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过这样一位女子
——谨将此作献给改革开放四十周年
盯着这位拥有几百万固定资产的资深企业家,盯着这位光彩丽人、一副新潮气息的老板,我的目光久久不愿从她脸上移去……
这是四十年前的那位村姑吗?
那时我在一个乡镇任武装部长,在我们的民兵集训队里,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子,实在是位极俏的佳人,父母赠与她一张好看的脸蛋,偏偏阳光又赐予一脸油黑的健康肤色,一双齐刷刷的短辫,一动一动的,倏乎要离头而去,还有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睫毛特别长,上面还卧着一双微弯的不浓不淡的漂亮眉毛,一身草绿色的训练服,窕窕地显着腰段。她神态温和、甜美,把个集训队后生们的魂儿都牵了去。
她为啥要来参加军训,刚来时对我是个迷,这样漂亮的女子整天和一群后生们摸、爬、滚、打,是不是有些不可理喻。我是后来才听人说是看上了我的一位民兵连长,她才哭着鼻子,软缠硬磨来到集训队的。不言而喻,她是“醉翁之意来在酒,”好一个有心计的女子啊!
在一搭时间混长了,我才知道,她和他的相识,充属一种偶然。那是去年春上,支书从县里开完会后,带回一摞县办小报来,当她随意翻阅时,报纸上一张浓眉大眼的照片霎时就把她给吸引住了,姑娘经多方打听,才探知他是前村的一个退伍军人,当她和舅舅去他家相亲时,这个碾河畔的“冒尖户”头上却大把大把地出汗,从她进来到走,也一直没有抬起头来。从那时起,她就深深喜爱上了这个憨头憨脑的退伍军人,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喜欢他这股憨劲。
姑娘有姑娘的意中人,在集训队,她却最是端庄,清高得很,对谁也不肯一笑,她的眼波只属于清风,只属于他。每当日落之际,在汩汩流清的碾河畔,她总要约他出来,而这个木头疙瘩,每次约会都成了没嘴的葫芦,气得她几乎咬碎了细牙,有时候在心里暗暗骂道,唉,这个楞头青,啥时候都撑不起个男子汉来,训练场上的那股威严劲都跑哪儿去了。此时,她的泪水就下来了。
天天听见训练场上的哨子在叫,她知道军训就要结束了,机不可失,时不在来,。有好几次,她都想狠狠心,把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把关系早点定下来,可是,话到了嘴边,又羞答答的咽了回去,一次,两次,眼睁睁的错过了机会,她狠他那么不勇敢,她狠他那么不男子汉气,夜里拿被子堆一个他,指着又骂又捶又咬,末了抱住流眼泪……
军训即将结束的前夕,我随便在飞红流翠的碾河畔散步,一路鸟语花香把我引到了一个河湾开阔处,竟亲历目睹了这样一幕。
一棵垂柳树下,坐着她和他。他们坐在那里,一个热切切地盯着脸,一个羞答答地低下了头,在那里傻坐,鸟儿在树上也不叫,蛐蛐在草里也不动,姑娘下意识地掐身边的草,掐下一节,再掐下一节……
还是姑娘开口了。
她用手捅了捅他的肩膀说:“嘿,这次集训,你还真是可以,多次受到部长的表扬和奖励。”
“和你……和你……,”他脸都涨得跟红布一般了。
“和你什么,”姑娘没好气地说:“告诉你,这次集训,如果你夺不了冠军,咱们……”
“怎么?”
“拉到算了,我爱的可是精明人,生平最讨厌那窝囊废,不要以为你夺了个粮食“冒尖户”,就有啥了不起,哼,姨夫给我说城里的一个大干部,我都……”
后生显然慌了,神经质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那我啥时候……,父母可等……等……等急了。”
“部长不是说了,等你带领民兵治里完核桃沟,他要喝咱俩的喜酒嘛。”
“你同意了?”
姑娘害羞地低下了头,两朵红晕涌上了姑娘的脸颊。她缓缓站了起来,甜甜一笑扭过头,凝视着夕阳照耀下的青山、河流、碾桥、林带,把手伸进上衣袋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红钱,两手拉直,反复端详了一会,姑娘渐渐沉入了甜美的幻想之中,她在想……。须臾,她转过头,盯着他,一字一点头,无限深情地说:“这是父母生我时,拴长命锁的红钱绳。”
说罢,她弯腰拉起他的手,把红钱放在他的手心里,一个转身,就背过身去,姑娘显然动情了。
太阳慢慢地在天边西斜了,动人的余辉在河的绿毯上染上玫瑰般的艳红,丛林幽谧晚风轻拂,婆娑的树影映在汩汩唱欢的河水里随着波光摇曳闪烁,姑娘矗立在这千种色彩、万种图案的碾河畔,她那秀美的身子显得是那样的轻盈、柔曼、,仿佛是一尊爱神。
我在大树后悄悄退走了。是在没有发出一点声息的情况下,可以说是溜走的,在溜走的同时,顿时我已感到了脸的发烧,已经步入而立之年的人了,竟然充当了一回孩提时偷听洞房的角色,但我终于明白了这弄枪舞弹的军营,仍然是纯朴爱情的乐土。
返回的路上,我信手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鲜花,在心里默默为姑娘祝福,我确信她会幸福的,我不担心她的将来,懂得爱与珍重爱的人……
山西静乐县作协:张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