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歌
汽笛一声长鸣,你一个转身,就已经人在旅途,望着消失在远方地平线上的火车,我的泪水开始流下来了。
初夏时节,在北京召开的文学颁奖会上,你我相识了。
天南地北的聚会,文朋诗友的浪漫,使我与你的相识就像是一阵风,来的毫无理由,当会务组一一介绍后,你我的手习以为常的握在了一起,我算认识了你:纤细的身子,轻柔的声音,一袭素香,像极了江南水乡的女子。
或许是一种缘分,在我的房间里,与文友们相聚一室,我侃小说、侃散文、侃诗歌,精彩的发言,赢得了满堂的喝彩,唯有你,坐在一个不显眼处,在众目睽睽之下,竟针对我创作上的一种观点,提出了相反的意见。我默然了。
那天,会务组没有安排活动,我们相约去旅行,一行十人,中途,自结对子,不知不觉中,剩下了我和你,于是,我们俩结伴而行,饿了吃,渴了喝,倒也玩的痛快。
一路游览,我们来到了河北省保定市的白洋淀。你呢,也是第一次看淀子去,兴奋激动自在不言中;我呢,虽然是喝着汾河水长大的,也不知淀是什么,于是就觉得这地方实在有点儿蹊跷,有点儿神秘。而当这淀水真的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时,你我的心早就向淀里飘去,于是都顾不得旅途的疲惫,仿佛都注射了兴奋剂,谁也不愿歇,租了一艘游轮,就向淀里游去,委实是白洋淀瑰丽的景色真使我有点留连忘返了,生在北方的我是断然领略不到这番风光的。看我这般情景,你吃吃一笑:“把它带回去吧,”也正是你的提醒,我拿出了照相机,整整一卷胶卷,我让你给我拍了很多很多的水上照,把几百里的白洋淀都装进了我的旅行包里。
离开白洋淀时,看一车的男女游客,都是一副陶醉的模样,你坐在我的右侧,脸也红了,眼也笑了,额头上放出亮亮的光彩。你和我谈孙犁小说中的小五小鸭,谈多儿小胜儿,谈水生的小媳妇儿,谈雁翎队打鬼子的事儿,谈胖墩和嘎子……
看你圆圆的小嘴,机关枪似的,惹得一车的游客不时向你回望。
这一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你敲开了我的门,给我送来了一本你自己的诗歌集《丁香花开的时候》,害得我一上午都没有去听课,一口气读完了你的诗集,我从你那山间溪流的诗句中,仿佛窥见了在江南的青石巷里,站着一个撑着油纸乎、结着丁香一样愁愁的姑娘。
晚上,当你来到我的房间时,我诚恳地向你指出了诗集中愁怨的成分太浓。此言此语,可能是伤着了你的自尊心还是引出了别的什么,你定定的站起来,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几下,眼睛显然是湿了,掉转身,走出了我的房间。看得出,你真生气了。你走后,我也不知我错在了哪儿,只是顺手拿起了你的那本诗集,盯着你给我的签名发呆。
第二天早上,我想到你的房间和你聊聊,你竟闭门谢客,害得我在你的门外站了足有半个多小时。后来,和你同住一房的小殷和我谈起了你,才知你那天晚上被我“气”走后,竟伤心地在床上抱着枕头哭了一夜。
后来在小殷的精心安排下,你我相约去了景山公园,在往景山顶上爬的时候,我也不知你那天是故意穿了个高跟鞋,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你总是让我牵着你的手,一步步拉着你往上爬。在景山顶上,我们谈李白、谈杜甫、谈艾青……看着重新浮在你脸上的笑,我仿佛感悟到了点什么。
你说,跟我在一起你会觉得很快乐,看我不说话,又赶紧补了一句:至少是文学上的知音吧。
我向你解释那天我说过的话,你用小巧的手摆摆后说,你说的也很对,我的诗集里是“愁怨”的成分太浓了点,可是你又接着说:出了3000本诗集,除了此次颁奖会带来一部份外,其余的都在家里存放着,写诗的人比看诗的人多,你说能不“愁怨”吗?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你那张白晰如棉的脸庞而有点发呆。
你又接着说:甚至这本集子,还是我自费出版的,你说能不“愁怨”吗?
我愕然了。望着你那叹气的样子,我还能安慰你些什么呢。
晚上,我没有去参加会务组安排的诗歌朗诵会,独自一人沿着宽阔的景山路信步走着,你那两个“能不愁怨”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的心头,使我长吁短叹,总不能从那沉重、压抑的心绪中挣脱出来,却不知啥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了个你。你有点艾怨地说:“散步,为什么不约我一声?”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去参加诗歌朗诵会?”
当我提出要为你自费出版的诗集赞助一部份款时,你竟不顾擦肩而过的人流,“呜呜”的哭起来。
你抽抽壹壹哭着说:“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天晚上,咱俩散步的时间很长,竟不知啥时候,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雨水打湿了你长长的秀发,只见你秀发上的红绸带在细雨中飘来飘去,成了雨中一道永不退色的风景。就在雨中,你给我讲起了江南的老家,讲起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渔民爷爷,讲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父母双亲,后来,竟小声唱起了江南的歌谣,泪水和着雨水,我怕你着凉,脱下了我的外衣,让你披在头上,你摆摆手谢绝了我,却冷不丁冒出了“我是雨中的傻女孩”,我一时愣住了,莫非你想让我重新做一个“雨中的傻男孩”吗?
颁奖会结束的前一个晚上,你来到我的房间,我看到你的脸上放射着醉酒后的那种红光,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我又怕你说点什么,现在总算明白,最后一天对你的“冷落”,实在是我明智的选择。竟管萍水相逢是我们的缘分,但我们毕竟都已成熟,不去想开始,也不去想结局,只想让心心相印的那一刻永恒。
那一夜,我再一次失眠,辗转反侧至天明。
“呜!呜——”机车在历声嘶鸣,告诉人们就要开车了,你站在我的身旁,离的是这样的近,仿佛彼此几乎可以听见对方心脏的激跳,在这人来人往的站台上,我们都没有说一句告别的话,然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难道还要我们再多说些什么吗?
终究还是你开的口,你说,你将永远坚守脚下这块文学的乐土,你还说,付出未必成功,但成功必须付出。
我说,我永远是你的知音,但我渴望成功,就像渴望呼吸一样。
你笑了,我笑了,但我看到,我们俩的笑都是强装出来的。
抽出被你那双小手握的都有点出汗的手,看着你转身离去,在车开的一瞬间,在我的心头明显地感到了一种失落,此去经年,我们就这样远离了吗?就这样分别了吗?听到的只是火车出站时的那声尖叫。
思念江南的时候,只能让南去的燕子,捎去我对你的祝福,一个北方诗友的祝福。
山西静乐作协:张天柱