怀好意：“看你色迷迷的样子！”关飞听了笑道：“我就对你色了多少年，可你就是不理我。”广告部主任还不罢休，“关飞，谁不知道你心中想的那位，上下楼梯竟把我当做她喊呢。肖主编都几次说，你梦里喊着她的名字，这一会却不承认了，关飞你爱上她要有勇气承认！”他们的对话，引得一片起哄声。

关飞的苦埋在心里，也为紫英担忧。那时，他已觉察紫英陷进了感情的漩涡，想帮助她走出来，却闹出叫错名睡梦里说梦话的笑话。关飞直言不讳地说：“你们说的不就是通讯部的紫英吗？你们女同事打扮的一模一样认错人很正常。我得感谢生活，更要感谢紫英，我会把她当做小妹。作为兄长，就应该去鼓励去帮助，让她在人生之路上有所作为。紫英发愤图强，不辜负青春年华，这样才对啊！”稍一停顿，他又补充道：“我很赏识紫英的才华，她是我们编辑部最有实力的一位……”大家见他说的真诚，又把话题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关飞却想不明白，他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一天，他和紫英去做会议采访。中午用餐时，在大家的劝酒声里紫英不得不喝，回宾馆的路上，紫英对他说：“关主任，我近来不敢喝酒，喝一点就心情激动。喝了酒，不由得想念你。你是最理解我的！你我志趣相投，我孤寂无助时就很想给你发短信，隐隐感觉你在等我的短信。我把你当做唯一的知音，心灵上的朋友，所以接近你，可是别人看着多了一种诡秘的眼神。虽然你很少回我的短信，但我分明感到你的心已经有了回应，你有这个感觉吗？有时我想，难道真的打搅了你的生活。后来，我不好再发短信，我是何等无奈，何等的寂寞，何等的想念你……”关飞却呵呵一笑，很真诚地说：“你要调整心态，不要那样想了！我已经有家有室了！”

有个晚上，关飞和紫英赶完稿子，在夜市上吃完夜餐回去的路上，关飞大发感慨，言有所指地说：“紫英，你注意了吗？今天是农历十一月十六日，十五月亮十六圆，月亮又圆又皎洁。但到九点后，会慢慢变得残缺。我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不知为啥想起以前所爱过的女人，她们早已为人妻为人母。我想起刘德华的一句歌——没有爱过人的人，他不理解爱的刻骨铭心，他对爱理解很肤浅，不懂得尊重感情。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他对幸福的理解很肤浅。至今，我对真心爱过的人常常祝福，也许我早已被她们忘记，也许和我一样偶然会想起对方，但我不求她们对我有所怀念！现在，也许我的妻子儿女在想念我，也许忙碌而无暇想念我，但我一想念他们就感到幸福。有时，很想给一个人打电话说说心里话，打开电话本找到电话怔怔看上一会儿又合上……”

还有一次，关飞和紫英下乡采访，返回时路过兴隆山风景区，他突然提出去游玩。在一棵千年古柞前，关飞很有兴致地唱起来：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

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啊，她比你先到……                                

关飞发现紫英对他爱得越来越深。他看到紫英魂不守舍的眼神，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地说：“紫英，你刚来报社时的那种自信和玩世不恭的性格到哪里去了？你要振作起来，遇上“白马王子”，早点成个家吧。没有走不出去的草地！只要目标正确，就一定会如愿以偿！你一定会走出人生的困境！”说到这里，关飞默然了。

关飞早就发现了紫英的秘密，很同情她。为了鼓励她走出感情的沼泽，让她重树新生活的信心，不断开导她，暗暗地帮着她。很少给她打电话，保持着不越雷池的谨小慎微。有时，他对紫英不责备，也不细问，三言两句交代完注意事项，就转身而走。

关飞带着妻子来医院接紫英出院的那天，三人来到“黄河人家”，菜上来后，关飞和妻子为她夹菜劝酒。在闲谈中，关飞回顾了他和妻子从大学恋爱到参加工作，以及结婚生子的经历。关飞讲的轻描淡写，但掩饰不住的喜悦在眼角眉梢表露无遗。关飞的妻子满脸的幸福，还对着关飞娇嗔地说：“那些过去的事都说了好多次了，你只要把钱挣来供我花就行了。”关飞感到冷落了紫英，只能抱歉地笑了笑。

他得知紫英要远走高飞了，心中升腾起浓浓的不舍。他怎能不焦虑呢？他风尘仆仆赶回编辑部，得到的却是紫英辞职的消息。肖主编很惋惜地对他说：真有点可惜呀！”他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紫英的辞职和自己有关。

车子飞速前行。关飞一次次追问司机：能在她登机前赶到机场吗？他也在暗暗担心：能把她劝回来吗？但觉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关飞心里清楚，自己应主动去帮助她，让她尽快走出感情的误区。此刻，他觉得最重要的先是把人留住，至于别的也顾不了太多……                                                        

四

紫英在走进登机口回头时，突然看到急匆匆跑过来的关飞，像得到了救赎，更像受了太多委屈的孩子，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关飞跑进候机厅，正当焦急四顾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一下子冲过去，夺过紫英手中的拉杆箱，气势汹汹地说：“你难道连这点小小的挫折都经受不起吗？真混蛋！”他带着命令般的口气，“跟我回去，我以编辑部的名义接你回去！”接着，又诚恳地说：“紫英，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勇敢地站出来。由于懦弱和自私，差一点导致你远走高飞，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回去吧，大家在都在等你，那个岗位也需要你啊！”说完，他强行拉着紫英回到了采访车。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五泉山公园卧佛殿前，紫英问关飞大佛的来历。关飞讲的神采飞扬，博得了紫英的掌声。紫英让关飞给她照张相，她笑着问关飞，“你说人真有轮回和缘分吗？”关飞呵呵笑道 ：“刘尔炘写的对联不就是说，游山须雅，谒庙须恭，走进庙里要信神吗？肯定有！我是相信的！”

紫英看着慈祥的卧佛，忽然说：“你把手指伸来！”关飞把右手伸了过去。紫英的小拇指拉住关飞的小指头，对着卧佛郑重其事地说：“卧佛您听着，既然世有轮回，我和关飞拉个钩！今生今世我和他无缘，就做兄妹。但愿下辈子，我和他早早相遇，不枉今生我俩的相遇相知。请卧佛作证！我要走出昔日的阴影，不再让他为我操心！”                                       

关飞对紫英的举动很是惊愕。这时，他才明白紫英邀他到五泉山的目的了。原来，她已经找到了解脱的办法，通过这种方式向他表露重新振作的信心。

关飞终于放下心来，他发现紫英走出了心灵阴影，不再为爱恋而沉沦，不再远离挚爱的事业，更不会荒芜自己的才华。他想起佛家所说的“爱”“渡”，仔细回味其中的含义，有了更深的感悟。

关飞欣喜地看到，一缕风淘气地撩起紫英的秀发，一抹舒朗的阳光在紫英的眼角绽放。他还发现，夕晖从他和紫英的身后照射而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如从身体里抽出的平行线伸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