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时候,我家旧院子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每年刚刚进入农历八月,我就嚷着要去打枣,父亲总是说再等等,等红透了再打。
临近中秋节的时候,枣儿就熟透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我的心情特别好。想到那立马就吃到嘴的又红又甜的枣儿,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甜甜的蜜意。
打枣是个技术活,枝繁叶茂的枣树在我家院子里已经长了好多年了,又高又大,盘升的枝节爬到了屋顶上。越靠近阳光的枣子长的更红更肥,口感更好,甜度更浓。所以要想把枝头的红枣摘下来,这也是有技术含量的,打重了枣儿伤身,打轻了落不下去。
父亲确实是个打枣的高手,只见他爬攀在树的最高端,用杆子向顶端敲去,树顶的枣儿又繁、又红、又大,随着竹杆的打去,只见已经熟透了的枣儿“哗啦啦”的直往下掉,就像急雨一般,这些枣儿大的约有鸡蛋大,最小的也有杏儿大,个个都像熟透了的红苹果。父亲只管朝树上打,我在树下捡,不时的有枣儿砸到我的头上,我根本不搭理,只是用小手在地下捡,一会儿树东,一会儿树西,显得手忙脚乱,一个劲的往包里盛,还不时往嘴里吃一颗,塞得两腮鼓鼓囊囊的。
我一边捡树底下落下来的枣儿,一边在树底高兴的手舞足蹈,喜孜孜的喊道:“大(家乡方言:爹)。这枣儿真大真红。”
父亲说:“是的,枣儿就是先从树顶开始红的。”
看着我那贪吃样,父亲真怕我把枣核吞下去,就大声地安顿我:“你慢点吃,小心枣核。”
我正吃得兴味,根本顾不上答茬,只是朝父亲点了点头。
打了约有半个多小时,树顶层的已基本打尽。这时,父亲就会从树上下来,找来了高凳,站在高凳上,用手轻轻去摘,父亲说枣儿落地最怕伤身,有了伤痕后,时间不长,就会坏死。
前前后后打了约有一个多小时,繁密密的两树红枣,已经彻底打尽,看着汗流满面的父亲从高凳上下来,我从包里拣了一颗最大的枣儿,递给父亲说:“大,你吃颗。”
看着我高兴的样子,父亲咬了一口后说,这枣儿就是脆,咬在嘴里,又甜,又香,其特点是水大、皮薄、核小,真好吃。我虽然吃过不少枣子,但是从来没有我们家这两棵树上结的枣儿好吃。
晚上,在明亮的日光灯下,母亲把挎包里的红枣全部倒在饭桌上,又象往年一样分开了枣子:“这是给你大爷的,这是给你三舅的,这是给你五姨的,这是你老姑的……”
看得出,母亲的心情和这红枣一样是甜的。每年枣儿下树,母亲约定俗成,除了给亲友外,还要给街坊邻居送些尝鲜,然后把剩下的晒成干枣儿收藏起来,有人家急需红枣而又买不着时,如熬中药剂做药料、结婚做喜枣儿什么的,母亲都会如数相赠。
我那时不懂事,说什么也不让送人,整个身子爬在饭桌上,嘴里嘟囔着说:“枣儿好吃,全是我的。”
母亲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枣儿虽不多,但毕竟是咱们自己栽的,这也是咱们家的一片心意呀。”
父亲接过母亲的话,对着我小声唱起了过去很流行的一首歌“大红枣儿甜又香,送给咱亲人尝一尝……”
我就鼓着圆圆的小嘴不做声了……
我外出求学的第二年,因城市规划,我们家的旧院子已被折迁,那两棵枣树也被大铲车铲除了,地上已经建成五彩纷呈的门面房,流行音乐整日价唱个不停,但是,只要回想起当年打枣的情景,我心中就会涌起一股甜甜的密意,那段岁月,已成了我一生无法磨灭的记忆。
山西静乐县作协:张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