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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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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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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那片蓝天

 

去冬时节,中国社会科学院文研所来文说我的散文《酒情》获奖了。接到正式通知那天,妻子特意在午饭时多炒了几个菜,买了一瓶白酒为我设筵庆贺。还庆贺呢,说起来真有些惭愧,混迹文坛也算有些年份了,全国各级报刊也发表了有近百万字的作品,书也出了,但是,得国家级奖对我来说,委实也真该庆贺一番呢。

妻子电视看的多了,也学会了生意场上所时兴的那一套:“来,祝贺你获奖,”看得出,她和我一样也是由衷的高兴。我俩即兴碰了三杯后,酒至微醺,妻子的话不由地就多了起来,我呢,可惜的是遗传基因的缘由吧,三杯酒喝下肚,霎时就喝成了关老爷一般,妻子见状,赶忙沏了一杯酽茶,将我扶到了客厅,尔后,把临院的那扇窗户打开,说是好透点凉风进来,让我清醒清醒。不想,随着窗户的打开,一阵燕子的鸣叫从院子里婉转嘹亮的泻进来,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在我们家院子的那棵又高又大的杨树上,有两只燕子正吱吱叫唤,在这叫唤声中,我情不自禁地低脖儿喝了一口浓茶,然后头仰在沙发靠背上闭上眼睛细细品赏琢磨这带来秋获的燕语,往事不由得就如同蝴蝶一般翻飞起来……

首先我想到了故乡。

我的故乡是一片古老而又神奇的土地。说它古老,是因为她有了几千年的历史,几千年的历史酷似一轴拉不完的胶卷,实录了发生在这块土地上的悲欢离合,沧桑巨变。说她神奇,是因为大自然赋予了她“汾碾交界处青天一柱悬”的奇绝的杰作。在那里,天柱龙泉、神烟风洞、巾岩漱雨、文峰凌霄、悬钟神韵、显字佛崖、太子灵蛇、摩天弥勒的“新八景”,闻名遐迩;在那里,镢头一挥,亮出的是一句俗语,镰刀一割,收获的是一首山曲,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烟霞雾岚、风雨雷电,任什么都是自然天成的锦绣华章;在那里,有几千年不知疲倦绕城而过的汾河和碾河,山有水方活,水得山而媚。汾河和碾河如一对姐妹,披珠戴玉,从古老的大山怀抱中走来。

孩提时,我曾捕蝉于响杨亮柳,烧豆于旷野山坞,我就是喝这两河的水而长大的,河畔那软软的沙滩上,不知留下了我多少童年的脚印;汨汨流淌的河水中,不知照下了我多少捉鱼的身影。清晨,我爱到河畔去背书,河边总是弥漫着浓厚的雾岚,吸一口,无数细碎的水坠儿便集齐了扑到嘴边,用舌头一舔,便有一绺绺的甜,款款地涌进胸腔里,先自把人醉了。傍晚,我爱到河畔去散步,此时,河水益发柔得可爱。月儿媚媚的挂在中天,一河的流水,便化作了金,细碎的波浪呢,便化作了银……金和银簇成漫漫一片,缓缓地往前流淌。清冽的空气净化了我的灵魂,淳厚的民风锻造了我的筋骨,我真骄傲,我就诞生在那个地方,我离不开我的故乡,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没办法,我就像一位永远思念母亲的孩子而永远思念着她。而她也好像特别对我厚爱有加,《在那金鹅栖息的地方》在《中国散文网》获奖,《生命工程》在山西作协和山西水利厅联合举办的征文中获奖,《鱼池缱绻》在《鸭绿江》杂志社获奖……我的不少文字都是她慷慨的赐予,每每伏案笔耕时,只要闭上眼睛,此时,我仿佛觉得有一股股清冽的河水汩汩地从我的心上流淌而过,那一幅幅儿时的画面,成了我能够既休养身心、又益人情思的文学磁场,我那文思的“伏根”无不受到故土的庇护和垂青。

    其次,我又想到了我的父亲。

    在张家族里,据有文字记载,从来没有出过一个文化人。轮到父亲这辈,不要说念书了,就连养家糊口也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他老人家天性聪明,但却只上了二年小学,之后,便跟随世代为农的我爷爷在生他养他的黄土地上“摸爬滚打”了,好在我父亲有股犟劲,不甘心终生以土坷垃为伍,便咬紧牙关毅然辞别了生他养他的土地,开始过上了一种背井离乡的流浪生活。后来,终于踏上了新中国的门槛儿,便到了一个国营厂子当了一名新中国的工人。经过寒冬腊月的人最知太阳的温暖,所以他老人家经常苦口婆心地告诫我要好好读书,将来为国家出力,为咱家族人争气。当时,父亲的薪水也微薄得可怜,他养育着一大家人口,还要给我母亲治病,通年舍不得吃一顿肉。在我记忆中,父亲就从来没有穿过一身像样的新衣服,一身粗布工作服,常年不下身,洗得颜色已经泛白。但是只要是属于我念书一类的开支,父亲总是慷慨解囊,纵然家境贫寒,也要东挪西借,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有次,我去新华书店要买一套参考书,价钱是32元,这在当时来说是非常昂贵的了。我寻到了父亲单位。从机声隆隆、灰尘飞扬的磨面车间叫出了父亲,我父亲一听,二话没说,赶紧从兜里掏钱,当时父亲身上仅有17元,递给我后说:“你等等,”扭头就走,大约一袋烟的功夫,父亲手里又攥着15元交给了我,然后问道:“够了吧,”我说:“够了,”父亲就掉转头回到了车间。

事后我才知道,32元是父亲1个月的工资。

拿到钱后,我没有和往常一样拿上钱喜孜孜扭头就跑,而是望着父亲瘦小的背影却禁不住心头“腾”地一热,不知咋的,突然前几天读过的朱自清的散文《背影》中“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的名句就自然而然地涌上了我的心头,与朱自清不能相比的是他写《背影》的时候,竟管“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来,还能有个“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的感叹,而我呢,当写父亲这个身材瘦小、穿着工作服、一身灰尘的背影时,他老人家那高尚的躯体却早已化做白骨一堆,和黄土为伴了。坎坎坷坷,他老人家已走完了他七十五年的人生历程,走到一个今生今世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每想到此,就像十月寒冬有谁又兜头浇了我一桶冷水,我顿时浑身酥软打起颤来。

拿到获奖通知书的第二天,我去了一次父亲的坟地,面对着青草已经枯了十几度的坟头,跪在父亲的坟前,我泪光莹莹地告诉父亲:孩儿获奖了。

又一阵吱吱的燕叫声把我引向了院外,透过窗口望见燕子在空中盘旋飞舞的英姿,我的心头呼地一热。我真不知文学这东西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谁要一旦沾上了它,就弄得你像湿手和面,想甩也甩不掉。我也深知自己是个笨才,笔耕有年,既无轰动性作品问世,也无不朽之著作流传,可是每每闭上眼睛,就仿佛觉得家乡的汾河水和碾河水在我心头汩汩流淌,每每睁开眼睛,就好像又看到了父亲瘦小的不朽背影在我心头闪闪映现。

 

 

 

                          山西静乐县作协:张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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