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

小时候，在我们家巷子口前面的空地上，总会有许许多多卖小物什的摊子，拿一块木板铺地上，摆上些家家都用得着的小物件，比如刮土豆皮用的擦子，吃饭用的勺子、木筷，做饭用的铲子、瓢、盆……

不要小看这个流动摊子，那时候可真成了我们这个小巷口的“超市”了，人们喜欢在这个小“超市”口溜达几圈，顺便买上那么一两件用得着的小东西，实用又便宜

 在这个长长的小摊的尽头，有个老奶奶，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在我清晰的记忆里，老奶奶的眼睛看上去不大好，天天眯着一条缝，迈着迟缓的步伐，用她那细瘦的胳膊，夹着一卷缝满补丁的布，蹒跚地走到她的摊位上，慢慢地坐下来，平缓地摊开手中的布料，露出里面是五彩斑斓的针线来，有鞋垫、有手绢、有家里遮被子的小布单，上面绣着杜鹃花、牡丹花、小鸟，凤凰……花鸟虫鱼、栩栩如生。

别看老奶奶的摊位不太显眼，可是买她东西的人却不少，西边的大娘挑一对鞋垫，东边的大嫂拿一块布单，南边的大姐捡一块手帕……这些日用的小东西，却总是能在太阳落山的时分卖光。

那个年代，东西不贵。机器作业还没有兴起。老奶奶的东西都是自己用手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儿时的我，最喜欢蹲在老奶奶面前，看着地上摆的这些东西……看着绣品上的小鸡啄米、双龙戏珠、凤凰涅磐……我总是惊叹不已。

日子照旧，摆摊的人照旧。

在很平常的一个夏日的午后，街区一片静寂，小狗蜷缩着它那慵懒的身躯浸泡在烈日下，没有丝毫的晃动，只听到不远处的大树上传来的几声无聊的蝉叫声。

这个时候的小摊贩们，中午一般是不回家，他们喜欢罩个大棚，在大棚底下睡觉，通常这个时候，正是街头的孩子们调皮捣蛋的时候，有几个大胆的孩子，总是趁着这些小摊贩么午休的空隙，惦着脚尖悄悄地走过去，“偷”上一两件小物什。“偷”到东西的孩子们这个时候总会沾沾自喜，相互炫耀自己的成果。

老奶奶上岁数了，睡的比一般人深沉，我几次想过去“偷”几件自己喜欢的东西，可是当我走到老奶奶面前，看着老奶奶满头白发的面容，心中很是难过，几经权衡，实在是难以下手，就又走开来了……后来，我发现，和我一起玩耍的孩子们，他们不管这些，只管朝着老奶奶的摊位下手，拿了这个拿那个……

这时的我，总是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老奶奶在大棚下酣然睡着，满头花白的头发，随着午后的一丝微风，吹开遮在了脸上。布满皱纹的脸上干瘪瘪的，没有丝毫的汗水留下来，躺在小木椅上的身躯，显得是那样的瘦弱与单薄……

这一幕，成了心中难忘的一幕。

多年以后，空地早已变了模样，巷子变成了楼房，路边摆摊的地方早以成了店铺，孩童们也已早已长达成人，老奶奶也不见了踪影。

可是，纵使时光如流水般逝去，儿时这一幕，却总是在我脑海中贮藏着。

长大以后，作家路遥写出了著名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每当我手捧着这部长篇小说阅读时，看着书里那个年代辛勤劳作的人们，我就又不由的想起了书外《平凡的世界》里那个以卖针线为生的老奶奶。

                     山西静乐县作协：张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