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奶奶逸事
小时候,在我们家的那个大杂院里,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人们都叫她冯奶奶。
冯奶奶高兴起来就像个小孩子,没大没小的跟我们玩的很开心;若要生气起来,她竟敢伸开巴掌打我们。大杂院十几户人家,仿佛她是天生的院长。我就偏偏不信这个邪,我敢说,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除了怕我母亲和父亲,我谁都不怕。
有次,我和院里的狗蛋打架,打的不可开交,他已挖破了我的面皮,我也打破了他的鼻血,冯奶奶闻讯跑出来,不由分说,各打我和狗蛋五十大板,我就不服气,明明是狗蛋先动的手,你冯奶奶凭啥打我,就当场顶了她几句,此举却偏偏惹恼了冯奶奶,当下把我放平了好一顿捶打,当时,我边哭边想,等我母亲下班回来,我就告你冯奶奶的状,我纵有千错万错,也只有我母亲打的份,谁给了你一个邻居这么大的权力?
她在我屁股上狠狠的打,我躺在地上哭喊着:“一下,二下,三下……”
中午,母亲下班后,我脱下了裤子,指着屁股上青块紫块的伤痕,添油加醋地向母亲告了冯奶奶的状,原以为母亲准会火气横生,跟冯奶奶吵个天昏地暗的,没想到,母亲微微一笑,说:“谁让你和孩子们打架哩,谁打谁也不对。”那次,我告了个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事后,我对我母亲很有意见:谁家的孩子被大人打了,做母亲的竟然能不管不问。
15岁那年,我迷上了游泳。有次悄悄逃课去游泳,被班主任老师寻到了家里,让母亲狠打了一顿。后来,上课时间是绝不敢去了,但只要有空,就要和伙伴们去河里打水仗,母亲明明知道我也去河里游泳,但她又找不到任何证据,偏偏跳出个多事的冯奶奶,她颇得意地对我母亲说:“娃儿每天下学回来,你只要用指甲在他身上一划,划出白道道,十有八九是去了河里了”,一段时间,我弄不明白母亲为啥在我身上划几下就认定我下河游泳了,原来是这个冯奶奶出了如此“毒招”。
曾几何时,我想到要“惩罚”冯奶奶,没想到,冯奶奶没有“惩罚”成,却几乎让河水把我“惩罚”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快到中秋节的一天,我和几个伙伴偷偷到了河畔,大家脱光了衣服就跳到了水中,真是节令不饶人,初秋的河水有了凉意,我们游了一会儿,就上了岸,当我中午回到家中时,顿时,就觉得有了睡意,迷迷糊糊,倒头就睡过去了,后来,我也不知是啥时候醒过来的,只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住进了医院。在病床上,母亲含泪告诉我多亏了有个好心肠的冯奶奶,要不我这条小命就完了。
母亲说,我睡过去后,她喊我吃饭,几次喊不醒我,就过来推我时,才发现我已经口吐白沫,出现了休克状态,母亲“哇”的一声哭了,赶紧叫来了冯奶奶,冯奶奶一看:“中风了”赶紧嘴对嘴地对我进行人工呼吸,过了十几分钟后,我才哭出声来。中秋节那天,冯奶奶拿着一大包月饼和些水果来医院看望我们,想到以往我对她的误解,我真不敢正眼看她,见她进来,我就假装睡着了,从她进门到出门,我始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想不到这竟成了我的终生憾事。
一个月后,我的病彻底好了,但让我意外的是,当我出了院后,冯奶奶一家已迁往外地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留下的只有长久的思念。
假如冯奶奶如今还活着的话,她已是九十多岁的高龄了,如果老人家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她的在天之灵能看到当年一个俏皮小孩子用泪水写成的这篇文章吗?
山西静乐县作协:张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