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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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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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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有味话过年


 年是保温箱,年是催化剂,每到年关,乡愁不老,最想念扎根在记忆里的年味儿

                                                             ——题记

常说“新年伊始”,而实际上,我们的年,具体的说,则并非一年之始,而是四季之终,是日月循环、天地阴阳的一个自然和生命的阶段性总结。

物衰物荣一轮,人荣人衰一岁。静乐之“年”以它丰厚的年轮和独特的味道,设计并体现出一个古老县份的许多重要的文化品质和品味,不仅寄托着先民的文化情感,更是一个地域成熟文明的缩影。

我们家乡的年,实际从腊月就开始了,一直到二月二“龙抬头”才结束。家乡人过的是长长的“年”。

只要进了腊月的门槛,也就走在了过年的节点上……

儿时盼着过年,那时目得很单纯,只为吃几顿好吃的,穿一身新衣服,放几挂鞭炮,挣点压岁线,愿望可谓小,但快乐却是纯粹的。所以提起过年,我更愿意把思绪回到童“年”。尤其是过了腊月二十三以后,北方叫过了小年了,“大寒小寒,杀猪过年”。凛冽的寒风就会挟裹着浓浓的年味扑面而来,家家户户开始忙碌起来:打扫房子、折洗被褥、杀猪宰鸡、红烧肉、炸丸子、炸麻花、蒸年糕、垒旺火、贴对联、送灶神、接财神……人们开始忙碌过年了……那年味是从沸腾的油锅里蹦出来的,酥肉丸子一撂进去,郁郁的香气便洋溢开来,屋子里、院子里,都香满了,香的装不下,只好去院子外缭绕。那年味是从满当当的饭碗里飞出来的,辛苦了一年了,进入腊月的生活相对要比往日好的多,夹起年糕、杂饼送进嘴里轻轻一咬,柔柔的香气满嘴都是,往下一咽,胃里肠里都是美滋滋的。这个时候,家乡都弥漫在特别的油炸的香味里,那种香味,简直可以让你陶醉,平时省吃俭用,只为过年奢侈一回。大人们没明没夜的忙里忙外,越忙心里越踏实,最兴奋的莫过于我们这些小孩子了,大人在厨房忙碌时,我们进去偷丸子吃,被大人面带微笑地哄出院外,而很少被责备;摊黄揭缸时,大人们绝对不让我们开家门,怕我们开门跑了缸气,而少摊了黄,但安慰中也是笑意。城里城外,一幅忙碌的过年景象。除夕那天,若下起了大雪,大人们高兴的说道:“瑞雪兆丰年”,见了面互相道喜着,明年又是一个好年景了……

 “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除夕,终于在我们一天一天的期盼中,来了,来了。一上午,我和父亲先打扫院子,后贴春联,中午必须吃顿蒸莜面窝窝。吃了莜面后,母亲早已把面和好,在剁饺子馅。一切准备好后,放串鞭炮和大麻炮,然后,就是静等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的到来。现在细细想来,父亲是把来年的祈愿垒进了旺火里,母亲是把全家团圆的幸福包进了饺子里,而我们的快乐就是穿在身上的那身新衣服,还有那噼啪作响的爆竹声。

年夜,一家人就坐在一起熬夜守岁,初一上午,穿着新衣服的大人和孩子们,串门的串门,拜年的拜年。父亲则引着我挨家去给长辈拜年,去挣压岁钱,到了晚上,用压岁线买张5分线的电影票,初一的晚上一定会在电影院里度过……

“静乐年”的内容是先民留下的宝贵遗产,自有其神秘的传说和特定的礼俗,历代文人雅士又赋予了它独特的记忆和深厚的文化内涵。每逢时序更替的年节,王安石的诗就会再度被激活,“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俯身捡拾,往日的旧符堆里依然闪耀着一颗颗发光的珠玑。让我不妨在此充当一个田间荷锄老汉和河畔撤网渔翁的角色,去追寻过年的记忆,去追寻那家乡民俗之树上结出的文化圣果。

年馍

在童年的记忆中,蒸年馍是我们家乡过年时的一项重要习俗,也是过年家家必备的食物,而且准备得很多,一直能吃到初五,甚至能吃到正月十五。

春节是我们的传统节日,也是各家各户一年一度唯一的假日,人们劳累一年了,忙忙碌碌,从来没有个闲歇的空隙,自然该好好放松放松身心,过年总该轻松几日吧,于是,过年多蒸点年馍,一为家里人吃,二者正月里亲戚多,早早蒸好年馍,到时稍稍一热,烩锅大烩菜,轻松快捷,做起来方便。

听父亲说,蒸年馍很讲究,一般要用上等的面粉,好面粉蒸出来的年馍,口感好,纯正,有原始的面粉甜味。其次要以酵母发酵,碱要放得合适,火候也要烧得到位,这样蒸出的年馍才好吃筋道。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在蒸年馍的前几天就把干酵母泡上,过了两三天,等酵母泡开后就开始和面了。和好的面放在一个大盆里。因为是冬天,天冷,为了让面团发得好、发得快一些,父亲把大盆放到铁火炉子上,盆口蒙一层塑料,然后捂上厚厚的棉被。对面团发酵程度的掌控,是做好年馍的最关键的一环。第二天,父亲把发好的软面团倒在面案上,用手捏个小面团,放在灶火里烧一会,主要是看碱大碱小。若面中和后,父亲前倾着身子,腹部抵着案板,一下一下地用力揉面,直到揉均匀了,父亲才拿起菜刀将条状的面团切成一个个小面块,然后用手轻揉,不一会的功夫,就像变戏法似的捏成一个个小圆球似的“点心”。做成的年馍不能急着上锅,需要放在盖顶上,蒙上厚厚的纱布,让年馍“醒”一会儿,才开始上茏蒸,父亲把码得整整齐齐的年馍放入“滋滋”往外冒着热气的蒸笼。这就开始给灶加大火了,待大火把蒸笼烧得气饱满了以后,转为温火慢蒸。猛火烧几次,温火烧几次,这火候的撑控,确实是需要技术的。

父亲蒸年馍,一般头两锅是蒸“点心”,后两锅才蒸枣糕和枣山。蒸出后,父亲害怕粘皮,一般是把手蘸上凉水,一个个摆好,过会后,把红粉子和好,再用筷子往年馍的正中心点好,雪白的年馍一点红。这样,年馍就算成品了。听父亲讲,年馍蒸熟后,用手一摁,皮儿即刻弹起来,这是年馍好的一个标准;凉到半温后,用手撕开一角儿,便能将整个年馍皮儿脱下,这又是一个标准。

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但父亲对蒸年馍却丝毫不含糊,一般至少要蒸三四锅。其中蒸得最多的是“点心”,其次是花馍、糖包、豆包、红枣包等,其花样之多,令我瞠目结舌。尤其是蒸枣山,由一个个裹着红枣的白面卷层层加高,高成一座山,高高的顶端还挺立着一只昂首啼鸣的大公鸡。大公鸡,大吉大利;大红枣,早早高升,一年美好的愿望都寄寓在了这枣山上头。再一个就是枣糕,这是用来敬送长辈的。枣糕形如磨盘,是一层面、一层枣递次合成的。磨盘似的枣糕面中裹枣,寓意是希望长辈来年的日子甜甜蜜蜜。称之为糕,是要老人健康长寿,福如东海。

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的生活天天像过年,各类美昧可口的馒头和包子不用自己动手就可以买来,蒸年馍的习俗也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成为一种久远的美好记忆,如今每到春节,父亲蒸年馍的情景就像过电影一样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那情景,都凝在时光里发酵成一份独有的情怀,品一口,回味一生。

年画

    在小时候过年的记忆中,年画是必不可少的内容之一。

和我们家只有一墙之隔的新华书店,只要进入腊月里的时候,新华书店的营业厅,横拉着长长的十几大根大绳子,上面悬挂着编了号的年画样品,真是色彩缤纷,令人目不暇接。

那时节,我成了新华书店的常客。每每拉着母亲的手在挑选年画,看中后,按照编了号的年画号,让母亲买下来,高高兴兴的拿回家中去。

那时节,贴年画是件很庄重严肃的事情。必须等到腊月二十三日以后,也就是民间所说的过了小年以后,等把家里彻底清扫干净以后,才能贴的。

小年过后,父母就忙上了,一般是过了小年后,二十四清扫家。父亲的主要任务是负责用白粉刷墙,这是个体力活,先刷顶棚,后刷墙壁。粉刷完毕后。母亲的任务就是清洁了,围上旧头巾,高举着鸡毛掸子和抹布,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接着,我和父亲摊开年画,谋划着张帖年画的位置。父亲帖年画的时候,我拿着一小合图钉,跟在父亲屁股后面,贴好后,父亲总要催着我看是否贴得正不正。

父亲和母亲帖年画的样子很虔诚,年画如何帖,往往两口子有时争吵得很激烈,最后只能由我来定夺。两口子好像把全家来年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那张年画上了。

年画帖好后,打扫后的房子焕然一新,尤其在花花绿绿的年画的映衬下,变得满屋生辉,有了新鲜感,年的味道也被喧染得醇厚香甜,淋漓尽致。帖好年画的那个夜晚,一家人都激动的睡不着觉,躺在那盘烧得暖和的土炕上,看着新帖好的年画,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父亲的笑容像山泉一般,自皱纹密布的眉眼间汩汨地流淌出来;母亲则更是嘴不停息,就像屋子椽下的麻雀一样,憧憬着来年的希望。

一张张年画不仅帖出了喜庆,也帖出了亲情。等到正月闲下来的时候,我围着父亲,让他给我讲画中的故事。《红楼梦》、《西厢记》、《杨家将》、,《西游记》、《天仙配》、《花木兰》……父亲是讲故事的高手,记得父亲给我讲年画中《三打白骨精》的故事,我都听得入了迷,以至于已到了深夜,还缠着父亲不让睡觉,直到进入梦乡后,睡梦中还在嚷着:“打死你个白骨精”……父亲给我讲的年画的故事,真令我大开眼界,百听不厌……尤其是方格年画,就是一张上面有若干 个小方格,还要把电影或戏剧的内容写在方格下面的文字中,把故事讲完整,如《智取威虎山》、《龙江颂》、《杜鹃山》之类,那时,我刚识几个字,不一定都能读下来、读懂,只能知道个大概。年画帖了一年,我则欣赏一年,直到第二年再换上新年画后,又继续缠着父亲再讲和再读那些小方格年画,以至于我后来从事了文字生涯后,父亲讲得那些年画中的故事,也可以说是我的启蒙老师吧。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琳琅满目的年画不知不觉就撤离了“年”的舞台,取而代之的则是装蚀精美的名人字画和挂历。每年年关的时候,我总要去新华书店买些新书,据书店的工作人员讲,现在的新华书店早已不经营年画了……

腊月里徜祥在县城的路上,大街小巷早已摆满了红灯笼、中国结,明星挂历,还有烫金的春联,远远看去像一片红的海洋,把过年的气氛渲染得暖暖的、浓浓的,但我却永远难以忘怀年画以及与年画有关的点滴岁月,永远难以忘怀那一份朴素的喜庆与包含在年画里的那一丝丝温暖和亲情。

春联

红红火火中国年,确实春联能灿亮大年,春联一贴,似乎新年就喜眉笑眼地潇洒在大伙儿面前。

春联,属于对联,,贴在过年时喜迎新春,就被称作春联。春联是汉语独有的艺术形式,寥寥数字,无论是嬉笑怒骂还是警句勉励,都凝聚了人生的大智慧。单就技巧而言,对联要求上下联字字相对、平仄互对、词性相对以及句子结构、句型相同等等。若一处欠妥,则全联皆输。春联能够广为流行,是因为红艳艳的春联既能扮靓门脸,还能够抒发自个儿的心态。

每逢春节,爱好书法的我,也爱写几幅春联儿。前十几年前,由于在乡镇任职,给农村的父老乡亲写春联,作联不很讲究韵律平仄,虽然俗了点,还是俗出了些味道,全是按自己的方式写联,村里的父老乡亲都很喜欢。后来调回县里后,我给单位和邻居写春联,就得按对联的规矩写了。每逢大年三十,看着那一幅幅贴于大门、家门等处的春联是那么鲜红耀眼,我的心里就会燃起一簇簇充满欢乐、祥和、喜庆的火苗,我写春联,一般都是根据内容即兴自己创作。

写处女联的那年我才九岁。日子虽然过得挺艰难,但每逢春节,邻里乡亲们总忘不了贴幅对联儿。一次,大年三十的上午,我怀着好奇的心,费了很大劲儿钻进围满了人的春联摊。那时,卖春联的一个长须飘飘的老者正书写好一幅春联,围观的乡亲们异口同声说:”“好”,懵懂的我搞不清是称赞字写得好呢还是内容好,心里想:反正大家都说好,一定好。于是,我就默默记住这幅春联,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一笔一画地写起来。

当我有板有眼地把写好的春联贴上自己的门框时,斗大的字不识几口袋的父亲见状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写得好,写得好,我儿有出息了,哈哈哈……”我也跟着笑,满心的欢喜,那幅对联的意思是“爆竹声中一岁除,总把新桃换旧符”。父亲是个实在人,家里几辈子也没出过个文化人,在他的内心深处,总以为能写对春联的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有一个嗜好,就是每年的年初下午,等人们把对联都贴出来以后,我爱绕城一周,欣赏各家的春联,有些春联至今仍在我的脑海中贮存,“爆竹亮响响盈门喜气,年饺热腾腾阖家欢颜”,将大年的快乐氛围活画出来;“人勤春早地生宝,风调雨顺粮满仓”,将美好的愿望寄托于未来;“翻身不忘毛主席,幸福全靠共产党”,将人们对党和毛主席的热爱之情溢于言表。这些春联每一副都意味深长,深长得让大年也醇厚了许多,再配上“春满人间”、“福满门庭”、“人寿年丰”那样的横批,莫道是诗言志,春联也言志啊!

令人难忘的还不止这些,还有张贴在灶王爷、土地爷神龛两侧的春联。献给灶王爷的是:“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献给土地爷的是“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人们喜欢这些春联,极其精练道出了追求美好的善良心愿,尤其是献给土地爷的春联,道出了人们对土地的尊重、仰慕,还有发自内心的敬畏。

在乡村,春联不光贴在门扉,贴在神龛,即使牲口圈、小平车也不会漏掉。牲口圈贴的是:“牛马个个矫,猪羊只只肥”;“小平车贴的是:“日行千里平安路,夜归十口幸福家”;甚至狗窝上也要贴上:“风流二八月,英雄十四年等等。这些春联也绝不是虚幻的摆设,而是确确实实反映了人们爱惜动物的心态和表达勤劳的决心。

春联还能展示不同的家庭风貌,谁家有个读书人,可以自撰自写,那春联字体各异,内容贴切。一般人家只能请人代写,那就是家家都能贴的普通春联。因此,大年时在城里绕一圈,从春联就能把门风家境看个大体明白。这样,春联也就成了展示一个家庭的荣耀,也就成了人们过年时特别喜欢的一种欢庆装饰。

窗花

年味不光能嗅到、尝到、感受到,还能看到。那看到的年味不等油锅烧热,不等饺子上桌,不等老酒开瓶,这年味就已经在各家各户蔓延开了。

这年味就是窗户上那光鲜鲜的窗花。

早先无论城里还是乡下,大部份都是小方格窗,还没有玻璃,窗户上都糊着麻纸。过年时,每家每户都会揭掉经过一年风吹日晒早就变灰泛黑的旧纸,糊上崭新的白麻纸。白麻纸一糊,居舍里的火炕上、灶膛上立时就亮堂堂了。人们的眼睛也都是亮堂堂的。不多时,亮堂堂的眼睛又增添了一分热烈,那就是红艳艳、绿茵茵、紫溜溜的窗花。家乡有句名言说窗花是一面文艺墙,足见窗花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窗花其实就是至今还能看到的剪纸。窗户的变化,使窗花失去了立身之地,可由于招人喜爱并没有被遗弃,相反,家乡的剪纸源远流长而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剪纸之乡”。高梁大峁赋予了家乡人内心的明丽与淳厚,四季冷暖造就了家乡人的坚韧和灵秀,祖辈口手相传的技艺给家乡人渗透了独特的心花。女人们剪窗花,手随心走,剪跟意行,既有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更有含蓄抽象的寿图祥云。她们把丰富的生活简化为数刀曲线、几多丝缕、页页花纹,心中的任何祈望都能变成美丽的吉祥图。人们喜爱窗花是那上面寄寓着自个儿的愿景。看上去平平常常的人物鸟兽花草,每一个都携带着深远的历史传说、美好的祈求愿望。这窗花把家乡人淳朴良的美德外化了出来,在公鸡、牛、鱼、其至老虎的身上都活化出一份过年的喜悦心情,那窗花还把父老乡亲心底向往兴旺发达的愿望描绘了出来。一棵树,一辆车,一个蹲着的猴子,一个双喜字,一个大福字等等,这就是兴旺发达的写真。父老乡亲没有穷奢极欲,只要丰衣足食,最好还能连年有余,一朵盛开的莲花下面,游跑着一尾肥大的鲤鱼,不就是连(莲)年有余(鱼)!连年有余的好光景,离我们多远?不远,不远,尽在眼前,尽在糊窗花人的脸上,你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那洁白的纸上,小心翼翼的糊着,粘到纸上的是窗花,溢在脸上的笑意,这不就是喜上眉梢嘛!既然喜上眉梢了,那连年有余还会远吗?那兴旺发达还会远吗?

美妙的窗花,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美好的梦想、美好的企盼,惟妙惟肖地展示出来了。看一眼那些红艳艳、绿茵茵、紫溜溜的窗花,看眼让人甜蜜蜜,心中喜得笑哈哈。

在我记忆的荧光屏上,永远定格着这样一个画面:每年腊月二十四日,是我们家的大扫除日,贴窗花是最后一道工序,父亲糊纸,母亲糊窗花,我来回地上地下跑,给大人们拿用品。我们家的窗子是过去的小格窗,大的有洗脸盆大,小的有碗口大,窗花是母亲自己剪的,虽说剪的艺术水准不高,但是,也寄托了母亲一种美好善良的愿望,我记得有“喜雀登枝”,有“岁岁有鱼”,有“孔雀展翅”,有“金鸡独立”,有“老鼠偷油”,还有“福”字和“喜”字等,根据窗子的大小和位置,母亲总要合理摆布,颇费心机,尽量贴的富有美感。糊的时候,还要问我,贴的正不正?这个“福”字贴的哪儿好看?那个“连年有鱼”贴在哪个位置好?甚至为了一个窗花如何贴,还和父亲意见不佐,动了大火……也不知是一种童时的天性,还是什么原因,这个画面就这样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

   年饭

除夕这一天吃的晚饭,叫年夜饭。

可以说,年夜饭是一年中最可口,最香甜,有时也是最昂贵的佳肴。小时候,盼着过年,某种程度上,就是盼着这顿“大餐”,特别是我们这些孩子,进了“腊月门”,就扳着指头数着过,记得我们家大院里,邻居们大都生活拮据,平时吃鱼吃肉的机会很少很少,孩子们凑在一块说到吃好东西,其实就是都盼着除夕早早到来,尤其是让人日思夜想的那顿年夜饭。

    每年的腊月二十九,父亲总要杀口猪,这猪是父亲从小喂大的,父亲常说,不杀口猪,那还叫过年嘛。父亲不会杀猪,一般都是请人杀,请来的杀猪手,前胸系着一块脏的不能再脏的一个围裙,嘴里含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先用绳子捆住猪腿,放在一个大案上,在脖子下方,找准位置把刀捅进去,让猪把血流尽,然后,用烧开的水把猪毛褪掉,最后吊在架子上,开膛剖肚……割上刚杀了的鲜猪肉,好好招待一顿屠夫。我们全家也跟上屠夫,提前吃顿鲜活喷香的猪肉。那滋味,让人回味无穷。

    除夕之夜,父亲总要做顿丰盛的年饭。而且这年饭,除了红烧鱼是现做外,父亲总要提前在腊月里做好。父亲的拿手好菜就是猪、牛、鸡、鱼“四大菜系”,而且这些菜系,父亲还特别形像的有一个叫法。

首先是红烧猪肉。父亲做红烧肉,首先要在一个大铁锅里,倒入满满一大锅水,待水烧开时,把提前就已经切好的一块块长方块猪肉,放入锅中,用滚水煮沸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在锅的水面上浮着一层东西,父亲总会把它轻轻舀掉,不多时舀上那么几次,之后在放入调料,这时候的调料用量之大,就这么一直煮着,待煮到八成熟的时候,把它捞出,把水控干。这时候待锅中没有水时就可以把刚猪油倒入锅中了,油滚时,用蜜把煮过的猪肉裹上一层,一块一块的放入油锅之中,只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偶尔还伴随着油的飞溅,父亲这时候通常会拿锅盖遮掩一下以防止油伤人,抹蜜则是为了烧出来的肉色泽好看,而且还必须注意火候,火候过了烧出来的肉颜色过暗,而且肉会焦,所以火候适中的肉出来是颜色红亮。要吃的时候,切成薄薄的细片,切上姜片,葱段什么的,在笼屉里蒸出来,吃上那么一片,肥而不腻,口感特别香。

其次是牛肉丸子。红烧肉烧好之后就开始炸牛肉丸子了,父亲做的牛肉丸子别有风味,他总是在前一天就把牛肉用刀剁碎,然后将调料拌入,让牛肉醒上一天,第二天才做,他说这样做出来的丸子,才会好吃。我最爱看父亲做丸子了,那一大盆的肉沫,在父亲那双灵妙的手操作下,一个个小圆球似的小圆团,一个挨一个的直往滚开的油锅里跳,待炸几分钟后,捞出,那真是劲道,清香味醇。父亲说我们吃牛就是要学牛的任劳任怨。

再次就是炸鸡腿。父亲在鸡腿下锅前,总要拿上小刀在每个鸡腿上割上那么几刀,再用调料浇灌之,裹上用鸡蛋清和好的面糊,顺着锅边滑入,哧溜一声,大锅里油浪瞬间翻滚,鸡腿滋滋作响,刚出锅的鸡腿外表酥黄,咬一口肉质鲜美,丝丝均匀,整个口感就是外焦里嫩。父亲说我们吃鸡就是要学鸡的善良勤奋。

最后就是红烧鱼了。父亲的红烧鱼烧的极美,他做红烧鱼,从来不买死鱼,他说吃鱼就是吃个鲜,除夕买回来以后,就在水里养着,初一现做,味道鲜活,父亲说吃鱼就是象征着我们家“年年有余”……

年夜饭,经久流传,绵绵不断。时代进步,人们物质生活富裕了。常常面对大鱼大肉却食之无味,喜欢蔬菜,五谷杂粮。近些年,也有人把年夜饭定在了饭店,大年初一全家人在饭店聚餐,也成了一种新时尚。年夜饭已经远远赶超出了单纯的食欲诱惑,人们更在乎、更眷恋的是那份亲人之间的情感,以及年夜饭所带来的家的温馨。这些,才是最丰盛的年夜饭了。

年炮

有人说,年昧是由爆竹声烘托出来的,没有爆竹声就不像过年,这话我信。

除夕夜的夜幕刚刚落下,在我们这个依山傍水的小县城,仿佛就像有人下了一道命令似的,远的近的,爆竹声就会此起彼伏,鞭炮毕毕剥剥,响得那样脆,那样爽!二踢脚乒乒乓乓,炸得那般狂,那般野!儿子呢,这时候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早已点着香火,在院子里自由自在地放着鞭炮:一只手捂着耳朵,远远地探着身子点炮念,点着后,在静静地等候……此情此景,多少年过去了都还能记得。

儿子开始学放爆竹时,是先从鞭炮开始的,毕竟年纪还小,无论我多次示范和鼓励,就是不敢自己动手。为了宝贝儿子的安全,我让木匠给他做了一个木头手枪,枪口处凿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正好能插入一个鞭炮的圆洞,这下好了,有了这木头手枪,他更是神气极了,模仿着电影里的那些动作,竟达到了惟妙惟肖,每当点燃一个鞭炮时,伸出右臂,眯住左眼,再做出一些从电影里学来的动作,真是让你看得哭笑不得,可他呢,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俨然一个电影《小兵张嘎》里的小嘎子。

儿子放鞭炮时,最辛苦的当然还是我了,每年除夕,我都奉陪儿子放爆竹,先开始别无它求,图的是儿子的绝对安全,尤其是大麻炮等伤害性比较大的爆竹类,绝对不能让儿子去点。每年除夕夜,儿子放鞭炮,我放大麻炮,父子俩个在院子里的那个高兴劲呀,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先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啥感觉,也就是陪儿子放放鞭炮罢了,慢慢的,觉得体内有一种东西在复苏,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仿佛一下了回到了久违的童年。我小时候,家里很穷,买不起多少爆竹,无非也就是买几个出门炮和一角九分钱的一挂鞭炮。我小时候,过年最盼的或许就是能够拥有一挂鞭炮或者几挂鞭炮,如果拥有,也绝对不会一下子便放个底朝天,而必是把整封鞭炮折开来,一个一个或一小段一小段地放,而只有这样,才会觉得有浓浓的年味。可父亲给我买的这几个少得可怜的麻炮和鞭炮,根本过不了我的“炮瘾”,听听邻居家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我在肚子里直骂父亲是个小气鬼,同时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也曾暗暗发誓:将来我长大了一定要买很多很多的炮。还没从那童心无猜的回味中醒过来,我也就糊里糊涂地进入了父亲的行列,直到我也当了父亲以后,我才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如今我们赶上了千载难逢的好时代,时代不同了,人们口袋里也有钱了,烟花爆竹的品种也多了,除夕夜就是要玩个痛快,让通明的灯火、灿烂的火花,再加上这震天的响声,把除夕的热闹气氛展示到一个极致。每年除夕夜由于受这种思想的躯使,我才把一年来的所有苦脑统统抛在脑后,和儿子尽情地玩、尽情地放,儿子放鞭炮、胜利花等,我呢,就放“二踢脚”,“咚——叭”的声音对我来说那真是好听极了,父子俩个在院子里的“爆竹闹年”,把个在厨房里做饭的妻子也惹的“心花怒放”,她也就由不住兴冲冲的撩起门帘,点燃了一个大麻炮,“咚——叭”尖声叫着飞向了天空。

为了碧水蓝天,县政府在城区公布了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延续了几千年的这个习俗就这样远去了。

旺火

旺火亮了,旺火亮了。

呼呼的火焰燃成了朝阳升腾般的红光,院落燃亮了,房舍燃亮了,小巷燃亮了,乡村燃亮了,县城燃亮了。

家家户户都点亮了旺火过年。旺火,兴旺而红火,多么富有希望,多么富有蕴涵。千家万户的梦想都在那燃烧的烈焰里喷放着。

毫无疑问,旺火是人家最美好的新年祝愿。

早年,哪怕过年的饺子只有萝卜白菜,哪怕过年的穿戴只是折洗过的旧衣衫,一切都可以凑和,都可以寒酸,唯有这旺火不能凑和,不能寒酸。进了腊月,不论多忙,家家首先要准备干柴和黑炭,有心细的还要准备一瓶废机油或者柴油,用以保证除夕夜旺火的顺利点燃。

家家要的就是这兴旺红火,兴旺红火就是最美好的希望。

然而,垒旺火,还有一个说法。年,这么值得记忆的辉煌庆典,没想到会沦为一个可怕的故事。在故事里,年竟然成了狰狞恐怖的怪兽。这怪兽每逢除夕便会突然出现,张开血盆般的大口,一口一个,将人们话吞下去。经历了无数次的死亡和逃脱后,人们终于改现,这个怪兽也不是毫无顾忌,看见熊熊燃烧的大火便会仓皇逃窜,于是,人们便燃起大火,再加上震天响的爆竹,怪兽吓得不敢近前,围在火堆旁的人们也就平安无事,由于没有了年的侵害,人们这才能够高高兴兴过年。

传说归传说,其实,垒旺火,就是代表着一种喜庆的氛围。你想,人们劳作了一年,丰收了,哪个人能不欣喜?欣喜的结果就是欢庆,欢庆的代表作品其中之一就是旺火。燃起旺火,孩子们围着旺火响炮,熊熊大火中,再增添点噼噼啪啪的响声,这过年的气氛能不火红吗?能不欢快吗?

代代相传的旺火,既包蕴着篝火辉映的生活画卷,也是平民百姓的柴燎祭祀。

旺火一般都在中午吃了接年莜面以后才垒的,家家都在备好的黑炭中,挑出上好的煤块一层层码好,这是有讲究的,垒旺火必须是有技术之人,一是要炭与炭之间要有间隙,以保证风道顺畅,二是要垒的牢固,以防倒塌,倒塌了是不吉利的。垒好旺火后,在旺火顶部放上写好的“旺气冲天”的对联,用一小块黑炭压住。

垒好后的旺火,就像一个宝塔,矗立在各个家庭的院子里,静静的等着零时接财神时燃亮。

新年的钟声敲响时,随着接神炮的连响,旺火也燃起来了,此时,各家的尊长便带领穿鞋戴一新的孩子们磕头上香,第一炷香敬的是天神、尔后是地神、再就是先祖列宗,天、地、人祭祀完毕后,一家人才会围坐一起,打开酒瓶,文火温热,把洒话桑麻,团团圆圆吃年夜饭……

此时,屋外的旺火烈焰熊熊,映红院内。

此时,屋内的人们喜气腾腾,阖年欢庆。

此时此刻,卸下了一年的劳累,迎新年的美景伴随着肉香、酒香萦绕在心头,飘荡在屋舍,人们恭恭敬敬的举起酒杯,向父母、向爷爷、向奶奶、向老爷爷、向老奶奶,向每位比自己年长的亲人举杯,敬表一份孝心和爱心,此时无需多言,透过窗户望出去,那熊熊燃烧的旺火就是每个人、每个家庭、每个家族新年愿景的美好写真。这才是真正的尽享天论之乐啊!

红红火火,火火红红!

置身于火火红红的大年,憧憬着红红火火的光景!

这里应补记一笔:2019年的春节,也就是农历己亥年的春节,县城及县城周围的固定区域已禁止燃烧旺火,猪年在安静祥和中度过,猪年在霓虹闪烁中走过。此年,将作为一个分水岭,旺火将正式退出过年的序列。

 

守岁

    除夕之夜是一个充满期盼的夜晚,是一个令人狂欢的夜晚。

除夕之夜,有多少文人雅士们,挥毫泼墨,尽情描绘了人们欢度除夕之夜绚丽动人的情景:“春衣试稚子,寿酒劝衰翁”,是老幼挂起大红灯笼时的喜悦,“岁岁高堂列明烛”,是男女欢聚“守岁”时的快乐;“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是人们闹年之夜的狂欢;“夜将寒色去,年共晓光新”,是人们奔美好日子的期盼。

每每除夕,家家户户都习惯一家老少围坐一桌吃团圆饭,通宵达旦娱乐,鸣放鞭炮,喜迎新春,谓之“守岁”。

守岁的历史源远流长,据晋周处《风土纪》记载:除夕之夜,“各相与赠送,称日‘馈岁’;酒食相邀,称日‘别岁’;长幼聚饮,祝颁完备,称日‘分岁’;大家终夜不眠,以待天明,称日‘守岁’”。宋代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日: 除夕禁中爆竹山呼,声闻于外,士庶之家,围炉而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据说,除夕“守岁”而无倦意,可预兆来年精力充沛,精神焕发。

关于守岁,在民间还有这样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老天爷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每逢大年三十晚上,就把天门打开,把金银财宝搬到人间,砖头、瓦块、石头都变成金子、银子,遍地金灿灿、银闪闪。老天爷还给人们立下一条规矩:不能贪心,拾到的金银必须放在屋里,大年初一早晨才能开门。有一家姓李的兄弟俩,老大为人刻薄,爱财如命,老二心地善良,勤苦忠厚,年三十晚上,兄弟俩都坐在家里等待天门开了发财,老大想多发财,就把一大堆石头都搬到自己门口。老二却守着蜡烛,耐心等待。三更时分,天门开了,院子里的砖瓦石块都变成了金银财宝,老二只拿了一些够用的金银放回自己家里。老大却拼命地往自己家里搬金银财宝,一心想当世上的第一大财主。他等不到天亮就想出去夸富,结果坏了“不到天亮不开门”的规矩,搬到自己家里的金银财宝都变成了石头烂砖,气得直哭。老二一直到天亮才开门,得了一筐金银财宝,从此过上了好日子。后来,老天爷发现像李家老大那样贪心不足的人越来越多,十分生气,就再不开天门给人们送金银财宝了。

传说归传说。不过,人们总希望发财,生活富裕,痴心地等了一年又一年,天门总是不开,“熬年”的风俗却在民间一直流传下来了。

在我的记忆里,守岁之夜,年龄尚小的时候,那时还没有电视可看,一家人就坐在一起熬夜守岁,听父亲讲“守岁”的来历;等后来有了电视机,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上的春节晚会;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爆竹声此起彼伏,礼花满天,父亲早已把旺火点燃,木材烧得噼啪作响,火苗欢快地跳着,映红了夜空,人们高兴的接财神,要迎接的及是腊月二十三送走的灶王爷,灶王爷还是敬在碗橱上,从此刻开始,他老人家就虎视眈眈监视着全家的言谈举止,因而,说话不能带脏字,做事不能有劣迹,持家不能不勤俭……人们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香喷喷的饺子端上来,饺子里预先包入几枚硬币,谁吃到谁有福气,争先恐后一个劲地吃,直到吃得撑得大人夺下了筷子这止。马年是父亲吃到了,牛年是母亲吃到了,虎年是儿女吃到了,大家都有福气了。饺子作为“贺岁”食品,颇受人们欢迎。除夕夜这守岁,全家老小欢聚一堂,是在饱享物质和精神的双重盛宴,复壮肢体,明净心灵。

接年饺子吃完后,天也亮了,“守岁”结束,人们就开始另一个程序,开始给长辈拜年了。

拜年

新年第一天,大年初一睁开眼睛,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是跪拜,是磕头,是家庭内孝道 秩序的演练和强化。那是一个无比庄严、神圣的仪式,身临其境的人,不论你理解还是不理解,都能从中感到让你不能无视、不能忽略的气氛以及精神力量。

大年初一,大户人家的室里便跪满了族人,长辈坐在炕上,等着这群庞大的族人跪拜,老少上十上百人没人招呼,没人组织,自觉地好熟练地依辈份排队跪拜,队伍较大,家里只能跪下一小半,排在后面的更多的人便跪在院子里。下跪后,由族里年纪稍大的下跪前念念有词:“给您老拜年了!”于是,深深的叩头,:“给您老拜年了!”于是,再跪下去……族长少不了还有一番训教,话语仍是年年都讲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延续香火,光门耀祖”、“勤俭持家,忠厚待人”……实际是重复家规、家教,真是桃符岁岁新,家风依旧传。待到一拔又一拔下跪完,只剩下小孩们了,他们目睹了祖辈的架势和模样,爬到地上一个劲地以头碰地,似乎觉得很好玩,怎么也不肯起来,直到各自的父亲把他们从地上拉起来……拜完自己家族的人,再到邻家拜年,虽然说的都是新话“春节快乐”、“万事如意”之类的客套话,但听到的哪个也是美滋滋的。一个胡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日磕磕碰碰,过年却是个好机会,早些去低头拱手问声好,有理不怪上门客,相逢一笑泯恩仇,往后你帮我助又是好邻居。这样拜年就成了人与人之间增加感情的粘合剂。

这是大年初一,初二以后也是拜年,却是走亲戚拜年,岳父岳母、姥姥姥爷、姑姑姨姨,都要拜到,不能落下一家。磕过头,长辈老人会从怀里掏出早就备好的压岁钱塞进孩童手里,这就是现在还非常流行的压岁钱,虽然不多,却是长辈的关爱晚辈的一点心意。我童年就深得压岁钱的春晖沐浴,最多的一年我收到5元,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过去看场电影5分钱都得问大人张嘴要,有了自己能支配钱的那种感觉如同富翁。那时的压岁钱开支有两条渠道 ,一是看电影买票,二是买小人书看。长大成年的我,走上写作路以后,每每回忆走向写作的过程,就会想到这些启蒙文化对我的陶冶,想起那一本本的小人书和一场场的电影,我就会想起那些珍贵的压岁钱。无疑,儿时的这些压岁钱是把无形的慈爱化作了有形的助长,这些钱,爱得实在,爱得暖心。

祭祖拜年,实际就是教化人们担当重任,和睦家庭,和谐邻里,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

跪年的这个习俗,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先是城里,后是乡村,基本都退出过年的序列了,这些年,人们都时兴起用手机和微信拜年,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不管你在天涯海角,还是近在咫尺,一个电话打过去,一条信息发过去,既省事,又增加了亲情和友情气息。

闹红火

事物发展向来有这样的规律,终结之前,总要再贡献一个高潮。静乐的“年”也依从了这一规律,具体内容是“十五”前后的“闹红火”。

人们吃也吃好了,喝也喝好了,要玩了,不但要“闹”,而且要闹出气势来。

县城的十五闹红火,一般各单位过了大年初六就开始准备了,具体内容有高跷、锣鼓、旱船、秧歌、挠阁等,那时候的县城框架不大,大街只有一条名叫东风路的主干道,十五晚上,红火队伍从静乐二中操场集中,从儒林街到县医院、县礼堂出发,走到东风路,就开始了正式表演,一直走到南河滩广场,表演后就散了。整个红火队伍持续表演3个多小时,街道两旁,人山人海,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一一观睹这非常红火的一幕。

在闹红火的游行队伍中,城关农民队的高跷队是最引人注目的人物,他们通常在高跷上扮演“男扮女”的最受观众青睐的角色,穿上特别的红绣鞋,涂上厚厚的红胭脂,头上扎上长长的双辫子,走两步,退三步,不时朝观众作着“鬼脸”,顿时,引来一圈又一圈的人群。县袜厂女工表演的旱船队,也是一个特别好看的节目,穿着怪气的男的在前面划,长的好看的女工跟着来回动。一划一动,表演十分逼真。还有锣鼓,那惊天动地的场面、声响和气势,可以说是黄土地深沉有力的呼吸。还有秧歌,或松或紧,或收或张,舞得最灿亮,最夺目,无论舞蹈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无论舞步是快是慢,是高是低,人们都是在为着自己的幸福而起舞,都是在为着自己的好日子而起舞。

秧歌队十五晚上表演后,每二天还要走进机关、厂矿、学校等,给单位拜年。每个单位都要留下激越的鼓乐,留下合欢的舞蹈。各个单位笑着把秧歌队迎进来,送出去,比笑容灿烂的有甜甜的水果糖,有洗干净的红苹果,有暖暖的红茶水,还有香烟,这些东西都摆在院里的大条桌上,都是用来招待秧歌队的。秧歌队在表演的空隙,可以随便吃,随便喝。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为什么秧歌队要进院?答案是:禳灾,赐福。

原来,早先,这秧歌并不称作秧歌,而是叫作禳歌。禳是祭祀,是祭祀天地君亲师,是祈祷消除灾殃,是祈求祛除邪恶,。先祖渴望国泰民安,渴望五谷丰登,渴望六畜兴旺,渴望安居乐业,于是,禳歌就是虔诚的祭祀,真诚的祈盼,祈盼天下风调雨顺,世人健康无恙。不知从何时,禳歌蜕变为秧歌,但是,不论名称咋样,实质未变,内涵未变,那歌声和舞蹈始终延续着古老的精魂。

闹红火是一种人们奔美好日子的释放,闹红火是人们一种喜悦心情的宣泄,闹红火承载着千秋万代的祈盼,那祈盼浩浩荡荡,如热流,如热浪,看吧,十五的“红火”一闹,严寒在消退,积雪在融化,荒草在发芽,秃山在泛绿,花朵在含苞,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人们:年要走了,年就要快过完了……

 

人类的记忆常是文化的记忆,人类的历史也靠文化的链接得以衔接和赓续。走进“家乡年”,我总感到它太厚实,太恢宏,也太智慧了。那大年里有历史渊源,有文化脉流,有道德传统,有着民族兴旺发达的心灵活色和精神动力。近千年的历史时光一层又一层地照射在它上面,我现实的双脚无论怎样迈动都必定踩在它的章节上,而在我,却很难诠释它,读透它,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知。

“家乡年”,我愿站在你的入口处投去永远神圣的一督,我只能说,你是家乡民俗文化中难得的历史遗存。

 

 

 

                     山西静乐作协:张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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