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饭情缘

小米饭情缘

    每年的初夏，母亲总要从乡下给我捎来半袋新碾下的小米，抓把闻闻，那山野与汾河所拥抱、所亲吻才能发出的滋味，直往我五脏六腑散去。

“小米饭把我养大，风雨中教我做人”，我从小生在盛产小米的北方，可以说是享有“代参汤”之誉的小米饭养育了我。听母亲说生下我的时候,正赶上三年自然灾难,成人饿得满身浮肿,生下我没几天,母亲就断了奶,多亏了黄澄澄的小米,母亲用它熬成稀稀的米汤,一勺一勺的就着泪水看着我呀呀喝下……在我的记忆里,绿豆稀饭的清咧,黄豆稀饭的浓咧，南瓜稀饭的甜咧，山药蛋饭的香咧……那软绵绵的筋道，那甜丝丝的醇和，我就在这喝小米饭的“咝咝”声中告别了童年。

母亲经常对我唠叨，小米稀饭确实不好熬，全靠掌握火候和时间，熬久了稀烂，火小了米水两张皮，时间短了又半生不熟的,最佳的时候是米粒儿悬而不浮，昧道香而不腻，稍加冷劫，表面便有一层浓浓的米油儿，用筷子一夹，便可揭得下来，那才筋道、有劲、耐嚼，回味无穷，在我味蕾的记忆里，这滋味时隐时现，至今仍挥之不去。

青灯有味是儿时。回想起来，恐怕最令我今生难忘的就是母亲做的和子饭了,和子饭也是我们家经常喝的一种小米混合饭。制法如下:,将小米下到锅里,小米的多少因水而定,熬到四成的时候,将嫩菠菜洗尽切碎,将土豆去皮洗净,切成长条块,和菠菜一同下到锅里,熬五分钟后,把白面条擀成薄薄的柳叶面条,也下到锅里,将要出锅的时候,加点盐,把烧滚的麻油浇到锅里即可食用。喝和子饭大有吞翠屑食玉英的仙家韵雅,每次我下班和外出归来,坐在热炕头上,就口母亲特意为我制作的腌白萝卜菜,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喝着和子饭时,和子饭那甜丝丝、清幽幽、柔绵绵的滋味儿，仿佛将我舌尖上的味蕾全部激活了，胃中馋虫儿早已蠢蠢蠕动，我往往来不及过分地咀嚼和品味，便急急匆匆地咽了下去……母亲围坐桌边,笑眯眯地望着我,望着我喝下一碗又一碗，望着我喝得满头大汗时,就由不住地笑了,两只眼睛笑成了一个弥勒佛,也就在此时此刻,你才会真真切切体验到,这碗普普通通的和子饭里溶入的岂止是几粒小米、几根面条、几块山药、几丝菠菜啊!

随着我的儿女见风般的长大，母亲更是把和子饭的吃法演绎到了极致.每逢我过生日,约定俗成，不吃鸡，不吃鱼，就熬锅和子饭。那天母亲总是特别的兴奋，一脸慈爱，她用筷子把熬好的和子饭在锅里来回一搅拌，欣喜地说：“看呀，和子饭，象征着我们家三代和谐呀！”此时此刻，我们一家人幸福地围在我的母亲身旁，每人各端一只大碗,围着老炕桌，就着老咸菜，“咝咝”的喝粥声此起彼伏,那天全家人直到深夜都不肯离去，余兴不散，幸福满室。几年后，我像鸟儿一样飞离了家的屋檐，但每每想起家的味道，首先想到的就是母亲的和子饭。

有次过生日，受我女儿的鼓噪，把我母亲接到县城某宾馆，也新潮了一回，竟管有生猛海鲜助兴，吃完后，一家人都说“喝和子饭过生日”的那种滋味却是咋也找不到了，母亲一怒之下，下了“严令”：给我儿子过生日，我说了算。

如今，母亲老了。我也过了不惑之年后,为事业奔波在外，回家机会很少，可是年迈的母亲依然清清楚楚记得我的生日。每年生日前，母亲都要打来电话，提醒我不要忘了回家喝和子饭。我呢，会在生日那天，放下一切负荷，带着全家，一路奔回老家，母亲早早把和子饭做好，然后，倚在村口那株老榆树下，飘着那头稀疏的白发在望着我们回家……

 山西静乐县作协主席：张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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