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出差回来。
回到家时,正是太阳落山时份,火球儿似的夕阳,轻轻坠落在西山尖尖上,桔红色的晚霞抹在房顶、树梢、花池上、小烟囱上,晚霞一照,烁烁闪光,美丽极了。
“哇——哇!哇——哇!”
一个发音不全的甜润润的的小奶音,轻轻敲打着我的耳鼓。抬头一看,哟,原来是我的宝贝儿子和我母亲,正在花池旁边的葡萄架下,儿子伸着两只小胖胳膊,一摇一摇的,就像一个嗷嗷待哺的乳燕,笑嘻嘻地要从母亲的怀里飞出来。
“孙子,你看你爸”。母亲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在儿子白嫩嫩的胖脸上,亲了一个很响的吻。儿子两条小胖腿一蹬,就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朝我跑过来,我抱起后,儿子调皮地扭过脸去,看着母亲,白嫩嫩的胖脸上,留下了母亲亲吻的浅浅的红印儿。
我抱着儿子正在欣赏花卉的时候,外甥女甜甜,不知啥时候来到了姥姥的身边,一手扯着姥姥的衣角,一手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红苹果,正瞪着滴溜溜的眼睛看我,母亲弯腰抱起了外甥女。
外甥女真逗,她把小手里那个咬了一口的红苹果,举到姥姥嘴边,甜甜地说:“姥姥,你吃果子,可甜了”。
母亲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大菊花。“噢——”母亲假装咬了一口,还有滋有味地嚼着,连声说:“甜,就是甜,蜜罐儿一样”。外甥女以为母亲真的吃了她的果子,咧嘴笑了。
在我怀里的儿子看到了这一幕,急着要从我怀里挣脱出来,要去找奶奶,我放下了儿子,儿子撤开小腿,跑到母亲身边,母亲赶忙抱起了儿子。母亲左手抱着外甥女,右手抱着我儿子,站在葡萄架下,在看着我笑。
此时,夕阳已经坠落西天,满天的晚霞飞金流彩,院子里的一切都成了金黄色的了,小花池成了金黄的了,房子成了金黄的了,院子里的柳树和杨树也成了金黄色的了,母亲和她的孙子、外女,站在桔红的夕阳里,银发在微风里轻轻飘拂,长长的身影抹上了一层金子……
好一幅人间绝美的“夕阳爱子图”。
我有一种爱好——喜欢夕阳。观夕阳的时候,我的心情特别好,不管在哪儿,望着西边天上的晚霞,首先涌上我脑际的就是上面写到的这个画面。多少年来一直是这样。母亲跟我相处了六十多年,她老人家留给我可供记忆的特写镜头太多了。但却最数她在夕阳下左手抱孙子、右手抱外甥女的这个镜头让我铭心刻骨。
我常想,为什么这个镜头让我如此难忘呢?李商隐诗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古往今来,多少墨客文人,他乡游子,都给夕阳抹上了一层衰老、凄凉、寂寞的色彩。可是,在我眼里见到的那幅“夕阳爱子图”,却是世界上最美最美的图画,虽然,画中的主角母亲已经去世有年,但那鲜活的镜头却牢牢镶嵌在了我的心里。
山西静乐县作协:张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